================= 书名:闻昔往事 作者:浮台有茶 文案 欲望都市,所有人都有罪。 闻昔问:“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连你都不在乎,你会不会坚持爱?” 吴戈说:“我不会。” “……不愿意吗。”闻昔笑。 “你很坏,”吴戈握住她的手腕,“因为你总知道怎么把我抓回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昔,吴戈 ┃ 配角:王舰,于城,邱晨,顾泠,闻朝等 ┃ 其它:人性 ================== ☆、第 1 章   今天是闻昔跳槽到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新同事王舰,王舰去拿东西,她在大厅等她。   空调温度有点低,闻昔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没想到会在大厅遇上顾泠,她的顶头上司顾总监。   顾泠和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说着话从电梯里出来,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很正。   可能是比较熟的人,所以特意送下来。等到人走了,闻昔过去,叫她:“顾总监。”   顾泠微微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顿了会儿说:“你就是闻昔吧?”   “是的,我今天来报道,和王舰一起的。”   顾泠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她微微浅笑:“欢迎你,我还有事,等会儿上来。”   “好的。”   闻昔颔首微笑。顾泠对她闻昔没有敌意,可是也并不是很友好,这让她有点迷茫。   顾泠重新回到电梯旁,按下上行。   她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是火辣却不丰腴的那种,高挑且瘦,她今天穿了一件军绿色的裹身裙,性冷淡之余带着一股迷人的性感,闻昔因这种微妙的反差感微微迷惑。   王舰是招聘主管,闻昔是开发部主管,之前的招聘主管和开发部主管因为办公室恋情被辞退,现在她们同时被猎头挖来也算是一个巧合。   王舰回到大厅,就看到规规矩矩站在大厅门柱旁的闻昔,她背对她站着,穿着白衬衫,黑色裹身半裙,腰背挺直,腰腹细瘦没有一丝赘肉,即使是稍显拘束的职业装,也能看出挺翘臀部。裙子到膝盖,露出光|裸的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红底高跟鞋,皮肤很白,脚踝纤细。   王舰走过去,看到她专注地盯着电梯。   “你干嘛呢?”王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电梯打开,她走进去,转身,王舰挑了一下眉。   “顾泠,我们新上司。”闻昔说,“你弄完了?”   “嗯,弄完了,手上的东西真多,我都拿不过来了,本来要办的东西也很多,真不知道异地要弄的东西这么麻烦。”王舰说。   “反正也不是经常换工作,过去这一阵就行了。”   “也是。”   两人抱着东西上楼。   “你工作几年了?”王舰问。   “快四年了,你呢?”闻昔如果不算实习的两年,其实是整两年。   “我九年了,那你很不错啊,这么年轻就这么高的位置。” 王舰已经三十五,但是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像是三十岁。   闻昔笑笑:“你也挺不错的。”   王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遗传学博士?”   闻昔微笑:“是的。”本科生物学,博士遗传学,硕士学的是经济管理,倒也无可厚非。   “我当初读了半年博读不下去了,工作之后再回去就收不了心了。”王舰道,“好在也不后悔。”   说着她们就到了楼层,王舰的办公室在顾泠办公室斜对面的位置,闻昔的办公室还得往里走。   “别紧张。”王舰给闻昔加油。闻昔笑。   闻昔的助理是一个妆容精致的短发女孩:“Jennifer你好,我是你的助理Joey,中文名吴琦,这是你的办公室,Tony和Garry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办公室里有两张沙发,两个穿衬衫西裤的男人从沙发里站起来。矮的叫Garry,圆脸,中等身材,眼睛笑眯眯,高个叫Tony,长脸,瘦,脸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   吴琦介绍两人。   闻昔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转过身笑笑:“大家上午好。”   送走下属,闻昔放松了一下有点酸的手臂,靠在桌子上开始打量整间办公室。整体色调是白色,银色辅调。办公室不算很大,东侧是磨砂玻璃隔开的休息室,中间放的是一组白色沙发,一张透明矮几,再往西就是她靠着的白色办公桌,桌子后面是靠墙的书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打量一圈,她很满意。第一印象很不错,看起来能在这里很愉快的工作。   中午王舰和闻昔一起吃午饭。   员工餐厅菜品都挺精致,有很正宗的西餐,还有自助海鲜。王舰胃口不错,少量多样往盘子里放,闻昔没什么胃口,拿了一碗冬菇汤,捡了几样水果,拿了酸奶。王舰拿了份三文鱼,加半份沙拉酱。   “瘦身?”王舰坐在闻昔对面。   “没有,不太想吃。”闻昔拿叉子插了块菠萝,把酸奶淋上。   午餐闲聊,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两人的顶头上司。   “我们总监真是个雷厉风行的美人儿,”王舰问,“你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吗?”   闻昔叉着水果,不动声色道:“我知道。”   王舰禁不住赞叹:“又美身材又好,薪水优渥,还有了女儿,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闻昔笑:“你想你可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好的秘诀。”   王舰摆手,她看着闻昔笑:“你知道吗,你的条件比顾泠还好,年轻,而且未来可期,如果我是男人,现在我就要对你出手。”   闻昔擦了擦手上滴上的酸奶:“谢谢夸奖。”   王舰莞尔:“不客气。”   吃完去拿了两杯水,王舰还在用餐,这么早吃完不好,她又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苹果。   “一点钟方向,优质男。”王舰冲闻昔抬抬下巴。   闻昔转过身,看到一个高个的男人背对着她们跟一个人说话,修身西装显得他腿长且直,肩宽腰窄,西装里藏的应该是一个很性感的身材。说了一会儿,男人似乎有所感应,转过身来,冲她们清浅的笑了下。很帅又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   手里的苹果不知道何时掉到地下。闻昔脑子里想起的,是杜拉斯的一句话:“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出自《情人》。   男人几句话说完,竟然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好,我叫William,于城,上午有事没在公司,见谅。”男人眼睛仿佛也在微笑,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有点距离感的礼貌。   闻昔站起来:“Jennifer,闻昔。没关系。”   她的些微失措让他觉得有趣,他微微笑了。   王舰也站起来:“Law,王舰。”   “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但是我感觉还是来打个招呼比较好,不过我还有事,失陪,祝你们用餐愉快。”   他跟另一个人结伴离开,闻昔和王舰重新坐下。   闻昔的反应有点反常,王舰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喜欢?”   猝不及防,闻昔的表情慢了一拍。   “……”   这下轮到王舰疑惑了:“你这样的条件,这种高质量的男人没尝过吗?”   闻昔说找回了表情:“你不懂。”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王舰看着闻昔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嘴边儿的肉吃不着挺恼火吧?”   闻昔盯着眼前的杯子:“是挺恼火的。”   于城和顾泠在进公司之前就已经结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由自己决定,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明知不可,却总想着飞蛾扑火。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对方只是说一句天气很好都是十足的撩拨。   ——   一个高个男人匆匆走在路上。   “我知道我知道,这边我有很多朋友,工作也很顺利。”   ……   “妈我都二十五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哥哥上次来也觉得我们医院还可以,真的不用担心的。”   傍晚下班,吴戈在便利店买了些水果,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回走。在这边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他的妈妈还是不放心,离家在外,每次打电话总是有很多叮嘱。   橙子葡萄还有苹果,拎在手上有点勒,他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听着,把手上的袋子换了只手。   小区保安室门口有两个人在说话,走近之后,发现是两个穿着很正式的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白领装扮的女人,经过他们身后,他听到西装男在跟那女人介绍着——   “……一厅一卫还有阳台……小区治安很好,而且周边买东西也很方便……租金当然是最低啦,这么好的地段真的不能再降价啦……”   哦,是租房子的……吴戈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她抱着手臂侧身站着,逆光侧脸柔美,周身却很清冷,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女人。   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一会儿。   两个人谈妥了什么,开始往里走。   也许是盯得时间太久,女人好像发现了他,就在她要转头时吴戈猛地转身抬步,就在这时手上的袋子突然破裂,尽管他已经及时拿手去捂,十几个甜橙还是骨碌碌滚落一地。   两个人已经快要走近,吴戈脸上一热忙蹲下拣橙子。   滚落的橙子分布太乱,两人走过时他看到女人突然走过来蹲下帮他捡橙子。   她捡了好几个,双手捧了递过来给他,吴戈伸手接过。   “多谢。”   她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戏谑,表情很淡,只简单地“嗯”了一句。   “闻小姐?”西装男叫她。   “稍等一下。”她把又捡的一个放到他手心里,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   “谢谢。”指尖碰到她的手指,指腹柔软。   “不客气。”   她走过去:“你继续吧。”   中介介绍着两人往里走去,吴戈脱下外套包起水果。周围的人有好几个,可是肯蹲下帮他捡东西的却只有她一个。   ——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大雨,几乎下了一天。闻昔刚接手工作,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她留下来加班上手,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她发觉她这层楼层已经空了。   到了门口,雨还在下,突然想起自己雨伞忘拿,她掉头往回走。电梯门打开,于城从电梯里出来,闻昔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也加班。   于城走近问:“这么晚还没走吗?”   “嗯,想多工作一会儿。”   于城见她仍旧往回走:“忘带东西了?”   “我忘带伞了。”闻昔讪笑。   “你住的远吗?”于城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伞。   闻昔有点意外,不过还是说:“也不远,就四个红灯口。”   “我送你吧。”于城说。   “啊,那麻烦了。”   走到门口,于城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她今天穿了一双裸色的细跟高跟鞋。   他撑开雨伞,说:“雨天穿这种鞋子容易滑倒,你可以扶着我。”   闻昔轻轻攥着他的袖子,小心避免滑倒——滑倒就太丢人了。   于城的车停在外面的车位,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虽然打着伞,两人身上还是淋了点雨,上了车,于城打开空调。   “你住哪?”   闻昔报了地址,于城看了看她:“你住酒店里?”   “还没有找好房子,但是又需要立刻工作,就先在酒店住下了。”   于城点点头,然后发动车。   闻昔突然觉得,今晚的于城没有了那种距离感。   到了酒店,于城下车撑开伞,绕到副驾驶。闻昔下车进到伞下,和他几乎贴身站着,雨打在伞上发出彭彭的声音,一如她的心跳,光线昏暗,她的手有点颤,于城站着,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闻昔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那一份悸动,后退半步。   “没事,今晚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吴戈,可能会有人站错队了 ☆、第 2 章   闻昔喜欢他,她靠近又躲开,渴望着少女时代的梦中情人,又怕自己成为婚姻的罪人,难耐又难安。他曾经是她心里的白玫瑰,如今又开始发芽。   于城的车已经走了。闻昔靠着阳台的墙,心口渐冷。他结婚了,还有个半岁的孩子,她有什么理由,去做一个这样的人的情人?   他无声拒绝了她。她不意外,可还是觉得很难过。她爱过一些人,好聚好散,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轻易如于城这样让她动心。深夜的雨水格外冰冷,她禁不住打哆嗦。   上楼,打开空调调成暖风,闻昔脱掉衣服赤脚走进浴室。热水打到冰凉的皮肤上又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夜暗沉,灯光昏暗,闻昔陷进巨大的软床,于城伏在她身上,他的嘴巴贴到她的耳朵,含混说着爱意,咬着她的耳垂,湿漉漉,暗沉沉。   浑浑噩噩,然后他的手就放到了她胸前,他的手滚烫,她的身子却很冷。他的嘴唇找到她的唇瓣,激烈地吻她。闻昔剧烈地喘息,胸闷,然后她满身大汗的醒来。   春梦。无法形容的感觉,理智告诉她不对,情感却叫嚣着喜欢。闻昔咽了口唾沫,发现喉咙肿痛。淋了雨,怕不是感冒了。   虽然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她还是去上班了。顾泠有个报表要她看,她打起精神过去。   顾泠的办公室跟她的有点像,但是大了些,装饰更锐利一些。顾泠指着文件说了些什么,闻昔的脑子只听进了一半。   “抱歉。”闻昔说,“你把这个地方再说一遍好吗?”   顾泠抬头看着闻昔,眼里是闻昔无法捉摸的情绪。她坐着闻昔站着,她抬手探闻昔额头:“不舒服么?你的脸很红。”   她的手很凉,而自己的额头很烫。闻昔手扶了扶桌子:“我头晕,有点头疼。”   “你好像发烧了。”顾泠微微皱起眉,问:“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闻昔不敢看她的眼睛,摇头:“我可能昨晚洗澡着凉了。”   不可说,说了就是罪人,不可做,做了就是罪过。   “别撑了,去打针。”顾泠说。   “行,我下午回来。”闻昔起身准备离开。   “嗯。”顾泠点头,低头开始看文件。   外面已经不再下雨了,阳光照在暗黑色的沥青路上。昨夜的雨水没有完全蒸干,在阳光下被雨水浸透的沥青路细碎地闪着光。   她站在路口招手叫出租车,两辆三辆都有人,她放下手。医院就在几个街口外,她本来打算走过去,奈何脑袋昏沉,脚跟虚浮。   对面是个星巴克,凝神间,有个人起身走出来,闻昔回过神,认出那个人是于城。   “你怎么在这里?”于城问,这个时间是上班时间。   “不舒服,我准备去医院打点滴。”闻昔看到他原本坐的位置对面坐了个漂亮女人,看起来很年轻。   “她是我的助理,今天刚到的,我跟她出来喝杯咖啡,顺便谈一谈。”他有些无奈的笑:“你不要误会什么。”   “刚刚看到你打了几辆车,”一辆出租车经过,于城伸手拦下:“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   于城送闻昔上了车,闻昔挤出个笑:“快回去吧,你的助理应该久等了。”   他拿出一张名片:“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职场名片分很多种,工作用的,私人用的,这张显然是私人名片,因为没有职业信息。她看他一眼:“谢谢。”   于城摇着头笑:“你太客气了。”   到了医院,量了体温,护士给闻昔配药打针。闻昔坐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闻昔一个人拿着名片发呆。拉丝艺术字的英文名,下面是黑色的签字体“于城”,下面一行黑色阿拉伯数字。   如果不是这次相遇,她也不会再次心底起了波澜。王舰说,他们现在分居。   尽管如此,自己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想。也许是自己空窗太久……   她头疼,又觉得很累,迷迷糊糊睡着,难受到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胃一阵阵的抽,而且头晕恶心。   她睁开眼睛,给她换药的小护士刚刚走出门口。   “喂!”   闻昔手抖着撕开胶布把针头扯出来,小护士猛地回头,看到闻昔自行拔针迅速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是不是给我用了阿奇霉素?”   她眼前模糊,小护士猝然睁大双眼:“你阿奇霉素过敏吗?”   闻昔咬牙,小护士猛地起身冲到走廊上去:“医生医生,救命啊,有人药物过敏了!”   有个高个子穿白衣服的人跑过来,闻昔难受的睁不开眼,胸闷,恶心,难受,四肢麻木,世界混沌了。   醒来时有人拿着听诊器听她的心率,胳膊上一紧,有人在量血压,气包鼓起来,然后又缓缓漏气。闻昔清醒过来。   一个很英俊的男医生弯着腰微笑着看她:“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有点过头,她微微别开头,哑着嗓子:“好点了。”   她的陌生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没有认出他。   吴戈直起腰,把听诊器放进胸前的口袋。刚看到她,他就认出来她是昨晚的甜橙小姐,可她的记性也太差了吧。   床边上还站了几个人。小护士还有护士长。护士长见闻昔醒了,开始责备起小护士:“在配药之前你都不问一下病人会不会药物过敏吗?就算不问也应该皮试,你这样出了人命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呆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听着很狠。小护士咬着嘴唇,眼睛里掉出泪珠来:“我做过青霉素的皮试了,没有问题,可是谁知道……我错了,护士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医院要是不要我,以后哪个医院还敢要我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实习的工作,如果没了我真的没脸回家了!”   闻昔看着眼前的一唱一和,皱起眉。那个医生左胸前挂着一个胸牌:骨外科实习医生,吴戈。   小护士的胸前也有个牌子,也是实习。   闻昔看着自己打点滴的手,已经包了纱布。她说:“是我自己说我没有药物过敏的,跟她没关系。”   就在两个小时前,闻昔跟她说:“我阿奇霉素过敏,不要给我配这一类的药物。”   小护士似乎是没想到闻昔会这么说,一双眼猛的看过来,眼里掉出几滴感激的泪。   护士长忙说:“真对不起!我们会负全部责任的。”   闻昔无奈摇头:“没事,我不会追究你们责任的。”   “抱歉,让您这么难受。”说完护士长看着小护士厉声说,“你跟我出来。”   吴戈没走,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非常自然地在床边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闻昔疑惑:“还有事吗医生?”   吴戈摇头,微笑,闻昔恍然大悟:“谢谢你救了我,我请你吃饭吧。”   他笑得更厉害:“你很善良。”   闻昔皱眉,他是在指自己不和那个实习护士计较吗?   “我不是善良,我现在没事,如果她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可能会让她很难过。”   吴戈问:“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包庇犯错误的人,会给下一个病人带来危险吗?”   被反将一军——他不是说自己善良么。闻昔皱眉:“可是如果她这次长记性以后就不会再犯,有时候也要给犯错的人一次机会,因为这个结果我能承担——”   吴戈爽朗地笑出声来,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真的太容易认真了。”   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来了。她有点搞不清他想要什么。   “你愿意留个电话么?我请你吃饭。”闻昔说。   吴戈露出八颗大白牙:“留电话可以,但吃饭不可以哦。”    ☆、第 3 章   闻昔笑起来,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阀门,滚烫的阳光从窗户涌进来,她笑得眯起眼睛,声音慵懒又放松。   “你真的是,很有趣。”   如果说吴戈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羡慕的话,就是他的朝气。职场几乎把她的朝气磨光,只留下几个没有磨平的棱角,偶尔出来扎人,她现在的重点就是工作,生活,赚钱。心底的那点理想,还在包装里,没拆封。   闻昔把受伤的手纱布拆掉,包着太刺眼,太明显,流点血没关系,她不喜欢大张旗鼓的宣扬:我受伤了。   吴戈看着闻昔动作,并不阻止她。   头很痛,胃还有点恶心,她压着自己的难受从床上坐起来。吴戈没来得及起身,闻昔一坐起来就坐到了他眼前。两个人的脸就离着十几厘米,突如而来的靠近让闻昔怔了一下,她偏开头,顺势埋在膝盖的被子里。   “真难受,感个冒差点死人了。”被子捂得闻昔透不过气。   吴戈站起来:“你注意些,下次不要这么大意了,你不罚她我也要说她的,这样的失误已经两次了,我要反映一下。给她点惩罚,不是每次都是逃得了的。”   闻昔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你不是说我心软么?”   吴戈说:“我不能否认你的心软,也不能姑息她的不负责。”   闻昔笑了:“你真的很好。”   勇敢,大胆,有正义感,身上透着股劲儿,太不像一个圆滑世故的老职场了。   “我做你朋友吧。”闻昔说,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吴戈说:“你这人真奇怪,我都说了我电话号码了,还要我怎样?给你盖个戳证明?可以的,我办公室有。”闻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她开玩笑。   闻昔手上的针眼还在冒血珠,手背浮肿起来,连青绿色的血管都看不见了,吴戈把棉棒递给她:“按着,再按一会儿。”   闻昔接过来按在针眼上:“我真挺谢谢你的。”   吴戈点点头,他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个病人,我得先过去,你先休息一会儿。”   闻昔摇头:“我得回去了,我的报表还得做完,老板得骂我了。”   “找人扶你吗?”吴戈说。   “不用。”   她弯腰穿鞋,脚尖踮起伸进高跟鞋。吴戈说:“我不是很理解,每天上班就够累了,怎么还要穿这么高的鞋子跑来跑去,脚上还会磨水泡。”   “你女朋友说的?”闻昔没抬头,把另一只穿好。   吴戈“嗯”了一声:“我前女友说的,她总喜欢折腾,最喜欢收集奇奇怪怪的高跟鞋,穿的也另类……”   闻昔笑了:“你还挺奇怪的,穿衣服怪怎么,不好看么?”   吴戈摸摸鼻子:“也不是不好看,我就是没感觉,可是也是她表的白,然后也是她追的我,好烦,我就同意她了。哎,等等,我们在说鞋子的事情。”   “女人穿高跟鞋,就是士兵拿上了武器。”闻昔歪了歪头,“不然怎么能让男人发疯?”   她的笑有点犯规。吴戈别开头。   闻昔站直身子看着他笑:“你真是可爱。”可爱到毫无防备,如果是她,她绝不会说自己有个女朋友,喜欢穿奇怪的鞋子,她只会说,自己单身很久了。   闻昔跟吴戈在病房门口分别,闻昔走这头,他走另一头,他得去骨外科,本来也只是路过这里,然后误打误撞得了个好帽子。   闻昔摆摆手:“再见了。”   她还是很难受,走路摇摇晃晃,挨到院门口眼前一黑,将倒未倒时猛地被人扶住,吴戈站在她身后,两手握住她的手臂,半搂着不让她摔翻。   “你怎么回来了?”闻昔借他手臂的力稳住,他的手臂很结实,手骨坚硬,攥得她手臂有点疼。   靠的近,闻昔甚至能看到吴戈鼻尖细密的小汗珠,额头上还有两个小红痘。吴戈说:“我不放心你,你果然是要摔倒的。”   闻昔抬手指了指他的鼻尖:“你都冒汗了。”   他眨眨眼,一张好看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他突然说:“你眼睛可真大。”   暧昧不清,闻昔垂眼:“你松开我。”   吴戈直起腰来,手仍旧握着她的手臂。   “你搂到什么时候?”   吴戈放开她,挺直腰背,痞痞一笑:“我可是医生。”   闻昔说:“是,医生,挂牌的,实习。”   吴戈不服气:“我再有三个月就转正了,你不要瞧不起实习医生,我可是T医科大毕业的。”   “唔,挺厉害的。”闻昔点头,“那么吴医生,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啊……你这个女人真是……”吴戈炸毛却无可奈何的咬了咬牙。   闻昔忍不住笑:“哈哈,我逗你的,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我很感谢你,等过几天我过来找你吃饭。”   吴戈突然问她:“你是哪里的,在哪里上班?”   闻昔说:“很远的。你乖乖等我就好。”   闻昔要走,吴戈又拦住她:“你为什么请我吃饭?你是要泡我么?你是挺漂亮的,可是你要是对所有男人都这么随便,我就不要跟你吃饭了。”   他一脸的认真,眼睛眨呀眨的,闻昔忍不住想摸摸,好不容易忍住了。   “我喜欢你,可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喜欢,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挺适合做朋友。”闻昔说。   吴戈说:“那我走了,你小心点。”   他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赶不及了。闻昔转头朝外面走,门口有好几个出租车,她走过去。   “打车?”司机问闻昔,他从窗户里伸出手,冲后面的一招呼。   闻昔拉开后车门坐进去:“到新睿大厦。”   车子里开了空调,可是还是止不住燥热,皮是冷的,心是热的。闻昔止不住的哆嗦,心想不会是又起反应了吧。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闻昔直打哆嗦,也哆嗦起来:“你不要整在我车上啊,我还得拉人呢,你别整的我满车的味儿——”   闻昔两张人民币砸到他脸上:“闭嘴,送我回繁悦酒店。”   闻昔咬着牙止着自己的抽搐,胃疼,疼得要死。好死不死司机回去又路过医院,又把她给送回来了:“小姐你不要这么不当回事儿,我看你还是看看去吧,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担不起呀!”   闻昔裂开嘴角一笑:“你他妈不就是怕我死在你车上么?我今天就赖这儿了,你不把我送到繁悦酒店我就不下了。”   司机也许没想到一个一身通勤装看起来文雅精致的漂亮女人会骂脏话,一时哑住。闻昔把手机扔到他脸上:“你听到没有!我让你送我回去!”   司机被闻昔砸了一下,也懵了:“是是是是是……”   他脚踩油门,一溜烟就到了,本来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他硬是五分钟就到了,路上还闯了一个红灯。   闻昔笑了笑,脚步浮着下车了,她拿着手机钱包,把五百块甩到他脸上:“滚。”   “女疯子……”司机咕哝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闻昔蹲在马路牙子上捂着肚子好一会儿。该死的……闻昔咒骂,她鬼迷心窍了才把她放过去,下次有人跟她一样说不定就死了。   她蹲了许久,酒店的门口的一个人过来:“你怎么了?需要给你叫120吗?”   闻昔“滚”字还没出口,他就准备打电话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多事儿?”闻昔咬着牙道。   来人的脸色不好,半晌黑着脸走了:“有病……”   闻昔脑子一锅粥。她有病,她真的是有病,她爸她妈全都是在医院死的,医疗事故,医院不给赔,当初家属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的,已经死了,她能怪谁?她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不负责任的医生,她是脑子被踢了才会心软……   如果是闻昔妹妹闻朝在这里,她会抱着闻昔说:“姐,你何必呢?都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闻昔手撑在地上,咬牙自言自语:“是啊,死了,死了。”   胃终于不那么疼了,她撑着地站起来,手上沾了几个小石子,硌的手心发红。她拂拂手站起来,抬手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脑后去,她还是她,玻璃一样精致。脆,但是硬。   闻朝今年刚上大一,她入学的时候一脸兴奋的对闻昔说:“姐!我们学校可漂亮了!你以后要来找我玩儿啊!”   闻昔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更何况进的还是一所医科大学,她更不要进了,绝大多数时刻她对医院有抵触感。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实习小傻子”。她把手机关了,把门卡拿出来。   医院里。护士好奇的看着拿着电话发愣的吴戈:“吴医生,你在跟谁打电话呀?”   吴戈皱了眉:“我没给谁打电话。”他收了手机,放进口袋里,顺手拿过一个化验单看起来。   护士偷偷打量他,这个吴医生已经搁这实习了几个月了,光她看见就有好几个人要他电话号码,可没有一次见他是给了的,只除了今天。她看到他拿着那个漂亮女人的手机打了他的电话。   “你是不是很闲?”吴戈生气了,他最烦别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护士说:“对不起。”   吴戈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化验单扔到桌子上,莫名烦躁。   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也是,他竟然忘了。他站起来出了办公室,查了前台。   闻昔,女,27岁。   吴戈捏着单子,攥紧手机。   闻昔。    ☆、第 4 章   闻昔是一个一直活在黑暗里的人,她知道自己不喜欢的人什么样子,知道让自己抓狂的人什么样子。她喜欢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解决自己的欲望,使之沉默。   恶心。闻昔摔在了自己床上,指尖颤着,胃里涌上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抓着雪白的床单,她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鬼知道这感觉什么时候过去,现在难受的要死,可是却不那么气了。   闻昔扒拉出自己的手机,找出手机最近通话。指尖儿还是颤的,她打了这个电话。如果不是太难受,她也不会打的,她现在特别想找个人说话,不太熟刚好。   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闻昔打算要挂了,结果通了。   “喂。”低沉的声音。   闻昔没说话。   过了会儿:“喂?你在听闻昔说吗?闻昔?”   闻昔“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还是很不舒服?”   闻昔说:“是啊,你要来看我么。”   “可是我现在走不开,我得过一会儿。”   闻昔说:“哦,那算了。”   “你——你等等,我等会儿就过去——很快,我这就结束了,你在哪?”   闻昔在脑子里回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吴戈,吴戈。   闻昔说:“我没事了,我开玩笑的。你做你的吧,我等会儿就到家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你回家好好歇着。”   “嗯。”闻昔挂了电话,删掉了号码。   她也不是小孩,她能看出吴戈眼中对自己的兴趣,在开始的开始前温度。   闻昔有时候想,她过得这么灰暗,有什么由头把别人也拉下来呢?她是一个很慢热的人,有些事没进一步的兴趣,这个度掐在这里刚刚好。   雨水打湿了泥土,晴后,天还是亮的,水还是清的,地干结,可是落到土里的雨水死去了。   昏暗,潮湿,霉味的地底,每一次的梦都会有个可怕的梦魇。闻昔转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睡着了,被子不知被踢到哪去了,床单也被握的皱巴巴的,脸下的被单,湿漉漉一大片水渍,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汗水,头发也汗津津的。可是她很奇怪的是,她似乎梦到了吴戈模糊的脸。   闻昔从床上坐起来,天都是黑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打开床头桌的灯,突然的光刺了眼睛,她又关上。   手在枕头下摸到手机,打开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头又疼,闻昔揉着自己太阳穴,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她觉得手上不干净,索性洗了个澡。脸上的妆全部卸掉,闻昔看着镜子里的脸,眼白里都是红血丝,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她的皮肤苍白的失了血色,偏唇是红艳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去电影里演个女鬼了。   起身的时候差点摔了,闻昔扶了墙,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还是水果餐。她肚子饿了,打算下去买点果汁。   酒店的格局就是,你无论怎么住,都不会有家的感觉,无非是个歇脚的地方。闻昔走出自己的房间,觉得租房子需要快点提上日程了。   客房服务很尽心,闻昔回房的时候床单已经换过了,地也擦了一遍。闻昔坐在自己最喜欢的床上,心想找了房子也得找个这么大个床。   手边的果汁有些凉,瓶身凝了细密的水珠,闻昔捏在手里,觉得冰冰凉凉的爽多了。喝了果汁,她还是不困,是白天睡得太多,她找了个口罩,打算到下面去走走。   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公园,走了许久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店。路过一个小屋的时候,闻昔多看了眼,里面是有许多书的小屋,点着蜡烛,有许多书,还有许多绿竹。一丛一丛的,看着舒服。   “我想看看书,主要是室内装潢的。”闻昔说。   小店员指了指一排书说:“你可以找一找那边的哦。”   “哦,好的,谢谢。”   小店员笑眯眯:“不客气。”   闻昔走过去,分类挺多,还在书架边儿找到了一个熟人,王舰。   “你也来看书?今天去哪儿了,上班也没看见你。”   闻昔抽出一本花艺的书:“感冒了,搞出了点状况,没大事。”   王舰说:“我还以为你幽会去了。”   “你在这里干嘛呢,也是看室内装潢?”   王舰扬扬手里的东西,是一本书,可是加了很多标注:“这是我最近找的东西,之前我看中的房子都还没去看,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中介那边都打过招呼了,总是住在酒店里也不是办法。”   闻昔笑了:“这不就是住够了出来么。”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别那么用老鼻子命工作,划不来的,做好本职就是了,你在外企里多做,人家不会多看你的。先把自己照顾好。”王舰说着试了试闻昔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没事的。”闻昔说,“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安定下来了。”   “也是啊,三十五了,女人呦。”王舰说着唏嘘起来。   闻昔翻着一本绿色家居杂志:“你就是眼光太高。”   王舰说:“我们明天看房子吧。”   “嗯。”   明天是周末,闻昔刚好不用上班,闻昔和王舰在小书店里看了半晚上的室内设计,从墙纸颜色到地板花样,从电视背景墙图案到墙上挂什么,就差拿过房子来自己组装了。闻昔和王舰喜欢的都是一样的房子,临水,大阳台,可是到装修风格这里又不一样了,她喜欢红调,闻昔喜欢蓝调。她主暖,闻昔主寒。   ——   第二天闻昔起了个大早。穿衣洗漱,整顿出门,王舰说想早点去踩点,闻昔说这么早中介还没上班,两人在露天咖啡座讨论了一个小时家具,喝完两杯咖啡,中介才打电话过来。   “走吧。”王舰招呼闻昔。她是开的自己车,一辆红色的小奔驰。闻昔说:“小富婆啊。”   王舰说:“不是,二手的,才两年,没怎么开,闻昔看着顺手,人家要换车,就卖给闻昔了,友情价。”   王舰要去的是一栋江边的房子,闻昔要去的是海边的一栋,中间有不到半小时车程。   接上中介,王舰想先去闻昔的房子。   “你知不知道,你看中的住处离顾泠挺近的。好像是一个小区的。”   “停车。”闻昔说。   王舰问:“怎么了?”   闻昔表情麻木:“我不去了。”   “怎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王舰笑。   “我不知道。”   她们去看了王舰看上的房子。中介的一套话说的挺漂亮,满意的话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实景自然是不如照片里的好,可是这里凉快,晚上的话还可以在河岸边走一走。闻昔挺喜欢的,王舰也觉得不错。   闻昔打算租,王舰打算买。   闻昔说:“你够了么?”   王舰也知道闻昔问的是钱:“也够了,首付没问题,房贷我现在的工资也背得起。反正我现在一个人,得落下。你说得对,我得安定了。”   其实王舰之前买过房子,不过后来又卖了,转手还赚了二十万。现下闻昔也拿不准她是真想买还是炒房子。   “我到旁边租个房子,以后跟你做邻居。”闻昔说。   中介接住话头:“你还别说,我这里就有一套待出租的房子,有两室一厅,有厨房有书房,附带阳台的,还宽敞呢,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带你去看看,离挺近的。”   闻昔没想到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跟王舰是“邻居”的房子,这是她前几天来过的小区,当时看的是另一栋楼的合租房,她不想合租,这次中介介绍的是另一栋公寓的,出租的房子里有满一阳台的绿植。户主说留住了给房客,从这里到王舰的住处,走着十五分钟就到了。   租金不便宜,闻昔觉得尚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   闻昔路过主卧的时候住了住,问中介:“你这房子给两个人住的?”   中介解释:“哦,不是,户主有两处房子,这里不常住,偶尔有时候过来住一晚。两个卧室不影响的,都有独卫。”似乎是怕闻昔反悔,又说:“户主是女的。”   闻昔交了租金,签了合同。不挑了。   周六周日闻昔收拾了房子,找了些自己喜欢的物件摆上,在周天晚住了进来。   闻昔没想到,出门的时候,会遇到吴戈。   周一闻昔在楼下的快餐店里买早餐,闻昔眯着眼睛看早晨的红太阳,在这红日里,闻昔看到了跑步过来的吴戈。他穿了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毛巾和耳机,手里是一部手机,跑的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成缕。   他进门道:“老板,来一屉小笼包一碗——”话梅说完他看到同样一脸诧异的闻昔,他惊讶地张大嘴巴:“怎么是你?”   “你要什么说完好不啦?”伙计道。   “啊一屉小笼包一碗粥一碗豆浆。”   吴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你是来找我的吗?哈开玩笑的。”   闻昔说:“我住这里。”   他比周围的人都高很多,高高瘦瘦,长得也很帅,是动漫里女孩们会喜欢的类型。不知道跑了多久,他T恤前胸都湿透了。闻昔看神奇动物一样看他,他觉得不好意思,擦了擦脸和手,把手机和耳机扯下来放到裤兜里。   “哎?我也住这里,你是几号楼?”   “我6号楼。”   “我也6号。”   “我住102.”   吴戈笑起来:“我住101。”   她跟他竟然是对门的邻居,闻昔瞬间感觉,这世界真小。   她的粥好了,她接过找个小桌子坐下。吴戈端着盘子过来,他坐在闻昔对面,手长脚长,腿几乎伸到闻昔这边来。   他还在看着闻昔,眼眸湿漉漉的,闻昔垂下眼看粥:“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在?”   吴戈从桌子上的筷桶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我这几天住医院里,昨晚上才回来的。最近多出了好多患者,好忙的。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没听到,我手机静音。”本以为会再也不见,所以没了联系也没什么关系,这些当然不能说。   “哦。”吴戈低头吃饭,他的领口很低,一低头领口下垂,闻昔的视线刚好看到他结实的胸部肌肉,以及若隐若现的几块腹肌。一眼到底,可他毫无察觉,闻昔默默转开视线。   闻昔喝了半碗粥,“我吃饱了,先走了。”   吴戈说:“周末可以请你去看电影吗?”   “为什么?”   吴戈摇着筷子笑:“既然是邻居,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第 5 章   闻昔试图解读出他的深层含义,无果,或许言下之意,就是我想追你,闻昔笑了:“你还小。”   “我不小了,我二十五岁了!”   闻昔拿好自己的包:“嗯,所以好医生,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吴戈的表情很懊恼:“喂!”   闻昔不置可否,显然吴戈有点太过主动,她只能当玩笑。   还有一点,她完全不明白对她突如其来的好感从哪里来。   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她进去买了杯咖啡。   她无意识地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是因为觉得她好看所以明目张胆地说这种话么?   “小姐,您的咖啡好了。”   “谢谢。”   闻昔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在停车的于城,他开门下车。   闻昔站在星巴克门口,进退不得,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而不是直面。   于城抬头看见她,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你好,早。”   闻昔说:“早。”   于城锁好车,走上前:“今天好点了吗?”   是在问她感冒是事情,闻昔“啊”了一声:“好多了。”   闻昔把咖啡换了只手,她眼神放到地板:“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于城笑笑,他说:“我之前做过几年开发部主管,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带带你。”这个意思,是要给她帮助。   “谢谢,我等会儿去找你。”   有很多职场新人需要老手带,闻昔虽然不是新人,但是毕竟是新的公司,新的操作流程,她需要适应学习。上级都是走过来的人物,经验老足,可是有些也不是很喜欢带新手。能找这样一个喜欢带新手的老师傅很难。   于城很快就回来了,闻昔抱着报表在他门口敲门。他在看文件,抬头:“请进。”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于城说。   闻昔奇怪:“为什么?”   于城笑了,他看着她,眼睛里映出她的影子,说:“我还以为我吓到你了。”   “没有。”闻昔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话什么意思呢?于城接过闻昔手中的报表和文件,打开看。   “你知道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于城突然说。   “是吗。”闻昔坐在他对面,他的椅子朝着阳台,闻昔的椅子朝着他。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谈话,而是专注看文件。   “这个做的不好。”他突然指出来,闻昔站起来弯了腰看,他指的一串数据不太对,可能是处理的问题,另外她注意到,他无名指没戒指。   于城胳膊顶着椅子手支在太阳穴上说:“你是不是没做过这种的?”   闻昔老老实实回答:“是。”   于城挑着眉毛:“这就对了,你需要看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我给你列几本书,你可以参照看一下。另外,demo出来要讨论一下,一个数据搞错就是很大的损失。”   “我知道了。”闻昔若有所思。   于城把文件给闻昔,打开自己的电脑:“我给你发一个邮件,里面有书名,你自己看吧,最好这一个月内看完,然后把摘要写给我一份。”   闻昔把文件收好:“你是不是很爱顾泠?”   于城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怪:“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闻昔措辞着语言,“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于城笑了,他向后一仰倚在椅背上,十指交叠:“你真是一个小姑娘,我只是……罢了,没什么,你觉得就你觉得吧。我们……现在也挺好的。”   闻昔抱紧文件,心里有些冷:“我不是小姑娘。”   于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回到自己办公室,吴琦已经把新一期的工作任务表做好了。她打开自己电脑,收件箱收到了几封新邮件,闻昔打开最新的一个,下载了文档,里面是几十本书的书名和简介。   这么多书读完也是个大工程。没一会儿于城的助理曲肖过来,带了几个有点旧的文件夹。   “还有作业?”闻昔问。   曲肖其实长挺清秀,妆也挺清淡,古板之余还透着股青春味,可是人不怎么活泼。   “是的,你要按时交,里面有的。”   “好的,谢谢。”   曲肖跨着小步出去了,闻昔看着满桌的“作业”,不禁觉得回到了高中时代。   王舰过来,站在开着的门口看闻昔:“你真是应该多笑一笑的,唇红齿白的,多好看,拉着脸久了小心法令纹出来。”   “你怎么来了?”闻昔站起来。   王舰扬扬手里的袋子:“给你送东西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赶着给她送东西?闻昔问:“什么好东西啊?”   王舰说:“你最想要的东西。”   她给了闻昔一份打印的文件,里面有很多人的资料,闻昔随手翻了几页:“你怎么有的?”   王舰说:“我要有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自己复印一份,我这里没有电子版。”   里面没几个闻昔认识的名字:“我要这个干嘛?”   王舰在闻昔的桌子上坐下来:“傻了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难道你不想往上爬吗?只是想做个主管吗?”   闻昔默默地接过。王舰凑近了跟闻昔说:“你不知道吧,顾泠于城两个已经分居好久了。”   闻昔有点吃惊:“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哎呦每次都问这个,你烦不烦,跟你说你听着就是了。”王舰说,“你要知道,我之所以说这些小道,是不想你憋屈。想追就追哦,反正人不是实打实的亲密夫妻关系了,你也有个机会不是。”   “可是,我……”闻昔低着头,感觉越来越说不出话了。   王舰急了:“别这么犹豫行不行?你这么做,人早晚是跑了的,做就做,不做就不做,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   闻昔不知道王舰为什么突然这么暴躁,闻昔顿了好一会儿:“你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经历?”   然后那个人走了,你没机会了。   王舰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止不住的笑。   闻昔有点起鸡皮疙瘩:“你别笑了,瘆得慌。”   王舰止住了,她叹了口气:“我不笑了。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来。别随便为了谁做傻事就行。”   闻昔说:“你就这么笃定我做傻事啊。”   王舰说:“不然呢,这么优质的单身男人,你不要我可要了。”   “不是单身。”   “也差不多差不多。我回去了,早点给我送过来。”   “我知道了。”   送走了王舰,闻昔收拾自己的桌子,于城给她的文件都是旧的,里面有一部分手写的东西,笔力遒劲,劲道有力,像他这个男人。闻昔有点琢磨不透了,她的阅历不够,猜不透他的心思。那天晚上,他什么都没表示,他真的看不出自己的反常吗?还是……   她抓紧时间处理工作,把闲杂的事情抛到脑后去。处理起工作时间就过得非常快,闻昔直到下班了才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脖子挺疼,低头久了抬头的时候听到脖子咔咔的声音,闻昔就在这咔咔的声音里看到了笑意盈盈的于城。他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闻昔抓紧站起来,慌乱中推倒了手边的杯子,“你……你怎么来了?”   于城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晃着一串钥匙:“你的钥匙落在我那了,我在椅子里找到的。你没有发现找不到了吗?”   “没有,谢谢。”闻昔接过来,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十二点了。   闻昔看着于城:“要么,一起吃个午饭?”   于城低着头看闻昔,想从她眼中找出些什么。   闻昔低头放下钥匙:“你如果忙的话就算了,我自己……”   “可以的。”    ☆、第 6 章   闻昔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快,张了张嘴,突然接不上茬。   “裙子湿了。”于城突然说。   “啊?”闻昔回过神,低头看,右侧靠着桌子的裙边已经成了深色。水杯的水顺着桌面流下来,湿了她的裙子。浅灰色的衣服湿了变成很深的颜色,腿侧的一长溜很明显。   闻昔觉得尴尬,手忙脚乱拿手擦了擦,于城很自然地拿过抽纸盒给闻昔,闻昔抽出几张擦裙子,他把杯子放好,抽出几张纸巾擦桌子。   闻昔擦了衣服,还是湿。她脸上有点红,于城也看出闻昔的窘境,说:“你还有可换的衣服么?”   闻昔忙说:“有的。”休息室的柜子里她放了几件干净衣服。   于城说:“你换一下,我到楼下等你,我知道一家西餐厅挺不错的。”   “好。”   于城走之前还把桌子上的湿纸巾扔到纸篓里。闻昔攥了攥拳,努力让自己心口的悸动平静下去。不就是吃个饭么?闻昔,他是你的上司,上司。   休息室里还有两条半身裙,一条牛仔裤。闻昔手在裙子和裤子之间停了停,拿了牛仔裤的衣架。牛仔裤是高腰,紧身。闻昔上身是白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袖子挽起来,下摆塞进裤子里,心道看着应该没那么像工作装了。   走之前闻昔把王舰的那份“内部资料”给她拿过去,王舰竟然在加班。闻昔一敲门,她就反射性的“请进”,也不看是谁。   “给你放在这了。”闻昔说。   “嗯。”王舰很快地抬头看了闻昔一眼,视线在屏幕上胶着两秒钟,又重新抬眼,“你要去哪?”   “吃饭,怎么了?”   王舰视线把闻昔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回到闻昔的腰。牛仔裤显腿型,又是贴身的,比裙子还显身材。   “这腿直的,还有翘臀,感情平时穿低调了啊。”王舰笑得不怀好意,“不会是跟某总监去吃饭吧?”   闻昔说:“去你的,我走了。”   于城的车还在星巴克的店门口,闻昔过去的时候于城刚好挂了电话,闻昔看到他眼神亮了下,闻昔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别开了脸。   于城笑着说:“好像是第一次见你穿牛仔裤。”   闻昔“啊”了一声:“工作时一般不穿。”   于城笑了笑:“知道你生活中不像工作时这么严谨,觉得有点有趣。”   于城帮闻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手在门框上扶了下。   一个男人说你有趣是什么意思?闻昔抓住他之前的话:“你是说我工作太古板了吗?”   于城扶着车门摇摇头:“不是,我是说你很认真。”   关了门,他绕过车前坐到驾驶座,他看闻昔一眼。   “怎么了?”   “安全带。”   “哦。”闻昔扯过安全带系好,于城系好自己的,发动车。   “工作还习惯吗?”   “我……”   两人同时开口,打破了空气里微妙的尴尬,闻昔和于城都笑了。于城说:“你先说。”   闻昔咬咬嘴唇:“我想问的是我的作业是怎么交。”   于城转过头看路:“都可以,对你自己负责就好了。”   闻昔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想谢谢你。这里工作节奏快,但是我还挺喜欢的,挺考验人的。”   “喜欢就好,可能过一阵子就能完全适应了。有什么忌口的吗?”   闻昔想了想,说:“没有,只不喜欢吃香菜和动物内脏。”   “还真是,挺有趣的。”   闻昔手指无意识地捋着安全带:“你还真的挺会照顾人的,你这种通常被叫做暖男。”   “如果你在我手里做项目搞砸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闻昔说:“那不一样,那是工作。”   于城说:“好好,女士说什么都对。”   餐厅挺近的,他开了十分钟的车就到了。   进门找了桌子坐好,服务生拿过菜单来,闻昔看了几样,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于是简单叫了几样。于城也点好了,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   闻昔本以为突然约他出来吃饭会尴尬,可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这种感觉,虽然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吃饭,但是他一举一动都很绅士,不会让闻昔觉得别扭。   “听说你搬家了?”   “嗯,”闻昔点头,“跟王舰住得挺近,在江边。”   “以前我也在江边住了一阵子,晚上对面的灯光映在水面,五颜六色波光浮动挺好看的,有时候有大的游轮,不过就是潮点。”   闻昔点点头,想到他们看到的江景重合,就觉得自己似乎离他更近了点儿。   “其实,你是我的学长。”闻昔说。   “嗯?”于城有点惊讶,“这么巧吗?”   闻昔说:“我本科比你低八届。”   于城笑了笑,嗓音低沉:“那还真是小学妹。”   闻昔小声说:“我不小。”   于城忍住笑说:“你是之前就认识我么?”   “嗯,之前你来学校作报告的时候我去听了。你说的很好。”   自信满满,英气逼人,当时她是校新闻中心的干事,对他做了采访,不过显然他现在不记得她了。   于城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那是好几年前了吧,难得你还记得我。我记得那个报告我领带系的有些紧,一场报告下来脖子勒的难受。”   闻昔笑了,没想到还有这个典故,“那条浅蓝色领带挺好看的。”   话一出口闻昔愣住了。五年了,你还记得他领带的颜色。闻昔后悔说话太快了。   于城也愣了愣,随即自嘲的笑了:“我忘记自己领带什么颜色了,难不成学校网站还放着我的照片?”   闻昔抓着台阶:“也许现在还能找到呢。”   闻昔低着头看自己的水杯,于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人,觉得有什么感觉刹那飘过。   服务员很快上了菜。闻昔是七分熟的牛排,于城是五分熟的。   闻昔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跟你的饮食习惯差不多,那么你们很容易能成为朋友。那些跟你饮食习惯差异大的,多半说不上话。   闻昔用刀子切牛排的时候想,也就是两分熟的距离。   回到公司,刚进办公室响了,穿牛仔裤把手机放后口袋的习惯还是没改掉,闻昔从裤子后口袋摸出手机,关上门。   “喂?”吴戈的声音听着挺欢快。   闻昔倒了杯水:“你们医生都这么闲的吗?”   吴戈说:“才不是,我刚做完一台手术,病人出了好多血,现在想想吃饭就没胃口。”   闻昔一只手闲闲的揪着办公桌上盆栽的叶子:“你不是骨外科么?还见血的?”   吴戈顿了一会儿,闻昔觉得他应该是在那头默默翻了个白眼,他说:“骨外科不是骨头外皮肤外,这样理解骨内科是不是研究骨髓?”   闻昔想了想:“不是么?”   吴戈简直被闻昔气笑了:“看着这么精明的职场女白领,怎么这么笨。”   闻昔眯着眼睛:“你说谁笨?”   吴戈说:“胸大无脑。”   沉默十秒。   闻昔慢慢吸了口气,说:“吴戈,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吴戈沉默几秒:“啊?什么?我进电梯了,我听不见,我信号不好,我先挂了,信号怎么突然这样了?”   “嘟嘟嘟嘟……”   闻昔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被挂断的提示。   “行啊吴戈,没想到新一代的实习医生嘴皮子都赶得上说唱的了,插科打诨,鞋底抹油……”闻昔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加了一句,“臭流氓。”   可能有个定律,跟逗的人在一起,笑点都会变得很低。网络上好像有句话,傻逼是会传染的。闻昔一直觉得粗俗,现在觉得无比适合,她很愉快地承认自己被他传染了。   医院。   吴戈突然被一个人搂住肩膀:“哎呦吴戈,跟谁打电话呢?还胸大无脑,这么大的大厅,你给我变出一个电梯来。”   搂住吴戈的是跟他一起进来实习的妇科医生金通,瘦猴子一样,偏偏理论动手一级强,跟吴戈年龄差不多,几个月下来两人已经很熟了。   吴戈拽开他胳膊:“边儿去。”   金通不死心,凑上来:“什么样啊,能把你给迷成这样,刚下手术台就打电话。”   吴戈白他一眼,瘦猴子其实长得还可以,就是太瘦了。   “滚蛋。”   金通拍拍自己胸脯:“嘿,哥们儿,流产生孩子都可以找我,我给你半价——哎呦我操吴戈你个孙子下手轻点儿我下午还有手术!”   吴戈一胳膊肘拐在他肋骨上,疼死丫的!还流产,哪凉快哪待着去。吴戈大步走了,本来出了手术室没胃口,打完电话觉得饿了。   金通在原地揉着自己胸口还觉得自己怪委屈:“我都给你半价还要怎样啊,医院又不是我开的总不能给你免费吧……”   不过金医生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的,“哼”了一声,“到时候想找我都不给你做。”   逗比应该也是会传染的。   吴戈下午没手术,下午不值班,晚上值班。他换了衣服,重新把手消毒。   想当初第一次解剖人体,他愣是两天没吃下饭去。到现在,他能很冷静的做完手术然后去吃一顿肉餐。   医生对病人有种特殊的敏感,或者职业性的关心。就像程序员关心代码,画家关心画笔颜料,医生对“病”这个字有特殊的情感和直觉。   吴戈觉得闻昔一定是病了,不是感冒,是心病,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   闻昔,说不定我是你的药。    ☆、第 7 章   晚上回家的时候闻昔特意看了看时间,不到六点,这里面除了闻昔回家的时间,还有闻昔去超市的时间。   闻昔所在的外企很人性化。早上九点上班,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自行加班没有加班费,如果老板要求加班,会提前说明,并且会有餐补和交通费报销,不给加班费也不给年假的话,可以拒绝加班。   闻昔每天只需要工作六个小时,但是闻昔在这六个小时内需要效率很高,如果拖拖拉拉,会完不成当天的工作。相对来说,有点像番茄时间管理。二十五分钟内精神高度集中完成任务,在下一个番茄时间开始之前,你可以自在放松。   闻昔手上拎的是一袋有机蔬菜,还有牛肉。闻昔觉得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吃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叫外卖和出去吃会简单得多,如果花费一两个小时做好丰盛的一餐,独自一个人吃,有时候会觉得孤单。   没错,孤单,闻昔经常会去人多的广场,在巨大的喷泉下面坐着,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绝大部分的人赶路的时候表情是麻木的。   陈奕迅有句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刚开始看到这句话时她觉得这是病句,可是仔细研究又觉得没毛病。因为人本来就很孤单。人是一种很可怜的生物,尤其是在自我意识萌发,逐渐长大之后。孤单成了常态,成了陪伴自己最久的东西。哪怕是最亲的亲人,最爱的爱人,也无法抹去这种孤单。真的是,百年孤独。   闻朝经常对闻昔说,姐你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心情就不会老是这么闷着了。闻昔试过,一个人在路上,会遇到更多跟她一样灵魂孤独的人,彼此露出会心的笑,然后相伴一程,分别的时候挥挥手,祝彼此安好,然后再无联系。   很多年前,闻昔参加一个叔叔的婚礼,当时他们要她做伴娘,闻昔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找自己,因为这个叔叔她除了过年的时候见几次,其他时间都是见不到的。她同意了,因为这个叔叔是个博士后,未婚妻也是博士后,博士后对还是高中生闻昔的很有吸引力,闻昔迫不及待想见识这些人物。   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们看起来更有礼貌,更有涵养些——但也不是绝对,比如他的一个朋友反而大大咧咧的。   闻昔作为两个伴娘之一和新郎新娘一桌吃饭,同桌的还有新郎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坐在闻昔旁边的也是一个博士后,虽然年纪差的有点大,但是他们聊得来,闻昔记得他跟自己碰酒杯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你这辈子可能只见哥这一次……”   闻昔愣了几秒,然后啥也没说,啤酒一口干。   他还说了很多,可是闻昔到现在连他的脸都想不起来了,只他的这句话还深深印在闻昔脑子里。十年了,闻昔真的只见过他一次。   人一辈子擦肩而过多少人?闻昔突然就觉得很悲哀。   水沸了,锅底的气泡一个个翻上来,水面滚着。   闻昔把手工面放进去,盖上锅盖。等待面煮熟的间隙,闻昔开始处理牛肉。买来的牛肉已经处理过,半熟带血丝,闻昔不想多花几个小时处理生肉。   一个人生活久了,花几个小时做饭就成了消遣,偶尔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牛肉、冰糖、番茄酱、生抽、盐、葱、八角……   她熟悉每一样配料,如果说做菜水平,她自认为还不赖。   一个人在做一些不需要脑力活动的事情的时候,脑子里通常能考虑很多事情。困惑,烦恼,惊喜,意外,等等等等,就像抽丝剥茧,慢条斯理把纷繁复杂的思路整理好。   她享受的是过程,结果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面快做好的时候,闻昔倒是有点想把冰箱里的一袋面包拿出来吃了。   电话响,闻昔把客厅里的手机拿到厨房,开了免提,面恰好熟,闻昔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捞面。   “幸好你在家。”吴戈在那边说,“二十分钟后我哥就到楼下了,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接一下,我家的钥匙放在你门口的垫子下。”   闻昔捞面的手停住了,面出溜滑下激起水花烫了她一下,闻昔甩了甩手,“你家的钥匙为什么放我门口的垫子下?”   “这样安全啊,万一有人从我家垫子下翻出来,不就坏了?”   这逻辑似乎有道理,闻昔不说话了,她换了漏勺继续捞面。   “我没想到我哥会突然过来,因为我临时加了一台手术,赶不及回去……”   “行了不用解释这么多,告诉怎么做就行了。拿钥匙,接人,开门,还有么?”   “唔……没吃饭的话你带他出去吃个饭,回去我给你钱。”   “哦,挂了。”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了。想来让自己哥哥到陌生人门口垫子下拿钥匙开门也是蛮奇怪的。   闻昔又用了十五分钟做好的面,小半锅,一大碗一小碗,剩下的五分钟闻昔换鞋子,出门拿钥匙,坐电梯下楼。   到楼下,电梯开门,刚好看到一个男人从出租车里下来。闻昔走过去,他正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行李箱。   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行李箱也是银色的,身形和吴戈相仿,只是更高一些。闻昔冲他走过去,他抬头看到直直走过来的闻昔,露出一个微微困惑的表情。   闻昔第一感觉他就是吴戈的哥哥,因为他们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睛,很有神,而且睫毛很长,不过他哥哥更沉稳,更内敛,也更严肃一些。   闻昔说:“你好,我是吴戈的邻居闻昔。”   他说:“你好,我是吴戈的哥哥吴泽。”   闻昔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他只虚虚握了闻昔的手指。礼貌而又绅士,意料之内的认真客套,可是由他做出来又让人觉得很自然。   闻昔带他上楼,开了吴戈的门。事实上,闻昔是第一次进吴戈的房子。他的房子和闻昔的格局类似,但是更规整一些,第一感觉就是很干净,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所以对卫生要求比较高,房间整体是棕白色的格调,摆着许多绿植。   闻昔不喜欢伪装:“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过来,所以你需要自己找各种东西。”   吴泽点点头,看了看两间卧室,进了一间把行李箱放下。   “麻烦了。”他走出来,“因为不知道是位女士,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应当是在国外生活久了,“你吃饭了吗?”   吴泽摇头:“还没有。”   “你吃牛肉面吗?”   吴泽有点意外:“是吴戈告诉你我们都很喜欢吃牛肉面吗?”   “哦不是,我今天刚好在家做了,做多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尝一下我的手艺。”   “非常感谢。”   “我给你拿过来吧。”   结果最后是吴泽自己端过去的,他很礼貌,保持着距离,闻昔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虽然闻昔有点想知道吴泽对她做的面的评价。   回到房间,闻昔解决了自己的那份,虽然是小碗,但她还是没有吃完,她的胃口很少会让自己吃很多。   闻昔觉得吴泽过来,与其说是来看弟弟,不如说是来看弟弟的生活。吴泽显然是第一次来,另外,显然他更多的是住在酒店里的。   闻昔给吴戈发了一条消息,不过估计他要下了手术才能看到。从厨房出来已经八点多了,闻昔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沉重包裹,这是她在当当买的书,上午下单,下午就到了。   闻昔打算一天半本的看,厚的书分几天,为此她特意买了个新的塑胶本子。中学的时候闻昔还喜欢囫囵吞枣的看,但是后来她把《安娜卡列尼娜》反反复复看了七八遍之后,发现了精读的乐趣。每读一次,都会在不经意的地方发现新的东西。相较于现在新出的一种把一本书的内容提炼成几句话的新科技,闻昔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体会字里行间作者精心埋下的语句,当你猜中了作者某句话的深意,你会觉得很惊喜。   闻昔看书看到十点半,然后洗漱睡觉。   早上闻昔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吴戈给闻昔回的消息。   【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时间是两点半,估计累惨了,闻昔挠挠脸颊,心想医生还真挺辛苦的。   闻昔想了想手在屏幕上打字:你喜欢吃牛肉面啊?   没有回复,估计是在睡觉。   刚吃完早餐,门铃响了。闻昔看了看玄关的电子屏幕,吴泽站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碗。   闻昔开门。   “谢谢你的面,很不错。吴戈还在睡。”吴泽把碗递给闻昔,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迟到的评价,被人夸的心情很不错。闻昔接过碗:“吴戈几点回来的?”   “三点,回来倒头就睡,现在还没有醒。”   现在是七点,闻昔猜估计吴泽是因为闻昔给吴戈发了消息知道她已经起了,顺便解释吴戈没回复的原因。   他换了一身休闲装,闻昔问:“你要出去?”   “家里没有牛奶了,吴戈喜欢在早上喝牛奶。”   闻昔说:“你等我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便利店。”   “好。”   闻昔把碗放下,和吴泽一起坐电梯下楼。   闻昔说:“吴戈跟你的性格有些不一样。”   吴泽点头:“他比较活泼。”   “这样的阳光大男孩很招小姑娘喜欢吧?”   “是的,他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小姑娘跟他表白了。不过,他一般都是被追的一个。”   他们边走边谈到了外面的便利店,吴泽买牛奶,闻昔买酸奶。他看了几个牌子,最后终于拿了几盒。   闻昔说:“他还挑牌子?”   吴泽摇头:“他只喜欢喝纯牛奶,我只是在看生产日期。”   “你很关心他。不过你们家人应该都不在这里吧?”   “是的,本来我们不同意他来这么远,但是他说在这里,他有可以照顾他的人。”   “是么。”   吴泽手机来电。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侧过身接电话。   ——“累吗?”   ——“我刚买了,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路,不过你的邻居在这,闻昔可以问问她。”   ——“我下午的飞机,不急。”   挂了电话,闻昔问:“吴戈醒了?”   “嗯,他要我带早餐回去,他说是在附近的一个店。”   闻昔捡了几盒酸奶,“你弟弟挺会吩咐人的。”   闻昔和他一起去买了早餐,到楼下的时候吴泽又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他麻烦闻昔把早餐带上去。   到了吴戈门口,闻昔按门铃。等了一会儿,在闻昔又要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吴戈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腰很低,露出两条性感的人鱼线,懵了会儿他突然瞪眼,然后哐地关上门。   闻昔面无表情。   三十秒后,门开了,他胡乱套了一件T恤,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努力睁开一半,他揉着眼睛:“我哥呢?”   闻昔把早餐递给他:“他在楼下接电话。”   “哦,谢了。”他抓过袋子,然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脸红?”   闻昔看着他不说话。   “啊不是,我身材这么好,虽然不是那种凶悍的肌肉,但是好歹要什么有什么,这么近距离的看不脸红才不对吧!”   哦。   闻昔说:“吴戈,你是不是没刮胡子?”   “啊!”吴戈拿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腮,觉得确实有点扎,他看着闻昔,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不脸红心跳也就罢了,你的少女情怀呢!你关注错了重点好吗!”   闻昔说:“哦,少男,你已经二十五岁了。”   吴戈气的鼓着腮帮子,闻昔转身就走。开门时吴戈喊闻昔:“你会做牛肉面啊。”   “嗯。”   “什么时候给我做一次?”   “下辈子。”   闻昔开了门进去,关门的时候看到吴戈还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里的袋子,还打了个哈欠。   闻昔露出一个评价商品一般的笑:“肉体很不错。”   “嘭!”   吴戈在外面叫:“闻昔你个女流氓!”    ☆、第 8 章   关上门,眼前还是他的肌肉、人鱼线。闻昔摇摇头,难道说他是有暴露癖么,明明家里很整齐。   她把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碗拿到厨房去,还没从厨房出来,就听到外面的砸门声。   “闻昔你给我出来!”   开门么?不。   但是二十分钟后闻昔敲开了吴戈的门,吴戈一脸没好气:“干嘛?”   闻昔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有没有医药箱?”   吴戈一下子变了脸色,“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的左手指腹有一个很深的口子,刚刚削苹果手一抖割到了,血流不止,她刚搬来不久,没准备应急药箱。   “快进来,怎么弄的?”吴戈拉开门让闻昔进去。   血还在滴,闻昔右手拿着纸巾擦血,纸巾上的血看着很吓人。   “你先去沙发坐着,我去拿医药箱。”   闻昔过去坐下,买来的早餐还放在桌上,他还没吃,不过已经打开了。   吴戈很快从卧室里出来,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子,上面还有个白底红字的十字。   闻昔打趣说:“你还挺专业的。”   吴戈瞅闻昔一眼,闻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吴戈把箱子打开,然后在闻昔面前蹲下。   “手。”   闻昔把手伸过去。   “刀口不浅啊,刀子生锈了吗?”吴戈轻轻抓着闻昔的左手看闻昔受伤的无名指。   闻昔想了想:“应该没有。”   “那也一样处理。”吴戈拿出酒精,“忍着点。”   吴戈招呼都不打就把酒精给倒下去了,闻昔“啊”的一声,给她疼个脑抽。   “你想痛死我啊!”闻昔倒吸口凉气,伤口火辣辣的疼,比割伤还疼。吴戈直接用酒精给闻昔的伤口洗了个澡,手下的塑料盒里是淡淡的血水。   吴戈拿棉球擦了擦晕开的血迹。   “你自找的,再来一次。”吴戈说着不由分说又倒下去。   闻昔一把抓住他手臂,眼里飚出泪花,这天杀的吴戈。   他还在冲洗,闻昔痛得直哼哼:“嗷嗷……”   “还要用碘酒再消一次毒。”吴戈说。   闻昔咬牙:“吴戈我是肉长的!”她觉得他有点公报私仇。   吴戈笑:“难不成你是石头做的?乖,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他拿出镊子夹了一个碘伏棉球,闻昔还在抓着他的手腕,手松了,一扭头索性不看了:“开始吧!”   吴戈身子一僵,然后轻轻笑了笑。   碘伏来的比酒精温柔些,闻昔觉得是刚开始的一阵疼过去了。手指带着凉飕飕的疼,他弄了一阵,然后开始包纱布,松松的,然后又稍稍紧了些。   “好了。”吴戈说。   闻昔看了看,包扎手法很专业。   “不给医药费的。”闻昔说着看他,瞪一眼。   吴戈突然手一拽,闻昔一个前倾往前扑到他身上:“吴戈你神经啊!”   “啊……”   吴戈后仰躺到地上,闻昔双膝跪地,两手曲肘伏在他身上,单手不协调,但到底还是稳住了没压到他身上。   吴戈说:“哎呀,失败了。”   “我操。”闻昔直起身时右手在他肚子上打了个滑。   “没摸出腹肌来么?”吴戈躺在地上笑着说。   “摸你个头!”闻昔“啪”地狠狠拍了他的大腿一下。   闻昔跪在吴戈胯间,吴戈半撑着身子,而闻昔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正准备站起来,门恰好开了。   吴泽提着几盒牛奶走过来,“怎么没有关门?”   闻昔还没来及站起来,吴戈也只来得及撑起身子,看起来像是正进行到一半。   吴泽停住了,然后转身往外走,“抱歉,你们继续。”   闻昔想骂人了……   吴泽已经走出去了,闻昔看着吴戈:“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   吴戈索性躺倒在地毯上:“解释什么?反正我们两个不清不楚的。”   谁特么跟你不清不楚,闻昔俯身,右手掐住他脖子,眯眼:“你再说一遍。”   “抱歉,忘记放下了。”   吴泽又回来,把牛奶放下,“你们继续。”   吴戈转头看着吴泽笑:“谢谢哥,帮我把门关好吧!”   吴戈手一伸箍住闻昔把闻昔拉下来,这回是真趴到他身上了。   “闻昔,你也太会玩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把人磨死的?”   闻昔直直看着他:“吴戈,我有喜欢的人。”   吴戈皱了眉,手松了,“那又怎样?”   闻昔笑了笑,推开他站起来。不怎么样,不合适。   闻昔把头发顺到耳后去,然后看着吴戈说:“吴戈,咱们止步于此,还是好朋友。”   吴戈从地上爬起来:“真是看不透你这种女人。”   他沉默地收拾药箱,闻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谢谢了。”   收拾好药箱,吴戈听到关门声。闻昔已经出去了。   这个女人,就跟迷一样。冷漠,可是又像是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闻昔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她对吴戈的一反常态有点懵,他这是耍流氓吧?   如果说让她觉得意外的事情,那就是吴泽对吴戈的态度,看似是严格,却是宠溺。那种看不见,却是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的亲人之间的爱。有时候闻昔多想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可以包容关心,漫漫人生路上,陪自己久一点。   闻昔有个妹妹闻朝,但是她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姐姐,闻昔和闻朝太独立,都像极了母亲,自己能做的事鲜少特意寻求别人的帮助,不到迫不得已,不会求人帮助,所以闻昔对闻朝不是那么亲昵。   打车到公司,闻昔照例先买一杯咖啡,虽然这些事可以让助理做,可是闻昔习惯了。不喜欢吩咐别人,不喜欢养尊处优。   这里的天气像一块闷热的湿毛巾。   闻昔踩着高跟鞋蹬蹬走进电梯,关门时看到顾泠。闻昔忙按了开门键:“总监早。”   “早。”顾泠露出一个微笑,整张脸也因为这个笑生动起来。闻昔忙回一个更大的笑容。   顾泠看着闻昔的脸,似乎觉得有些好玩。   在闻昔印象中,顾泠是不怎么笑的,就算是笑,也不会是哈哈大笑,而是沉默的微笑。   “总监今天似乎很开心?”   顾泠歪了歪头看闻昔:“难道我平时看起来像是不开心?”   闻昔摇头:“没有,只是你平时不怎么笑,看着太严肃了。”   顾泠笑了,像是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你们都这么以为么?我那不过是工作时的态度,我总不能一直傻笑着开会看文件做项目吧?”   闻昔笑:“也是。”   到她办公室她们分开,闻昔往里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吴琦已经在助理的位子上坐着了。   “主管早。”吴琦站起来。   “早。”闻昔笑笑,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杯咖啡。   “谢谢了。”闻昔冲吴琦眨了下眼,“以后我自己来就可以。”   吴琦忙说:“是我应该做的。”   闻昔本来打算直接往前走,听到她的话顿住了。   “吴琦,”闻昔看着她的眼睛,“你把自己放低了,别人就不会高看你。你的能力不止于一个小助理,你明白吗?”   吴琦看着闻昔,有点没反应过来。闻昔笑笑:“好好工作吧,谢谢你的咖啡。”   日常工作。   闻昔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于城了,他们办公室不在同一层,工作范围重合的不多,所以就算是在同一所大楼上班,也不能经常见面。   这周六部门有个聚餐,因为最近来了很多新鲜血液,于是顺理成章的决定一起吃一顿饭,就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酒店。   转眼周六,闻昔穿了一件不算很正式的晚礼服,黑色无袖及膝裙,收腰款,配一条choker,黑色红底高跟鞋,头发就散着,拨到一边,露出的耳朵带一只几何简约三角耳环。   化好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正式了,其实她还是想着低调点的。   王舰打电话催。算了,正式就正式了,第一印象很重要,虽然于城对闻昔已经不是第一印象了,闻昔拿了小手包往外走。   关门后,闻昔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后她轻轻踢开了门口的垫子,已经没有钥匙了。吴戈是换新招式了?   吴戈恰好开门出来,他要去值晚班,看到闻昔站在自家门口,要走不走的。   “你干嘛呢?”他看着闻昔的装束,挑了下眉毛,“你这是干嘛去?”   “工作,”闻昔微微一笑,“信么?”   吴戈白闻昔一眼:“工作哪有你穿这么多的。”   闻昔和他一起往电梯走。   “脱就是了,还不简单。”闻昔按下电梯开门键。   “手好了?”吴戈问。   闻昔说:“没好,闻昔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沾到水,然后似乎不太妙,不过现在已经结痂了。”   闻昔把手递过去,她真的很小心了,但是还是弄得有点发炎。   吴戈捏着闻昔的指腹,按了按。   闻昔说:“今天伤口周围有点痒。”   “那就是快好了。”吴戈放开她的手。   他看着电梯门:“你的裙子腰这么细不勒么?”   这个裙子确实太收腰了,她手摸了摸自己腰腹,扭头:“会不会太轻浮了?”   吴戈笑了:“你不是要去‘工作’吗?不轻浮怎么行?”   闻昔:“……滚蛋。”   王舰来接闻昔,她的装束也没有随意到哪里去,她在驾驶位看闻昔:“今晚可以借酒干点什么吧?”   闻昔拉开车门:“没你这么不正经,就是去吃个饭。”   王舰冲外面抬了抬下巴:“那人是谁,刚一直瞪着我车看。”   “嗯?”闻昔向外看,吴戈在外边。   “哦,邻居。”   王舰笑了一声。   闻昔扯出安全带系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那意思。”   王舰看闻昔一眼,然后发动车:“你没有还不准别人有?我看那小孩就挺不错的。多大了?”   闻昔脱口而出:“二十五。”   “呦,刚来几天,就把人年龄都摸清楚了。”   “开你的车吧!”闻昔系好安全带。   “闻昔,其实这种人挺纯情的,别随便,伤了就成一辈子的疤了。”   闻昔说:“我知道,我没想过,只是巧合。”   王舰幽幽看她一眼:“闻昔,真不考虑?”   闻昔仰在椅背上:“不考虑,再说人说不准喜欢的是小姑娘,跟我一起多没意思。”   王舰挂挡开车。   “闻昔,你有时候其实挺傻的。”   “你还不是一样?”   王舰看闻昔一眼,她们相视而笑。   你有爱而不可得的人,我也有。惺惺相惜,彼此鼓励,哪怕是没有尽头没有未来的路,也甘愿走一走。心要走的路,自己控制不住,也摆脱不了。   因为心里认定的那个,也只有一个。你说伤不伤?   多无奈啊。    ☆、第 9 章   王舰开车很稳。   王舰看我盯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不买辆车?现在车市不景气,倒是能买辆不错的。”   我说:“再说吧。”   王舰说:“那种的先不要想,没必要开那么好的,等以后升职薪水多了再考虑也不迟。”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工作薪水的,这都没买车的动力了。”   王舰说:“薪水就是动力。”   我不置可否。   她突然冲我一笑,抛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男人也是动力,等你成了小富婆,养鸭也没人管你。”   我推搡了她一把:“别老说这些没正经的,说的好像我们是不正经公民一样。”   王舰扬眉:“那不是,我是好好交税的好公民,你可不一定了,我看你早晚落入某个空手套白狼的小男人手里。”   我气笑了:“去你的。”   晚上的时间,正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灯光掩映的妖魔鬼怪,正准备亮出獠牙。   害怕吗?我们都在牠嘴里。   我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脑子似乎也慢下来。   脑海中闪过吴戈的脸。   他的笑,他的单纯。   真羡慕。   车很快就到,王舰下车,把钥匙扔给门口的服务生。   我深吸一口气,挽着王舰胳膊进门。   房间在三楼的一个包间。   进门,整体风格是金色,但是却夹杂着木头的装饰,冲淡了奢靡的气息。   王舰说这家的菜做得好。   人还没来齐,倒是于城先到了,他看到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舰默不作声地推了我一把,这一推就把我推到于城手边。   于城刚好站着,他没留意王舰的动作,还以为我是走路不稳。   他帮我拉开椅子,我坐下,说了句谢谢。   我狠狠瞪王舰一眼:太明目张胆了!   王舰根本不摆我,她轻蔑地给我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然后转头和另一个人说话去了。   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于城轻咳一声,低声说:“抱歉,这个杯子是我的。”   我“啊”了一声,忙说:“不好意思。”   我的耳朵肯定红起来了。   于城又笑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顾泠推开门进来,扫视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来了?”   我点头:“总监好。”   顾泠笑了,她今晚的装束没有那么严肃,她冲我笑:“今晚真美。”   一桌子人看过来:“总监难得夸人呢。”   我只得自嘲:“总监是在拿我打趣呢。”   “来来来,顾总监坐这边。”   有人给顾泠拉开椅子,她刚好坐在我对面。   我拿起水杯要喝水,手被人轻轻握住了。   于城低声说:“这是我的杯子哦。”   他的手温热,轻轻按住我的手,我舔舔嘴唇:“你该早点提醒我的。”   早在很多年前。   于城很快收回手,我拿过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杯口印着一个唇印。然后我看于城的杯子,也有一个唇印。   我抬头看于城,于城也在看我,眼里笑意盈盈。   “看来,你的独占欲很强。它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放下杯子。   “我的独占欲就是很强。”   所以我要的是整个的你。   “来来来,大家有没有想吃的,先报上来。”   吃饭。   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些蔬菜,喝了几口酒。   顾泠一直在看我,我敬了两次酒,王舰在她旁边,给她倒了好几次,顾泠的酒量其实不好,我看得出她的脸已经红了。   王舰和一个男人说话。以她的防范心,那个男人早就过了安全距离了。   我心不在焉。   吃了一会儿,我借口去洗手间。   我在想什么呢?   我到洗手间洗了洗手,然后在走廊的窗户停住,有淡淡的烟味,有人在这抽烟了。   顾泠对我,远远不止一个上司对下属的程度了。   王舰之前就看出苗头。她说,每次总监批评人,只对你温柔。   我宁愿我看不清。   傻子也看得出来,顾泠和于城之间有问题,他们是夫妻,却从不一起下班,我几乎没见到他们一起吃饭,也没见到他们一起坐车回去。   如果说是因为公司规定,那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王舰跟着出来了。   她脸色绯红,看我的眼神也不对了。她说:“今晚我不回家了。”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说:“你带套了没?”   王舰甩甩头发:“还有多的,你要不要。”   我说:“不要。”   王舰笑:“小胆儿。”   我耸肩。   王舰说:“晚上回去开我的车。”   我说:“行。”   我喝的不多,不至于到酒驾的地步。   王舰风情万种的走了,我摇了摇头。   走到房间门口,顾泠突然打开门出来了。   “I’m so sorry,扶我去洗手间好吗?我有点难受”顾泠抓住我的手。   “总监你喝多了?”我不知道顾泠喝醉的时候会英文中文一起飚出来。   顾泠直起身看着我,醉眼朦胧:“Jennifer,you are so beautiful tonight.”(珍妮弗,你今晚太美了。)   我扶着她:“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顾泠拦着我的腰:“What a wonderful night.”(多么美好的夜晚。)   顾泠醉了,但是她还记得我的名字。   “闻昔。”   她到洗手间吐,但是没吐出来。我在一旁拍着她的背,她终于缓过气。   “I want to kiss you.”(我想吻你。)   我说:“总监,你喝醉了。”   顾泠手指竖在我嘴唇上:“叫我顾泠。”   我扶着顾泠出来,于城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怎样了?”于城显然知道顾泠酒量不好。   “还好,没有吐出来,但应该很难受。”我不去看他的眼睛。   “稍等。”   于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从我手中接过顾泠。   “我送她回去。”于城说。   我握紧裙子边:“你也要走吗?”   于城说:“不是,我给她的助理打的电话。我们不住在一起的。”   虽然已经知道,但是听到他说出来我的心还是一动,说:“哦。”   “在这里等我。”   于城扶着顾泠下楼,房间里出来一个人,是顾泠的助理,然后他们一起下去。   我站在窗口,头抵着冰冷的墙,不一会儿,他们出现在楼下。   于城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顾泠也穿了裙子。   顾泠似乎不愿意走。   然后于城说了什么,他俯身,吻了顾泠的额头。   助理开车,于城把顾泠扶进后座。   我的指甲掐进手心。   于城过了不久回来了。   “抱歉。”于城说,“她喝醉了就是这样。”   我侧头,不看他。   “你的……”   我没回头。   于城的手轻轻撩开我的头发,轻触我的脖颈。   “这是她咬的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刚刚,顾泠把我抵在墙上,想强吻我,我躲开了,可是她咬了我的脖子。   她是个蕾丝边。   “我替她向你道歉。”于城一脸歉意地说。   我转过头,直面他。   “你一直知道的是不是?”   于城摇摇头:“也不是。你很反感吗?”   “不。”   “很疼吗?”于城问,他的表情很认真,“红的很厉害。”   “你要补偿我吗?”我的心咚咚跳着。   于城笑了笑,他上前半步,低头看着我,嗓音低沉:“可以吗?”   他的脸太过诱惑,嗓音太过温柔。   我在挣扎。他的脸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就沦陷吧。   他的唇很湿,很润,我紧紧贴在他身上,他的手搂紧我的背,从肩滑落到臀。   他的技巧很好,我可以享受到他的吻技。   你见过烟花吗?那一刹那绽开的美。   我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于城那一瞬间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气喘吁吁。   于城抱着我,我感受着他的胸膛的肌肉轮廓。   我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引诱了一个已婚男人。   于城放开我,他的视线投向我身后。   “怎么了?”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似乎是酒桌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一个。   于城看那个男人一眼,然后对我说:“Sorry,I am drunk.”(抱歉,我喝醉了。)   他松开了我。   心有一刹那的落空。   那个男人轻轻笑了笑,然后过去了。   我问于城:“没事吧?”   于城摇头:“没事。”   我不安。   我心乱。   我对于城说:“你告诉大家,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于城说:“好,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转头就走。   开着车回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了。   车里放着很重节奏的歌,可是我的眼泪忍不住流。   我真的很恐慌。   顾泠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把我抵到冰冷的墙上的时候,我是多么害怕。   我不恶心,但是我害怕。   那如果是一个男人呢?   我眼前突然闪光,我猛地踩下刹车。   人行道。   外面有个人破口大骂:“侬脑子瓦特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眼泪糊了视线。   于城,你还是爱她的对吗?   就算她爱的是女人。   可是你为什么吻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的。你的邀约,我怎么能拒绝?   身后的司机鸣笛。   我抽出纸巾擦了下眼睛,然后踩下油门。   路过医院,我停下。   进了大厅,护士问我去什么科。   我摇头,说我来看病人。   我两手空空,护士狐疑地走了。   我坐在大厅的一排椅子上,盯着手里的手机。   王舰拍了一张照片给我。   她拍的我和于城。   【干得不错。】   我蜷在椅子上,觉得很困。   鞋子脱到地上。   啪嗒。   手机在响,好吵。   “闻昔?闻昔?醒醒。”   有人晃了晃我,我睁开眼。   吴戈穿着一身白衣半蹲在我面前。   “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这都几点了?”   我有些迷糊。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都十二点了。”   大厅的灯光都关了,朦朦胧胧。   吴戈扶着我坐起来,他认真地看我:“你怎么了?”   我想吻他。   可是我刚吻了于城。   我觉得恶心。   恶心我自己。   我抱住吴戈的脖子,什么话都不说。   “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   “竟然在这里睡,心真够大的。”   吴戈手揽到我背后,另一只手穿过我膝盖窝,把我抱起来。   “也不重啊……”他喃喃了一句。   他说:“鞋子。”   我不撒手,也不抬头。   他矮了矮身。   “以后不许穿这么高的鞋子跑这里睡觉。”   神奇的逻辑。   吴戈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某种花香味。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把我抱到值班室,放到床上。他放下后,停顿了很久。   我闭着眼睛。   他手指顺了顺我的头发。   “睡吧,你喝醉了。”   吴戈关了灯,关上值班室休息室的门。   他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刚刚——惨白的灯光下,我的脖子上一处红色的咬痕,四周还有残留的口红。   “闻昔,你怎么了?”    ☆、第 10 章   我睡得很不安稳。我梦到我小时候,梦到刚开始工作,梦到我第一次跟第一个喜欢我的男生一起看电影。那些场景像是慢镜头,慢慢滑过。场景的最后,是一片无人的荒野,只有一条路,吴戈在远远的前方,他慢慢向前走,背影孤独又坚决。   我想喊:“吴戈,你等等我啊,我一个人害怕……”   可是我喊不出声音。   吴戈一直不回头,他走啊走,我一直追不上他。他走了很久,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回头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他是对我笑了的。   他似乎说:“闻昔,你怎么总是喜欢一个人呢……”   他的身形渐渐模糊,像是隐藏到一团大雾里。   我还是喊不出声。   他要走了,如果我不挽留。   我喊不出声音啊!   “吴……戈……”我终于喊出声音,可是我却醒了,我睁开眼睛,眼泪饱和,从眼角滑落流进发鬓。   我转了转头,受伤的脖子被压到,疼。我抬手摸了摸,已经被处理过,贴了一个创可贴。   吴戈背对我站在窗口,天还没亮透,五点光景,也可能是阴天。   “你醒了?”吴戈转身,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撑着坐起来:“抱歉。”   吴戈问:“你为什么道歉?”   我按着脑袋,头有点疼,喝酒的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那就不道歉了。”我急切地想洗个澡,“昨晚麻烦你了。”   吴戈说:“喝醉也要看地方好不好?你这个样子睡在医院大厅,万一有坏人呢?”   我说:“知道了,我又没喝醉。”   吴戈看我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说:“好了,我们先回去,你霸占了我的床,我都没有睡觉的。”   我说:“你可以上来一起睡啊。”   吴戈看了我一眼:“神经!”   我笑了笑。   我简单洗了把脸跟吴戈出去。   吴戈没开自己的车,我不想开车,把车钥匙给他。   “开车,送我到家,我再睡一会儿。”   上了车,吴戈开车,我在后座蜷着腿打算睡个回笼觉。   吴戈说:“闻昔?”   我不吭声。   “闻昔?”   “干嘛?”   “你昨晚上到底干嘛去了?难不成你真的去‘工作’了?你脖子上的口红,不是男的弄得吧?”   我闭着眼睛:“嗯。”   “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我是认真的!”   我懒懒说:“嗯,我女上司啃的,我没来得及跑。”   吴戈吓了一跳:“昨晚载你去的是你同事吗?”   “嗯……”   吴戈顿了会儿:“闻昔,你要是不喜欢男人,我会放弃的。”   我闭着眼睛摇头:“我喜欢的是男人,好几年呢……”   睡着的时候防备心会减弱,吴戈听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骗人呢吧?”   我闷闷地笑,身上还盖着吴戈的外套。   “就是个笑话,我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看不到头的……”   吴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因为控制不住。”   如果能有能力决定自己喜欢谁,那爱情这件事就会简单得多。   也就无聊了。   迷迷糊糊,我再找不回那个梦的感觉了。梦里的那种无助感,我想战胜,那种孤独,我想摆脱。可是我身在现实,梦里的一切,不由我做主。   哪怕现实中我提醒自己,那只是梦。可是,就像是看别人写小说一样,不是原作者写出来的,就不是那个感觉,任自己想象多少次男女主在一起,还是没那个感觉。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吴戈意外地有些沉默,我下车的时候晃了晃,吴戈扶住我。   “喝醉了,活该你摔!”吴戈恨恨。   我觉得有些冷,裹了裹外套。   “不好意思,还真的没有摔过。”   冷风一吹,我清醒了。   回到家,我先是洗漱,然后脱掉衣服泡了个热水浴盐澡。   泡完温水冲洗,我觉得舒畅了。   折腾到现在,我有点饿了。   吴戈的外套还搭在沙发上,我思考了两秒,决定去还给他。虽然洗完再还比较符合电视剧里的套路,但我觉得这只是他扔进洗衣机里的事,反正他今天换下的衣服也要洗的。   原本我是打算,还给他衣服去楼下买个早餐的。   十分钟后,吴戈家的厨房,他在弄咖啡,我在煎鸡蛋。   我敲门的时候吴戈还在洗衣服,确切地说他在等着洗衣机停下来。我把衣服还给他的时候他呆愣了一下。   “你就这么还给我了?”   我点头:“刚好你在洗衣服,一起了。”   吴戈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他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眼珠黑的像墨。   我说:“可以吗?”   吴戈看我一眼:“可以!”   “我要下去买早餐,一起么?”我笑了。   吴戈说:“不了,我简单吃一点就行了,没什么胃口。”   我问:“你昨晚做手术了?”   吴戈点头:“嗯。”   那应该是我睡着的时候。   吴戈关门的时候我手把门按住了。   吴戈看着我:“嗯?”   我说:“有食材吗?我在这里连我的那份一起做了。”   吴戈不怎么喝咖啡,但是有咖啡机,咖啡豆是我让他回我屋拿的。   我做一个简单的早餐,煎蛋,蔬菜沙拉,培根三明治。   做好之后摆上桌子,吴戈手边是一杯牛奶,我手边是一杯咖啡。   “你加奶了吗?”我问。   吴戈疑惑:“什么?”   我抬手从他面前拿过那一大杯牛奶,倒进咖啡里一些。   吴戈看着我:“闻昔你幼不幼稚啊?”   我把杯子还给他,用咖啡匙搅了搅咖啡。   “给你做早餐的报酬,一点牛奶也不可以?”   吴戈没话了,他沉默地吃煎蛋。   我笑了,把咖啡推到他手边:“喏,给你。”   吴戈又露出那种你想干什么的眼神。   我说:“以后加班的时候可以喝咖啡,你现在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吴戈舔了一下嘴角,说:“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他说着要拿牛奶,我先一步拿过,喝了一口。   “这款咖啡豆很不错的,从国外带回来的。”   吴戈瞪着我:“闻昔——”   我仰头把牛奶喝光。   吴戈到底还是没喝那杯咖啡,自己重新开了一盒牛奶。   我把餐具收了,打算顺道洗了。吴戈拿着牛奶杯,倚着门框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给我洗盘子?”   我头都不抬。   “因为没事可干。”   今天是周日,按照原计划我是喝醉睡到九点的。   “你真奇怪。”吴戈喝完了牛奶,把杯子给我。   我拿过来,打开水龙头。   吴戈转到我身后,我以为他要拿冰箱里的东西。   “闻昔,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离得很近,我能闻到淡淡的牛奶味。   我头都不抬:“我还没有这么无聊,陪一个小处男——”   ——我瞬间僵了。   吴戈吻了我的耳垂。   “你还说么?”   他就站在我身后,不抱我,也不进一步动作。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   “吴戈,你是不是疯了?”   吴戈自嘲地笑一声:“我没疯。”   我把杯子洗完,放到一边的金属置杯架上。   “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你不知道么?”   我说:“单身的男人女人,本来就是容易走火的。”   吴戈笑了,他退开两步。   我看着水流,因为流速过快变成白色的一注。   在那一瞬间,我确实是有感觉的。可是男女在一起,本来就容易擦出火花的不是吗?   吴戈退出厨房,他把洗衣机的衣服拿出来。   咖啡已经冷了,我把咖啡倒进水池,看着水流把咖啡冲干净。   “咖啡杯我拿回去洗。”   吴戈在卫生间。   “闻昔,你别总是骗自己。”   我笑了笑,关门。   骗自己。怎么才叫骗呢?别人总是说做回你自己,可是,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演戏太多,就会觉得那个角色就是自己了。   真不真,假不假,活得混乱不堪。   回到房间,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闻朝。三个未接电话。   我打过去。   “喂?”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嗯,刚刚出去吃早饭了。”   “我们军训结束了,教官挺好的,太阳太晒啦,我都黑了。啊对了,我们班有个非常帅气的男生,联谊的时候他请我跳舞了呢!”   闻朝总是那么活泼。我说:“给你打的钱够吗?不够我再多给你些,买点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买好一点的,衣服全买新的,吃饭吃的营养均衡一点……”   “哎呀知道啦姐!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很好,能好好照顾自己,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心吧!”   我说:“你长大了。”   闻朝笑了我一阵。   “姐,如果我加太多学生会是不是会很忙啊?感觉有很多跟我一样兴趣的朋友,还有社团也很好玩。”   我说:“你尽力就好,能力之内能处理好的你做就好。你也要成为大人了,学着自己长大,我不在你身边,要学着照顾好自己。”   闻朝偷偷地笑:“姐你还真是话痨,不打电话一句话都没有,一打电话话就一箩筐!”   我呐呐,看着手里带着咖啡的杯子沉默。   “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闻朝听不到我说话,试探性地问。   我说:“也没有,也有一点。”   闻朝说:“别不开心,嘿嘿,我国庆不回去了,我跟同学去爬长城去,我给你带礼物啊。”   我本来想说人会很多,但是话到最后变成了:“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到时候跟你视频。”   我笑了:“你个傻姑娘。”   “不许说我傻!”   我说:“小心被人骗了!”   闻朝那边有人在叫她,她应了几声。   我说:“你有事?那我挂了。”   闻朝说:“姐,你今天情绪真的不对劲的。”   我说:“没什么。”   闻朝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她问:“姐,你还在接受治疗吗?”    ☆、第 11 章   “我工作忙,没有时间。”   闻朝说:“怎么可能,姐,你一周总会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吧,你不是说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轻松多了吗?”   闻昔说:“是轻松多了,指的是时间,可是压力大了。”   这话说起来连闻昔自己都觉得是借口,麻痹自己,也麻痹别人。   闻朝说:“姐,你要爱护自己,别那么拼命了,当初你加班的那么厉害,现在落下了病根,难道不是得不偿失吗。如果你觉得累了,就歇一歇。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交朋友,你总说我还小不懂事,可是我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开心了找朋友发泄,你总是自己闷在心里,你会把自己憋坏的。”   闻昔不说话,觉得这感觉有些奇妙,似乎她是长辈了。   “药还有吗?还有几个疗程?如果吃完了就咨询医生,我希望你好好的姐。”   还说她话多呢,闻昔笑了:“我还有半个多月的药量,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最近压力有些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是不想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那我挂了啊,我们今天有聚餐呢!嘿嘿!”闻朝的语气又轻快起来。   闻昔说:“玩的开心点。”   挂了电话,闻昔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几年前她情绪崩溃,从恶劣心境到轻微抑郁,吃再昂贵的药,心医不好,都是没用的。   闻昔打开抽屉拿出几种药,取出几粒吞下。硬物从喉咙滑下,闻昔仰头看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想。应该是好多了吧?不一定,还是有点神经兮兮的。   闻朝的城市离上海不过一个小时的动车车程,可是闻昔只去过一次,闻朝不知道,闻昔出差路过,在门口的时候想问一问她,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打电话。闻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离开了。那之后闻朝还问她,姐你来过我学校附近啊。   于城打电话过来,问闻昔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我还好,现在已经恢复元气了。”   “昨晚没有把你送回去很抱歉。”   “嗯。”闻昔有点心不在焉。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我过几天出差去海南,给你带礼物。”   “为什么要给我礼物?”   “就当是赔罪吧。”   “你觉得昨夜吻我是个错误吗?”   于城笑了:“闻昔,你觉得呢?”   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闻昔会觉得有些奇怪的情绪涌上来,闻昔又想起昨晚的吻,他的唇那么软,吻那么使人迷恋,她怎么能不迷醉?她真是个坏女人。   “我等你。”等你,给我答复。   握着手机,闻昔顺眼瞥到一整个页面的通话记录。王舰还没有回闻昔电话,按理说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闻昔打过去,电话嘟了两声通了。“喂?”   “喂……”王舰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了?”   “嘶,这个畜生。你等会儿来接我,我他妈真是日了狗了……”   王舰遇上了一个抖S。   闻昔不敢耽误,立刻开车赶过去。   从房间里扶着王舰出来的时候闻昔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已经穿戴整齐。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白色衬衫,亚麻色暗纹领结。   王舰没有说什么,沉默着跟闻昔回车上。   “你没事吧?”闻昔有些担忧,王舰的脸色有些苍白,也可能是她今天的粉底上多了。   王舰瘫在后座上,哈哈笑了。   “闻昔,我跟你说,真他妈刺激。没了。”   在闻昔印象中,王舰几乎没讲过脏话,她今天的一反常态让闻昔觉得有些反感。   “王舰,你别犯傻。”   王舰闭着眼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有点不受控制。”   闻昔问:“你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变态?你都不能走了。”   王舰继续摆手:“我是太困了,太累了,昨晚喝多了,今早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清醒。不过昨晚真是,爽翻了……”   闻昔说:“你不是之前在电话里还在骂人吗?”   王舰说:“你打完电话之后他跟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他说的挺对。他说,你情我愿,图的就是个痛快。事前不婆妈,事后不磨叽,毕竟都是自己的决定,成年人,总还要有点辨识力。”   闻昔问:“那你怎么说的?”   王舰说:“我什么都没说,我觉得被打脸了。他问我需不需要送我去医院,还挺礼貌的,应该是憋太久了刚好让老娘碰上了,我说不用。”   “那你需要去医院吗?”闻昔问。   “不用,我就是腿酸,”王舰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体验一次这个。”   闻昔说:“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都忘了。”   开车到王舰的小区,闻昔把她扶上去。王舰把鞋子脱了进屋倒头就睡,闻昔到冰箱找了找,倒了一杯果汁。   “喝了这个再睡,肚子空着等会儿疼。”   王舰喝了果汁,把头埋进枕头里,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有点闷:“我跟你说,昨晚上他弄了我好几次。”   闻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有个成语叫“物极必反”,估计王舰就是这么个情况。   “对了,你和于城昨晚上不是那什么,你在哪睡的?”   闻昔把她的包放到柜子上,随口道:“医院。”   王舰没太反应过来:“医院?你俩折腾到医院去了?”   闻昔说:“没有,我一朋友在医院,我在值班室睡的。”   王舰闷头笑:“你唬我呢?”   闻昔说:“爱信不信,我走了。”   “嗯——不送——”   回去的路不远,闻昔打算走回去。   其实她知道吴戈的心思,可是她觉得那只是一点朦胧的好感,如果深入了解,或许就淡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爱。   路过一家花店,里面的玫瑰和百合很新鲜,闻昔买了一支红玫瑰,很漂亮,但是香味不浓郁。   人工的花,到底不如野花香。   新的一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王舰穿了两天中跟鞋,脖子上系了三天的丝巾,闻昔笑她。   周六的上午闻昔把这一周的工作体会写了写,自己看的那种。下午王舰约闻昔去逛街。   王舰热衷于试鞋子,其实闻昔发现她喜欢的都是一类鞋子,尖头,高跟,区别就是绑带不绑带,颜色是不是相同。闻昔买了一双裸色漆皮的,王舰买了一双绿色绸缎的。绿色不好穿,挑皮肤,但是她皮肤白,穿绿色不会显老。   买完鞋子她们去买衣服,闻昔挑了一条浅蓝色的印花裙子,试穿了一次,觉得还不错,当即刷卡。王舰自从那一夜之后仿佛看透了很多,三十五岁了,本来给自己定义不穿什么衣服的,现在完全放开了。她试穿了一条黄色的裙子,明艳的颜色,反倒是称的她年轻了好几岁。   闻昔竖起大拇指:“好看,这个你一定要买下来。”   王舰还在看衣服,闻昔说:“我去隔壁看看,我要买两套内衣。”   王舰闻言冲闻昔一眨眼:“记得买两套准备着,没经验拍个照片给我看看合不合适。”   旁边站着的店员看了看王舰又看看闻昔,闻昔黑着脸说:“哪有那么快。”   王舰耸肩:“我可是好心给你建议,听不听是你的事。”   闻昔想了想,说:“好,那等会儿你记得看手机。”   “行。”王舰又拎起一件衣服,看样子又要去试了。她买衣服自己拿主意,闻昔最多只是个参谋,闻昔拿上自己的包往外走。   隔壁是一家内衣专卖店,进门是穿着工作服的店员问好:“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闻昔说:“我要买几套内衣,除了日常穿着的,还要,比较诱惑一点的那种。”   导购小姐露出一个微笑:“好的,请跟我来。”   她的笑让闻昔觉得脸有点热,但是她又很有礼貌。   “能说一下您的三围吗?”   闻昔说:“89,62,91。”   导购小姐眼睛亮了一下:“哦,您的身材真的非常好!这里有几款新出的半杯蕾丝套装,您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几款的设计都非常好,符合人体结构,料子也很舒服,最主要的是穿上效果好。”   确实很不错。   “您要丁字设计的吗?这边。”导购小姐手指了指另一排,闻昔忙摆手。   “不用不用。”那种的估计王舰会用得上。   闻昔选了两套,但是没决定好颜色。   导购小姐建议道:“您的皮肤白,可以选黑色或者红色,比较有冲击力。”   闻昔说:“我想先试穿一下。”   导购小姐微笑着说:“试衣间在这边,需要我帮您穿吗?”   “不用不用。”两套闻昔分别拿了红色和黑色的上衣,对导购小姐说:“能不能麻烦帮闻昔拍个照的?”   导购小姐微笑:“当然可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设计都很不错,穿着很舒服,黑色的有点透,隐约能看到部分皮肤,红色的看着比较热情一点,都是半杯,露出大半个滚圆。   闻昔把手机给导购小姐。   “您可以摆个姿势什么的。”导购小姐建议道。   姿势——摆什么?不过是要让王舰参谋,倒不至于害羞。   那就摆。   “您的眼神可以更魅惑一点的。”   那就魅惑。   导购小姐拍照,拍的还不错。   “这款内衣能聚拢,您看,这几张照片的沟都很深,而且挺立,线条圆润。”   闻昔翻了翻,怎么说,从来没拍过这种的,觉得有点儿刺激。   “您的身材真的很好,腰腹没有一丝赘肉,还有马甲线呢,而且身体线条特别流畅。身材火辣,眼神魅惑,如果是您男朋友看,可能会流鼻血的。”   不好说没有,闻昔说:“谢谢,请稍等我换下来。”   “好的。”导购小姐出了试衣间,“您可以在这里办理会员卡,可以优惠。”   换下衣服,闻昔打开微信把几张照片给王舰发过去,打一句话:“你喜欢哪一套?”   闻昔收了手机拿了衣服出去,其实已经决定两套都要了。   她又挑了一套日常穿的,结果王舰一直没回她。   结完账,导购小姐笑得特别灿烂。   “欢迎下次再来。”   回到之前买衣服的地方,王舰还在试衣服,闻昔看到旁边已经包了两个包了。   “这个款还不错吧?”王舰又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闻昔说:“挺好的,穿着挺显气质。”估计是忙着试裙子没来得及看手机。   王舰看闻昔提了几个袋子。“买好了?不是说拍照给我看的吗?”   “我发给你了,你没回我啊。”闻昔打开手机,点开最新的消息一栏。   “发了两张照片,两套——”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最新的消息,吴戈发来的,上面,是闻昔发的两张图和话。   【我喜欢黑色的那套。】    ☆、第 12 章   坐在吴戈对面的张起看到吴戈已经盯着手机纠结一分钟了。就在他要问的时候,吴戈突然开始打字,然后啪地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吴戈拿着手机,眼神飘忽,脸有点红。   张起心里滚着问号,吴戈看着也不像会在办公室看片的人啊……   “怎么了?”   吴戈把手机关掉放到抽屉里,镇定地回:“没事。”   ——   【我喜欢黑色的那套。】   闻昔瞪眼看着手机,,心情不能用日狗来形容。   她几乎是立刻在脑海中脑补出吴戈一脸欠揍的样子,他或许是很惊奇的怎么会发这种照片过去,关键还露脸的。闻昔恨不得大叫一声。   发给谁不好偏偏发错给吴戈,她可不是对他有想法啊!   王舰凑过来:“怎么了?”   闻昔刚要说没事,结果王舰看到了手机上的照片,她一弯腰顺手把闻昔手机拿了过去。   “拍的挺不错的。”王舰看到了人名,“吴戈?谁?”   闻昔觉得不应该把实习小傻子给改了的。   闻昔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觉得有点无力解释。   “邻居,不小心发错了照片,本来要发给你的。”   王舰继续盯着手机:“‘我喜欢黑色的那套。’啧啧,这小伙子挺上道啊。”   闻昔双手合十看着王舰:“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王舰一笑:“没事。”   说完她戳弄了几下手机,闻昔登时坐直:“你干什么!”   王舰把手机往闻昔跟前一凑,一张脸在屏幕里,闻昔不想承认这张脸还挺帅挺好看的。   闻昔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拿过手机。吴戈在镜头里露出个一脸无辜的表情。   吴戈穿着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青色衬衣领子,他似乎是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从下往上能看到他的喉结,喉结一动,吴戈问:“你要做什么啊?”   闻昔不看镜头:“没什么,我就是不小心发错了。”说完凶巴巴接上一句,“不准保存。”   吴戈在笑,闻昔被他笑得有点毛。   闻昔觉得尴尬:“没事我挂了。”   吴戈突然说:“给你看个东西。”   王舰抱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闻昔,闻昔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她站起来,捂住手机说:“我回来跟你算账!”   “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昔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看到屏幕里吴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闻昔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吴戈笑了:“怎么,照片还不够,还给我直播啊。”   闻昔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捂手机的时候习惯性压在胸口了。   闻昔猛吸一口气,努力做出个微笑的表情。   吴戈拿出一个小骨头的链子,银制,细细的一条链子。   “喜不喜欢?”他晃了一下。   “我不喜欢项链。”   吴戈在屏幕里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闻昔,这是别人送我的。”   “……你滚蛋。”闻昔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然后关了视频。   关掉视频窗口闻昔才发现,王舰除了点了视频,还发了一条消息。   【我经常口是心非。】   超过两分钟,撤不回了。   王舰坐在沙发上等她,姿态慵懒,像等待妃子来请安的老佛爷。   闻昔说:“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祖宗你可害死我了!”   王舰翘着二郎腿,捏着兰花指:“本宫替你选的你可满意?”   闻昔倒吸一口气然后摆出一个微笑:“满意,真的,非常满意呢。”   闻昔把王舰给挠了一顿痒,直到她告饶。   回去的路上王舰试图给闻昔洗脑。   “喜欢就试试啊,哪有那么多顾虑啊。”   闻昔抓着安全带看窗外:“我不,我这次好不容易离他那么近,我……”   王舰开着车,红色的指甲哒哒敲在方向盘的皮套上:“真是不明白,碗里有肉不吃非要去觊觎锅里的,你饿了先吃点不行?”   闻昔摇头说:“不能那么渣。”   王舰哈哈笑了:“哎呦闻昔我发现你真的……有时候你相当可爱。”   闻昔咬着嘴唇眯起眼睛看她:“可爱?”   王舰被闻昔的眼神激了一下:“行行行,你最妖好吧。”   下午她们一起去做皮肤护理,王舰对这个很重视,她三十五岁了脖子上没有皱纹,保养得很好。   并排躺着的时候王舰还在说:“其实想想一个人也挺好,可是一个月总有那么两天想找个男人,说是三十女人猛如虎吧其实也差不多,我就是不凑合,你看我找到合适的我不削死他,怎么那么晚才来?老娘等了多久了?”   两人脸上都涂了绿色的面膜,王舰说话的时候需要小幅度动嘴,所以说话的时候有点好笑。   闻昔也嘟着嘴回她:“那你得把他榨干。”   王舰嗯了一声:“老娘要释放魅力,迷死他,让他心甘情愿拜倒在老娘的高跟鞋下。”   闻昔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整天就跟你谈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王舰猛地坐起来:“闻昔,你是不是背地里还自己养着一个?”   闻昔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绿色的鬼脸在闻昔面前,两只眼睛瞪着闻昔。   “哪里来的风?我哪有那么多闲钱。”末了加一句,“有钱也不养。”   “也是,你那么纯情。”王舰重新躺下。   “这家的推拿不错,能有丰胸效果。”王舰闭着眼继续嘟嘴说话。   “你再说话你的面膜就要裂了。”   做一套护理时间挺长,她们从情感聊到美妆,再从时装周聊到最近发射的卫星,然后从美国独立聊到俄罗斯人为什么爱喝酒。   跨度大,但是王舰扔出来的梗闻昔抛出去的梗彼此都能接。   有许多共同话题,聊得来,球踢得挺好。   离开的时候王舰又提起养个小鲜肉的话题。   王舰一脸认真:“你说异地的会不会容易断?”   闻昔也很认真:“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都是过来人,异地真的很少有好结果,距离虽然不是问题,但是那种无力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个拥抱,无法穿越千里。   “唉。”王舰叹了口气。   “怎么了?”闻昔问。   王舰一脸感慨:“有时候吧,我希望生活是安安稳稳,但是安稳它不叫生活,就是因为生活充满了不确定它才能让人有所期待,要是每天都像是白板上的字排好了,我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就是那些意外成了每天不一样和让人有所期待的东西啊。”   闻昔把她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点头:“所以?”   王舰说:“所以我要脱轨一下试试。”   “你要辞职去看世界?”   王舰翻个白眼:“我不。”   闻昔哈哈笑了,没有细细追究她话里的话。闻昔不知道现在的一句无心的玩笑,可以变成那么真实的伤痛。   王舰说:“没钱,你看到的更多的是社会的黑暗面,见到更多的是那些丑恶的嘴脸。”   闻昔有点不同意:“别这么说吧,世上还是好人多。”   彼时她们已经做完护理出来了,两人准备回去。王舰开车,傍晚,西边的火烧云红的一塌糊涂。   王舰耸肩:“我只是打个比方,总归是需要钱才能谈理想,你看它就是这么现实。”   闻昔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笑了:“呵,理想。”   那是很奢侈的东西,她有,深埋在心。   王舰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闻昔,说:“闻昔,其实你可以靠脸吃饭,你看,多漂亮的一张脸,皮肤都能掐出水来的。”   闻昔打掉她要掐自己脸的手。   “刚花的大把的人民币做的护理,能不嫩吗?”   绿灯亮了,王舰把车往前开。   “其实吧,有个说法是,如果不靠脸吃饭,一定是有比美貌更厉害的技能。我看你过不了几年就能爬到总监的位置。”   “借你吉言,”闻昔笑,“没准我又跳槽了呢。”   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箴,当然,这是后话了。   中途路过一家韩国料理店,看着很不错,干净整洁,她选了个包间。   还不太到晚饭时间,人还没多,进去后是装修简约的大厅,她们要的是小包间,进门脱鞋,正中放着一张矮腿木桌,下面摆着几个方形垫子。   “我喜欢这个感觉。”王舰说着回头看闻昔,然后顾自过去盘腿坐了。   两人不怎么饿,于是点了几样招牌菜,韩式泡菜、大酱汤、石锅拌饭、参鸡汤、韩国烤牛肉,味道都还不错。   王舰吃到一半又开始了:“这种包间,很适合——”   “天哪你饶了我吧。”闻昔夹着一块泡菜,感觉要吃不下去了。王舰是用生命在诠释三十女人猛如虎。   闻昔吃的不多,但是今晚胃口挺好,多吃了一点,两人喝了一瓶韩国清酒,不怎么冲,但是后劲儿足,闻昔觉得脸发热。   王舰最后擦擦嘴:“我又要在跑步机上多待一小时了,减脂塑形是窈窕女人一辈子的事业呦。”   闻昔说:“你可以试试无氧训练,增肌减脂比较有效果,运动完做拉伸,不然没有效果。”   王舰耸肩:“我没太有时间去健身房。”   闻昔说:“这个你可以自己练,买器材也行,胸臀都可以练大的。”   吃完晚饭出去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王舰先送闻昔回家。   回到家,闻昔放下今天的买的东西然后去洗澡。打开花洒,闭上眼睛,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来,温热的水流过全身,很舒服。   江边的风很凉爽,带着湿漉漉的凉。王舰开着车窗慢慢往回开车,后视镜里,有个黑色的纸袋躺在后座上,闻昔落了个袋子。   王舰掉头往回开,回到楼下,打电话,没人接。看到亮着灯的六楼,王舰指甲哒哒敲了下方向盘。   夜晚总是旖旎的。   脸上的皮肤身上的皮肤都很滑,洗脸的时候闻昔忍不住自己捏了两把。洗完澡,闻昔换了件舒服的黑色丝绸浴袍,腰部松松系了带子,喝的酒发汗,她现在恨不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   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往客厅走,手机放在桌子上,有两个未接电话,王舰的,还有她发的一条信息。   【你的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闻昔数了数沙发上的袋子,似乎是少了一个。闻昔正准备打过去的时候门铃响了,难不成王舰掉头给送回来了?闻昔擦了擦头发,把头发顺到一边,水珠顺着宽松的衣领流进去,有点凉。   “来了。”   门打开,却不是王舰。   吴戈一身居家服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闻昔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是你?”   闻昔穿着平底拖鞋,比吴戈矮了半个头,吴戈低头看闻昔,眼神意味不明。   “口是心非么?”他的嗓音低沉,闻昔觉得他有点危险。   “谢谢了。”闻昔要从他手里拿袋子,吴戈却突然上前一步,把闻昔逼得倒退一步贴到墙上。   闻昔的浴袍带子这时候松开了。   闻昔只穿了黑色底裤,她的奶白色肌肤和黑色布料形成的对比强烈刺激着吴戈的眼球。   性暗示也不过如此。吴戈猛地上前把闻昔抵压在墙上,手箍住她后腰,一提把她下身紧紧贴住,他弓着身子喘着粗气捏住她下颌,炽热的唇瓣紧紧吻住她湿润柔软的嘴唇。    ☆、第 13 章   我猛地扭开头,他的手指从我颈侧的皮肤滑下,脖颈被他轻柔一吻,然后他的唇再次压过来贴住我的唇,被他抱着拥吻,触觉爆炸,脑海里全是他的舌。   舌尖互相纠缠,推送,彼此轻轻噬咬,我再一次觉得我沦为欲望的奴隶,只脑袋放空,眩晕,我有些缺氧。   分开时牵起银丝,我气喘吁吁,吴戈抬手擦掉我下巴上的口水,他的手干燥温热,我的心扑通扑通跳,我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吻,可是有一丝什么东西我抓不住,转瞬即逝。   吴戈没有说话,只轻轻用手摩挲我微微红肿的嘴唇,余光里,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脑中的一条弦绷断,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得做点什么,可是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只得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他低下头,气息喷到我耳朵上,温热的痒。   我吸了一口气,推开他,闭上眼睛:“吴戈,这是个意外。”   吴戈有些意外:“意外?”   我挣开他的怀抱,转身拢好衣服:“我没有明确说我的态度是我的错,我跟你只是朋友,也只想止步于朋友,所以我们就忘了今天晚上吧。”   我看不到吴戈的表情,所以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我不相信,你明明回应我了的。”   我手撑着自己额头,今晚晚饭的时候喝了许多清酒,虽说不至于醉,但是确实是让我有些管不住自己。   “抱歉,吴戈,我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和男人亲热了,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抱歉,我知道我有些自欺欺人。   “你混蛋!”吴戈猛地冲上来从背后抱住我,“我不信!你这个骗子!”   他的身体很热,他紧紧箍住我的腰身,下巴埋在我颈窝。   我有丝慌乱,他的力气我是敌不过的,他年轻,有力,朝气蓬勃。我咽了口唾沫,我实在没招惹过比我小的男人,我不太清楚他是否能挡住我的冷言冷语。   可是,我不抓紧说点什么,事情只会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虽然会让他受伤,我还是开口了:“吴戈,我只是有点寂寞,不是故意……的,就算是选择一夜炮的对象,我也不会找你的,我们只是朋友,我对你不是爱,只是单纯羡慕你年轻有活力的那种喜欢,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不会犯傻的,你也别天真了,我们不可能的。”   吴戈没说话,但是他的禁锢松了。   我把他的手缓缓掰开:“吴戈,回去吧,我们都忘了今晚。”   吴戈直直站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   “呵……”吴戈冷笑着看我,“闻昔,这么捉弄人好玩儿吗?你觉得耍我挺有意思是不是?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你随便被一个男人亲了还这么不在乎,你就这么轻浮吗?”   “啪!”   吴戈的头偏向一边,脸上五个红指印立时显出来。   我怒目瞪着他:“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有能力吗?哭哭啼啼的戏码在学校里就够了,出了学校进了社会你以为所有人都很纯情吗?呵,我轻浮,你还不是一样?你给我滚。”   吴戈低头用手背蹭了蹭眉毛,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擦眼泪,我转过身,深深呼气。   “……对不起……”吴戈轻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轻轻带上了门。   我转身,对着我的是一扇黑色的门,地上有一个纸袋,我脱力蹲坐在地上,然后我看到,玄关黑色的地板上,有一滴水。   吴戈……我看着地板,内心的狂暴风雨持续不停——他是,哭了吗?   心路的怒气散去,留下的全是悔恨。   我是想插足别人婚姻的人,罪恶的枷锁在我的脖子上,我负重前行,我不值得,我不是个好女人。我看着火辣辣的右手,我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很大很大力,很疼吧,可是我不能再过去说对不起。   对不起……吴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只是忍不住……因为戳到了我的痛点……   I am so sorry. (真的很对不起。)   上海的夜是喧嚣的,灯红酒绿,昼夜不停,纯黑的天幕已经再无法见到,光污染把黑蓝的天染成黑红色,看着好像是人体脏器里的某个角落,挣扎,无望,恐怖。我心里的哀伤波涛一般的涌上心口,我觉得压抑,恐惧,窒息,难受。   我跌跌撞撞跑到床头柜前面,找出药扣开铝箔,抠出白色药片吞进嘴里,仰头咽下,干硬、苦涩,我吞下药伏倒在床上,闭上眼使劲呼吸。   我是轻度抑郁症患者。   我拉上了所有窗帘,关掉了所有的灯。夜幕沉黑,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无。   巨大的床,只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我。我紧紧抓住被子,只露出半张脸。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进入睡眠。   曾经,我想过自杀,可是没有最后付出行动。我站在六楼楼顶上的时候,楼下人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如果我跳下去,摔不死,会很难看。我退缩了。后来我去找了心理医生。   我真的非常恨第一个心理医生,她问我很多,我全盘交付,结果她把我问崩溃。我有一个月的时间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来我换了一个医生,做了很多正规的检查。怕别人知道,我没有告诉身边的朋友,我忘不了自己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做心电图的情景,昏暗的走廊,蓝色的陈旧的塑料椅,难闻的消毒水味,我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冷。   我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只好聊天。北京的朋友知道我在一个人做检查,他问检查完了没有,我说没有,医生等会儿过来,我说我很慌乱,没有朋友陪我,好孤独。   身在他乡,一个人,好像就被扔在了人群里,却找不到同伴,他说了一句滚烫的话,化掉了我心里的冰。   他说:“没事,我远程陪着你呢。”   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My best friend.(我最好的朋友。)   睡着之前我最后的想法是,也许没办法和吴戈好好做朋友了。真的好可惜。   如果有可以抹去记忆的药水就好了。如果我可以抹去他的记忆,如果我可以抹去自己多年前的记忆,会不会好过一点?But it is impossible.(但那是不可能的。)   Too naive.(太天真。)   周日一早我竟然六点就醒了,按理说我喝了酒吃了药会睡得更晚一些,只能说生物钟已经根植在我脑子里了。   记得很久之前在哪里看到一句话:The best way to keep stress away is to h□□e a balanced life. (远离压力的最好方式就是拥有平衡的生活。)   我一直在用其他方式转移我对自己思考过多的习惯,通俗点说就是不让自己想太多。我办了在公寓和公司中间一个健身房的健身卡,想释放情绪的时候就去健身,不想动的时候就找个电影院挑一部电影看,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广场坐在喷泉边看喷泉喷水。   新的一周开始了。这一周的工作还是很满,节奏很快。我带着低沉的情绪工作,一周下来,觉得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快要爆炸了。就连王舰都说,我最近严肃太多,搞得几个实习生都不敢跟我多说话。   周五结束了工作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一周没见吴戈了。虽然没有刻意躲开他,但是住在对面,真的是整整六天没有见到他,还是,他是在躲着我呢?   整理好桌面的文件,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脊柱和脖子咔咔响了两声。这还是之前落下的毛病,大学时整夜整夜熬夜写论文看文件查资料,久而久之,坐姿不正坐一会儿腰会难受,后来刚开始工作拼命证明自己,最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却把脖子给伤了,工作的人颈椎都是重点保护的,以前有人跟我说我还不信。   有人敲门:“笃笃。”   我习惯性开口:“请进。”   王舰笑意盈盈进来,手里晃着车钥匙:“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我想了两秒,点头:“好。还要换衣服吗?”   其实我们两个的衣服都不算是特别正式,周五的时候会穿的比平时happy些。   王舰摇头:“不用了,顶多换个妆面,今天我两个朋友刚好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   妆面还不好说。我换了正红的口红色号,眼尾的眼线上挑,把头发稍稍抓乱些,十分钟,一个妩媚的女郎就出来了,没有了职场的正式感,王舰换了时下很火的姨妈色,眉峰上挑,一个凌厉的御姐。   我们相视一笑,同事能变成能吃得上饭说得上话的朋友,真的非常难得。   进电梯的时候顾泠也下班要走,她看了看我们两个,微微挑眉露出一个笑:“Party?”(聚会?)   王舰笑着回:“Yes,would you want to come”(是的,你来吗?)   顾泠抱着手臂摇头:“No,I am busy. Thanks.”(不来,我很忙,谢谢。)   从电梯出来,顾泠与我们分开,我觉得王舰明显松了口气。   “Jennifer,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吗?”王舰问我。   我说:“一头老虎看着自己的兔子属下的眼神。”   王舰点头:“就是这个感觉,但是现在是下班时间,who cares”(谁会在意?)   她做了一个夸张的耸肩动作,我哈哈大笑。   实话说现在交通堵成一个疙瘩,但是王舰轻车熟路转了几条车少的路,竟然没有被堵在路上,我不得不给她翘大拇指了。   还没到的时候车走不动了,我们步行了五分钟。还没走到就看到远处一处建筑明清风格的飞檐翘角,粉墙黛瓦。吃饭的地方在上海老饭店,王舰做东,吃上海菜。   王舰的两个朋友因为刚好都来上海出差,都是行业翘楚,介绍给我认识。一个是北京的王之喜,32岁,某国企高管,一个是广州的顾仁,37岁,某外企的高管。顾仁是王舰的师兄,帮过她挺多,王之喜则是追过她,王舰拒绝了,之后两人成了朋友。   进了包房,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清瘦男人,面容清峻,看着很随和,但是透着清骨,这应该就是王舰口中的顾仁了,至于另一个,穿着米白色的西装,打着亮蓝色领结,笑呵呵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这应该就是王舰口中不正经的帅男人王之喜了。   “这是我同事,闻昔。”王舰给我们做介绍,然后她给我们互相介绍。   介绍完入座,我坐在王舰右手,顾仁坐在王舰左手,王之喜坐在王舰对面。   我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却说不出是什么。   王之喜笑着打趣:“还是一个人啊?要么就考虑我好了。”   王舰挑眉:“也不看看你毛长齐了没有。”   看这架势,两个人真的很熟,也是真做朋友的。   我的思绪飘的有点远,我和吴戈可不可以这样呢?   一直随和笑着的顾仁来中断“战争”,他把菜单放到王舰面前说:“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他一开口,我瞬间知道王舰为什么拖上我了。   虽至中年,却是儒雅随和,嗓音温厚,现在可以说是个很帅气的大叔,再年轻些肯定是迷倒很多人的美男子,我可以想见王舰的当年。现在,他们都不那么年轻了。   王舰笑了:“顾仁,你一点都没变。”   我嗅到同类的气息,可是她的比我的更悲伤,我的是新绿的藤蔓,而她的,已经快枯萎了。    ☆、第 14 章   王之喜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是很讨成熟女人喜欢的类型,风趣幽默,正正经经,但是又带着点痞帅。他话很多,可是不会让你觉得烦,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意思,加上他偶尔表现的绅士一点,更让人觉得他很迷人。   他嘴上说着要和王舰“重燃激情”,可是他却只是止步于此,既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又不会显得自己过分热情,他是真的放下了王舰,否则做不到这么云淡风轻。   “你要是嫁给我,现在我们孩子都三岁了。”王之喜说,“可惜了我的一身优秀细胞呐。”   王舰说:“那你要小心你那小女朋友了。”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仁一直微微笑着,王之喜说:“老顾,别光听我们说,你也说说自己的事啊。”   顾仁笑着说:“我都老了,哪跟得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   王之喜道:“你这不是骂人吗?我不干啊,在座的都是年轻的,是吧闻昔?”   我笑着点了点头。   顾仁微微正了正身子,说:“我就是在忙自己的工作,你也知道没什么讲头。茵茵妈妈说我没时间陪孩子,最近我最头疼的事就是多挤出点时间陪孩子。”   顾仁说起茵茵的时候王舰的表情有刹那间的灰暗,仅仅是一刹那,然后她又笑靥如花。如果我难过了要你担心,我宁愿露出微笑的表情,哪怕我心里泪流成河。   王之喜说:“茵茵是个小美女呢,等我将来有了儿子,娶你家茵茵。”   顾仁说:“如果跟你一样风流,我不让他进门的。”   “哎呦你这就不厚道了。”王之喜端起酒杯,对王舰说,“老顾跟我们没孩子的就是不一样,我们还年轻呢。”   言笑晏晏,或者只是表面。   少不了会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顾仁说:“闻小姐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职位,很不简单。”   我忙说:“哪里哪里,只是刚好遇到机会罢了,像我这样的人才很多的。”   “人才常有,机会难得。”   顾仁倒酒,我们开了一瓶92年的拉菲,他倒得不急不缓,王舰看着红色的酒液流下来的时候出了一会儿神。   我借口去洗手间,示意王舰也出来。   到了外面,我看出王舰脸色有点不大好了。她的笑还在,可是看得出很疲惫,不是很开心的笑,而是很努力挤出来的笑。   我问:“你就那么在乎他吗?”   王舰摇摇头:“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王舰翻了翻包,然后问我说:“有烟吗?我想抽根烟。”   我自然是没有。   王舰颓丧地倚到墙上,说:“我认识他十年了。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女人看待过,一直把我当妹妹。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结婚了,可是我不甘心,自己作了两次,一次都没成功。他教会我很多,也领着我过了不少弯路。他可以很疼我,可就是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时候他的女儿刚出生不久,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总觉得留在他身边就挺好,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你明白吗?那种在他身边就控制不住的感觉,我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做到毫无痕迹,跟他谈笑风生。”   我拍着她的肩膀,她的头垂下去。   “我错了,我还是没法放下他,可是今晚听到他说自己女儿的时候,他幸福的样子打击到我了,我不是他的灰姑娘,他也不是我的白马王子。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我也已经是需要每天涂玻尿酸的人了。”   我觉得我说不出什么,她自己已经看得透彻,只是做不到而已。   “闻昔……”王舰趴过来在我肩头伏着,“我真的错了,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这么做没结果的,他那么幸福,我怎么忍心破坏它?我不希望他难过。”   “你能看开就好。”我拍着她肩膀。   “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够漂亮,我花那么多钱在脸上在身上,可是……”   “王舰,往前看,这个没希望了就忘了,也许遇到更好的呢,学点新事物什么的。”   王舰的热泪滚到我肩胛上,她没有出声,我也不说话。   “就这样吧,我受够了。”王舰低声说。   她抽了抽鼻子,擦掉眼泪,然后到洗手间补妆。   最后她看着我认真地说:“闻昔,你千万不要像我这样。”   我的心颤了一颤,我说:“好。”   回到包房,菜已经有点冷了,不过他们都没怎么动。   王舰笑着坐下:“怎么都不动筷子啊,我就想下去买根烟。”   顾仁闻言看了看她:“王舰,说过多少次,抽烟对身体不好。”   王舰笑:“哎呀我知道了。”   我看到她眼角微微浮起的细纹。   岁月已经悄悄爬上她的脸了,再多的玻尿酸,再多的精华,都比不过一个年轻的身体,新鲜的细胞。她已经在无底深渊里过得够久了,岁月给了她独有的风韵,她却没有拿来好好修饰自己的羽毛。   接下来,王舰的负面情绪似乎一扫而空,她谈笑,她喝酒,她醉态。   一顿饭吃下来,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是没人认真去品味了。   我默默吃了两盅汤,偶尔接几句话。顾仁话不是很多,可是句句有嚼头。   我已经看不出王舰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了。   “最后,祝我们都工作顺利。”   她笑着喝酒,笑着喝醉。   最后王舰低声对我说:“闻昔,别让他送我回家。”   我说:“好。”   告别的时候,顾仁对我说:“王舰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   王舰笑着说:“你几个意思啊顾仁。”   王之喜则是半认真半玩笑的样子:“王舰,你这是超度了?”   “老娘还没玩够呢。”   最后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我们就此分别。   我和王舰坐在后座上,王舰起初笔直地坐着,然后又滑到我腿上,最后她抱着自己哭了出来。   她枕着我的腿,泪水湿透了我的裙子,然后她呜咽出声,我看到她花了妆,眼睛糊在一起,眼泪直流。   司机觉出了不对劲,从后视镜看,我说:“没事。”   王舰压抑的很厉害,我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事,哭吧,哭出来好受些,也就能好好放下了。”   王舰哇地哭了出来。   我降下车玻璃,不大的一条缝,风把我们的头发吹乱,王舰的哭也混在风里。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哭花了妆没有形象的女人,那不是自我放弃,是被压抑了太久,爆发的时候,就只是失态一下。谁没有难过的时候呢?   送王舰回家,她已经哭得满脸通红,鼻头更是红彤彤。她说她可以自理,我去楼下便利店要了醒酒的东西给她,然后离开了。   司机还在楼下等我,我付了钱,说:“我想自己走走。”   钱不少他的,他转头开车走了。   风有点大,还有点潮湿。我抱着手臂慢慢往前走,远处的东方明珠闪着光亮。   它自己站在那多少年,会冷吗?   有多少人仰望过不可能到达的高塔,有多少人奢望过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也都是时代的宠儿,其实本没有那么多王子,多的,是骑士。你尽可以找个骑士爱你,尽管你心底依旧渴望王子,可那是美好愿望罢了,你也知道不可能,只是迟了一步,可是咫尺天涯。   于城,是我不可能得到的王子。他是一个专情的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爱情会让人自甘卑微,我快要走不出来了。   路过一家诊所,白底红色十字的灯箱挂在门口,门口的吊灯上聚着趋光的蚊虫。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看到值班室里似乎有人影。   值班的是一个男青年,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全框黑眼睛,他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我来买点感冒药。”   “有什么症状吗?”   我说:“冷,胸闷。”我绝对不是在说感冒。   青年医生皱了皱眉,说:“还有吗?”   我直接说:“给我拿点感冒灵吧,还有安眠药。”   青年医生又皱了眉:“是你感冒吗?”   我十分肯定地说:“是。”   了解之后才知道,感冒根本治不好,药物只是缓解症状,只有免疫系统把病毒杀死了才真的恢复健康。我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笑出眼泪来,原来高中老师说的感冒自己能好真的不是骗我。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最后我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感冒灵和安定片。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个疯子。   我没感冒,也不失眠,我只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得我很奇怪罢了,可是好像已经很奇怪了。   麻痹自己,其实没有用。我只是在逃避而已。我和吴戈的矛盾,我自己也有错,我如果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就不会让他觉得有机可乘。我敢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能全部怪罪与单纯的肉|体情|欲吗?我不敢保证。人,哪有那么完美的?我自诩不是圣人,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心境。   高跟鞋走路有点磨脚,我抱着手臂慢慢往回走,塑料袋透出两盒药的图标。   等红灯,车反而比人多。驶过的车留下难闻的汽油味,如果是白天,会看到地面扬起的拂尘,尾气管排出的灰色烟。有的人觉得汽油味好闻,有的觉得难闻至极。   走到住的地方,我已经很累了。高跟鞋是10公分的,尖头细高跟,走路很美,可是走久了很不舒服。   不知道王舰是不是比我还累。   好巧不巧,电梯坏了,我只能悲叹着走楼梯。好在楼梯不黑,我慢慢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高跟鞋敲在台阶面上,发出十分响的咔哒咔哒声。   如同电视剧里的女鬼,出场就是红色高跟鞋,咔哒咔哒,窸窸窣窣。自己吓自己,所以更可怕,于是我在一个转角差点撞上人的时候“啊!”地大叫了一声。   “你鬼啊!”我看清了站在黑暗中的人形,高高瘦瘦,感觉还很熟悉。   “这一段的声控灯坏了。”吴戈低声说。   我惊魂未定,因为我刚脑补到女鬼血浆横流。   “哦……我知道了。”   我站在光照到的楼梯,他站在上一级黑暗的地方。   “你感冒了?”吴戈突然问。   “什么?”我随即反应过来,“没有,随便买着玩的。”   吴戈没有说话,我觉得很尴尬,他动了动,让出楼梯,让我先走,我拿出手机照明,看到他没怎么有活力的样子。   “你是不是太累了?”   吴戈摇摇头,往下走。   我捏紧塑料袋,说:“吴戈,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吴戈停住了,他抬头看着我说:“闻昔,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我有点进退两难。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很随便的人?”吴戈说。   我摇头说:“没有。”   “你有。”   好吧我承认我有,我觉得他太不稳重了。   “我虽然道过歉,可是我觉得我至少遵从了自己的想法,闻昔,你敢问你自己的心吗?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呼了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觉得你耍流氓有理是吗?”   “我没有,我不是。”   “行吧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转身要走,吴戈突然抓住我手腕。   “你就是个傻子。”   我不置可否。   “你喝酒了?”   “不关你的事。”我作势要甩开他的手,他却抓的更紧了。   “你放开!”我有点生气了。   吴戈说:“我不会放弃的,闻昔。”   我觉得头疼:“你有病吧吴戈,那么多年轻小姑娘你不去追,堵着我算什么?”   吴戈上了两极台阶,站在我下方:“你才有病吧闻昔,总是躲躲闪闪,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你少管我。”   吴戈说:“我本来也没想管你,你自己要跟我交朋友的。”   “我……”   我找不到好理由,我承认我有私心。   吴戈说:“闻昔。”   “……”   他还握着我的手腕,更紧了。   “闻昔。”   “……”   我看他。   吴戈说:“我去上班了。”    ☆、第 15 章   我操。   我转身就走。   心里骂了一百遍脏话。我在期待什么?我不承认!我什么也没有期待!   我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回到家我就去洗澡,洗完澡就睡觉。   深夜梦魇。   梦里,梦到了吴戈。这个贱人对我说,我就知道你愿意跟我做的。然后是不可描述。   我承认他梦里的表现很勇猛,可是并不代表现实中我会觉得喜欢觉得高兴!一早起床,顶着爆炸头的我更暴躁了。   “啊——”   明明是讨厌的情绪……为什么会梦到……   我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做,我揉着自己的头发逼自己把那些画面赶走,可是越想赶走越赶不走,反而深化。   我不想承认是潜意识。   吃完饭出去散步,开门的时候遇到了哈欠连天,带着黑眼圈回来的吴戈,他看起来像是加班劳累了一晚上,我“嘭”地把门关上了,然后我很后悔这么做,这样他肯定听到了。   然后我做了更后悔的事,我看了猫眼,然后看到一双特别晶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吴戈使劲敲门:“闻昔你给我出来!出来!出来!”   我背靠着门,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   “我不!”   终于不敲门了,对面的门一声响,吴戈应该已经进门了。如果不是困到极点,应该会再敲五分钟。   出了门,去健身房的路上路况还是不太乐观,好在我只需要走十几分钟。   半路接到闻朝的电话,她说自己恋爱了。那个男生向她表白了,她也很喜欢他。她说的时候很开心,听得出她的高兴和甜蜜,我不自禁地嘴角上翘。她跟我分享这点滴,我听了很高兴。家人开心,我也很开心。   听了许久,我说:“注意保护好自己。”   闻朝有点恼羞“姐!”   “我说真的,女孩子流产很伤身体的,没有确定之前,绝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是你的姐姐,爸妈都不在了,我要对你负起责任。”   闻朝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哎呀还没想过呢!”   我笑了笑:“小姑娘也快要长大了。”   闻朝说:“我来这里见识了好多人啊,他们都有很有趣的活法,还有很多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人,虽然来了几天,但是能很清楚地感觉出跟高中不一样。就感觉,很神奇。”   我说:“你也要成年了,很多事自己做决定。”   闻朝说:“姐,我听说大学里班长和团支书都挺重要的,我去选好不好啊。”   我问:“你觉得呢?你想不想?班长和团支书都是很辛苦的,可是如果做好了,也是你的一个能力认证,说句不太好的话,你是为同学们工作的苦力,可是另一方面,你会有认识很多老师的机会,有很多先于其他人的权利。其实机会一直都在,主要看你怎么利用。大学四年是你的四年,我们已经开始分开,以后在一起的机会也会变得少了,你要学着自己长大,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你。”   闻朝慢吞吞地说:“我想当班长,虽然女班长很少。”   “那就去做,试试。”我鼓励道。   闻朝说:“可以吗?真的可以?”   “大学没有人管你,没人管你做得对不对,你主动了,别人就会注意到你,你就会有机会。没人有那么多耐心发现你,你需要自己争取。”我说。   闻朝说:“姐你当时竞选团支书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吗?”   我想了想,说:“我是在军训还没结束的时候跟兼职辅导员说的,后来竞选的时候写了一页纸的稿子,然后竞选脱稿演讲。自信,让别人看到你的认真。”   闻朝开心道:“感觉世界跟我打开了一扇大门似的。”   “好好感受吧,工作了就会觉得大学生活很珍贵了,无论是日常的生活还是令人激动的活动,将来都会成为你很珍惜的回忆。”   闻朝甜甜地说:“我知道啦姐。”   我拉了拉健身背包的肩带,不知道为什么,睡醒之后脖子和肩膀的地方很是酸疼。   过了马路就看到健身房黑白色的招牌了。我走路,但是一直没有挂电话。闻朝应该是知道我的习惯,工作的时候我偶尔会放下电话一会儿。   健身房旁边有一家鲜花店,我突然想起来闻朝生日快到了,10月10号,今天都9月25了。   闻朝十八岁生日,我在工作,那天我会出差到外地去,很遗憾错过她的十八岁成人礼。可是我不想让她过得太普通,至少要在以后留下珍贵的回忆吧?   我说:“对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闻朝想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想趁机敲诈你老姐一顿吗?”周六一早来健身的人不多,我在前台取了钥匙,刷卡进门。   “那还不是你的辛苦钱,等我以后赚了钱就还给你。过生日就简单单就好了啊,有朋友就够了。”   “那我真的是老了,你都把我排除在外了。”我微微有点吃醋,她的生日我却不能陪着过。   “姐,你都二十七了。”闻朝幽怨地说,“你都不想找个人嫁了吗?”   我笑:“怎么,你开始担当起爸妈的任务——催婚吗?”   闻朝慢悠悠说:“姐,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那人啊。”   我手里的钥匙掉到地上,我蹲下捡起来。   “别管我啦,自己好好的。”   闻朝轻轻叹了口气,说:“姐,你要记得看医生啊。虽然你很讨厌那些,但是生病了要治疗。”   “好啰嗦哦,你男朋友不嫌你话多吗?”   “姐,每次谈到这个你都转移话题,不跟你说了。”闻朝气呼呼说。   我笑了,说:“行,我挂了,我要健身了。生日礼物呢,我让人送过去。记得签收。”   我做了一上午的运动,中间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后果的话可能第二天我的腿、胳膊上的肌肉群都酸疼。   快中午的时候去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觉得阳光有些耀眼。最热的时候过去了,最近又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凉爽了很多。   步行回家,在外面解决了午饭,回家之后觉得脑子有点空。   下午的时候王舰打电话过来,约了几个朋友去唱K。我有点累,但还是去了,王舰的性质很高,来的人除了于城和一个不怎么熟的男同事林谦,其他的我一男一女我不认识。我有点好奇,拉过王舰问:“怎么这么多人?”   王舰指着那个姑且叫得上女孩的说:“那是林谦女朋友,”然后她嘴角一弯,红唇魅惑一笑,“那是我的小男朋友,方铎。”   我推了她一把:“开玩笑,多年轻,也就二十多岁。”   王舰点了点头:“唔,还在上大学,大二,不,大三。”   我说:“少祸害人家祖国的花朵啊。”   王舰来的时候喝了点酒,她嗤笑了一声:“我自诩年轻,遇到这种还不是一巴掌打回原形?”   我没懂她话里的意思,于城已经过来了。那个女孩很温婉,小鸟依人地挽着林谦手臂。林谦是很文静,斯斯文文的男人,话不多,可是看着很稳。女孩是娇小类型的,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于城穿了一身休闲服,不再是西装革履了,看着优雅闲适,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微微笑着,我看了两眼,赶紧转移视线。   点好了包房,进去就是狂魔乱舞的世界。   快要晚上了,林谦和他女朋友是吃了饭来的,于城也是,叫的酒基本被我、王舰和方铎喝了。方铎是个有点害羞的男生,可能是见到陌生人的缘故,他不怎么说话,可是眼睛是亮的,尤其是听到我们谈到某些工作上的事,尤其王舰扯皮的时候他听的眼睛都不眨,看得出他对王舰很崇拜,可是没有爱欲在里面。我放心了。   于城拿着一直啤酒,我拿过一支跟他碰了碰。   “怎么不唱歌?”于城问我。   我说:“我会的都是老歌。”   确实是老歌,以前的时候我喜欢过□□、阿杜,但最喜欢的还是林志炫,磁带听了一盘又一盘,那时候林志炫还很火,我很喜欢他的《单身情歌》,总是忘情地跟着唱。那时候磁带听多了会坏掉,磁带掉出来,要用手指转着带齿的圆圈把多出来的转回去。有时候坏掉的磁带拿来玩,里面的磁带能拉很长很长。我听坏了三个收音机,可是后来磁带找不到了,收音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   “想什么呢?”于城见我出神,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忙回过神,说:“没什么,我不会唱。”   于城说:“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唱歌应该很好听吧?”   我的心又开始激烈地跳动了,我喝了酒,此刻我全身的细胞都恨不得大叫:我会!我会!   方铎唱完了一首《动物世界》,我觉得很好听。王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子,然后对着话筒大吼:“不错啊!”   方铎不好意思地笑笑。   然后王舰把话筒往我手里一塞:“唱!发泄一下,死不了人算我的。”   我说:“去你的。”   转身对上于城的目光,炫丽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像一汪海。我说:“我唱,听不懂别怪我。”   前奏想起来,林谦的女朋友从林谦怀里爬起来:“是《十年》!我会唱!”   林谦把话筒递给她,她看到屏幕上的歌名,疑惑地抓着话筒:“欸?是我听错了?没错啊?”   我看了于城一眼,他微笑着望着我,我的心在狂跳,可是眼泪却差点掉出来。   林谦的小女友到底没唱,连第一句都没有,我独自唱完了所有。   若这一束吊灯倾泻下来   或者我已不会存在   即使你不爱   亦不需要分开   若这一刻我竟严重痴呆   根本不需要被爱   永远在床上发梦   余生都不会再悲哀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   我还是重新许愿   例如学会承受失恋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   床褥都改变如果有幸会面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惶惑地等待你出现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   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   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陈奕迅的《明年今日》。粤语版,比国语版更加深刻,更加难过,我唱到眼泪横流。王舰笑着说:“你瞅你这没出息的。”   我拿了纸巾擦干眼泪,自嘲说:“见笑。”我再没有看于城一眼,所以没看到我一直想从他眼里看到的惊艳。可是仅此而已。   方铎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他喜欢时下的很多新歌曲,他说:“闻昔姐,你这是开了原唱系列啊。”   我没有推辞。因为这首歌,我唱了也差不多十年。从最开始的《十年》,到后来的《明年今日》,每次唱歌,这都是我的必唱曲目,早就驾轻就熟。   冷气有点足,我觉得冷。果盘摆的很精致,我低着头吃水果,觉得好像更累了。上午运动过后没休息,中午没有睡午觉,下午做了一些表,现在有点体力透支。   “少喝点吧。”于城说,他递过一瓶低酒精果汁。   “你不知道混着喝更容易醉吗?”我看他有点纠结,顺手接过了。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八点了。林谦的女朋友困了,回去睡觉,林谦去送她,也离开了。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王舰在那跟方铎划拳,她是有点喝醉了,方铎却没有喝多少,我有点怀疑这是王舰故意凑的一个局了,六个人,刚好三对。    ☆、第 16 章      人走了之后气氛降了一点,王舰又去点了一首重节奏的歌,把灯光开到最晃眼。   我竟然在这震耳欲聋的歌声里睡得迷糊,不算是严格的睡,打瞌睡。   “你很累吗?”于城问我,他没有喝多少,眼睛还很清,他的表情有一点点奇怪,带着点尴尬。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正了:“对不起,有点困了。”   于城说:“困了就回去睡觉吧,好好睡一觉。”   我是真的恨不得好好睡一觉,任谁有多大的精力,撑到现在也疲劳了。王舰和方铎在屏幕前疯,两个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的可能以为嗑药磕多了。   于城站起来,走过去说了什么,可能是说我累了之类的,王舰回头看了看我,眼神有点飘,她点了点头,随即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于城走过来,拿过自己的外套给我,看意思好像是要送我回去。   “看你很冷,现在外面也是有点冷的,你先披一下吧。”   我确实觉得冷,然后拿过来披上。有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很淡很淡,我咳嗽了两声掩饰。   “谢谢。”   开门是时候于城帮我扶着门,然后我们出了KTV。   “我去取车,你等我一下。”于城说。   他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可是我的心却跳的厉害。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感觉,似乎今晚会发生点什么。我隐隐期待着,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罪恶边缘。他是结了婚的人,可是他又在和他的妻子分居,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很和睦的样子……   我按着太阳穴,觉得里面的血管突突地跳。酒精真的是个罪魁祸首,有多大期待,就有多大失望,我希望我最后哭的时候不要那么难过。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温柔。   于城很快开车过来,回去的路上我很困,系上安全带,我在副驾驶迷糊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他的衣服,我头靠着玻璃窗,按了按鼻骨,吸了口气。   于城问:“头疼吗?”   我靠着窗户,还有点迷糊:“有点。”   于城把空调调了下:“可能是有点着凉了,今晚喝了酒,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我笑了笑,说:“可能洗着洗着就睡着了。”   于城说:“睡着之前把水放干净。”   我哈哈笑起来,胸腔里的一股闷气终于出去了。   “好些了吗?”于城在一家路边的药店停下,“我去给你买点药。”   他停了车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我手抓住他的衣袖,摇头说:“没事,回家就行,有药。”没药隔壁还有医药库。   “还真是任性。”   于城又发动车,很快到了。   忘了喝了多少酒,可能是混着喝的缘故,下车的时候酒劲竟然上来了,我一个不稳扶了下车,头重脚轻,于城见状忙扶了我一把。   “很难受吗?我先送你上去,然后我去买药。”于城皱着眉头说。   求求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我在心里哭求。我摇头,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今天是有点太累了,没缓过来。”   于城锁好车送我上去,我靠着电梯,脑袋空空。于城站在离我我两步远的位置,他手轻轻扶着电梯的把手,偶尔看一看我是不是要摔倒,他笔直地站着,像一棵松树。   好远。好远。   电梯门开了,眼前晃了晃,然后手臂被于城扶住了。   “鞋子这么高,容易摔。”于城说。   我笑了:“于城,你这样会让女人不知不觉爱上你的。”   于城笑了笑,说:“难不成你会爱上我?”   他只当我喝醉了,可是我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有多黑暗。自我催眠久了,是不是会变傻?   走了几步抬头,刚开始没看清,吴戈站在走廊里,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们。   我觉得有些奇怪:“你在这里干嘛?”   吴戈看了于城,然后视线放在于城扶我的手上。其实于城是绅士手,可是我还是觉得吴戈的视线让我觉得于城的手刺眼了。   “你去哪了?”吴戈问,“他是谁?”   我稍稍站定了,于城松手。   我觉得头疼:“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吴戈皱起眉。“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吴戈转头怒视于城,“你对她做了什么?”   于城神色不变:“没做什么,她累了。”   我抓着外套低着头,觉得有点难堪,于城是懒得解释吧?   我说:“吴戈,你回家。”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我说:“你就在隔壁,有什么好等的?”   吴戈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   “你要干什么?我现在头疼,明天再说好吗?”我低下头,手在包里翻钥匙。   于城上前一步:“她今天很累,让她休息。”   吴戈皱着眉头:“你是谁?”   于城转头看着我:“他经常找你麻烦吗?”显然于城以为吴戈是刻意滋事的人,吴戈嚷:“你说清楚,什么叫我经常找她麻烦?我们是邻居,邻居!”   于城笑了,他看着吴戈,眼神冷峻:“我管你邻居不邻居,如果你再来闹事,我会出面解决。”   吴戈,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还是输给了眼前这个三十五岁的成熟男人。吴戈剧烈喘着气,胸腔一起一伏。   有点严重了,我说:“于城,他不是混混,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于城身上又散发着那种在公司里面对下属的气息了,压迫感让我也觉得有些难受。他的话是对我说,眼睛却是看着吴戈的。   “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如果他不老实,给我打电话。”   他一进电梯我就靠在了墙上,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头疼的无以复加。   我沉默,吴戈也沉默,过了会儿,他问:“你不舒服吗?”   我点头:“嗯。”指尖勾到了钥匙,我拿出来插进锁孔。   “你是喜欢他吧。”吴戈突然说。   我猛地抬头,吴戈自言自语道:“果然。”   我重又低下头去,把钥匙转了两圈:“想什么,我们只是同事。”   吴戈说:“那他为什么那么骂我?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他都那么说你都不帮我说话。”   我无言,打开门就进去,吴戈用胳膊撑着门不让我关门,我说:“你饶了我吧,我够难受的了。”   胃里一阵反胃,我松手就往卫生间跑。   吐了之后胃里舒服很多,我瘫坐在地上,拿杯子接水漱口,然后接着吐,直到没东西可吐。按下马桶的冲水键,漱口,洗手,洗脸。   头发湿了,发尖滴水,我趴在洗手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几乎是第六感,我一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吴戈,我心里一惊:“你要做什么?”   吴戈的脸上却是忧伤的表情:“你还说你不在乎他。我能感觉得到,你今晚都和平时不一样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歇斯底里,“是!我喜欢他怎么了!他不喜欢我,你们为什么要一遍遍重复?我知道!我知道!八年了,我知道,不用你们说!”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衣襟湿透,水滴沁心凉。   吴戈走过来,他拿了一个杯子,杯子里是热水。他手分开我脸前的头发,我早就踢掉了我的高跟鞋,他低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原来你的皮肤这么苍白的。你别这么糟蹋自己,爱你的人会心疼。”   他的手干燥且热,触在我脸颊,几乎把我烫伤,某一处突然跳动,意识到不好,我抬手压住心脏,呼吸急促。   “别碰我。”我猛地转过头。   吴戈说:“好,我不碰你。”   他出去,关好了门,然后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   我不知道的是,吴戈在进门之前看到了我随手放在玄关桌子上的药。   吴戈看着上面的成分,拳头握了许久。    ☆、第 17 章   于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卧室黑了灯,只在玄关留了一盏地灯。他进到女儿的卧室,女儿睡得很香甜。他检查了窗户和空调,又看了奶粉和水,然后轻轻关门出去。   笑笑已经两岁了,已经学会叫爸爸,他却只能偶尔来看看她。他和顾泠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是从一开始就埋下的引信吧,某一天引信点着了,然后他被炸的粉身碎骨。   知道顾泠喜欢女人的那一天,他感觉天都要黑了。这都算什么?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妻子,他不觉得那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他一关上门出来,顾泠就从另一间卧室出来了,她穿了一身丝绸睡衣,头发散开着,虽然是刚睡醒的样子,可是并不难看。   顾泠拿起奶瓶往饮水机走,顺便问他:“醒了?”   于城摇摇头:“没有,等会儿换尿布吧。今天几点睡的?”   几点睡的?顾泠也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是六点钟左右,醒过一次。   酒气太大,顾泠皱眉看了看他:“你喝酒了?”   “嗯,”于城点头,“出去喝了几杯,你今天都在家里吗?”   饮水机冷热水交替,顾泠等着关水。   “今天看了笑笑一天,吐了我一身奶。”水满了,顾泠喝了几口,“我先睡了,等会儿你给她换尿不湿。”   “嗯。”   顾泠回卧室继续睡了,于城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去洗澡。   这是他和顾泠的相处模式,他偶尔过来住,照看孩子,与顾泠相敬如宾。挑明的那天顾泠就说了,不谈感情,还是好朋友。其实她也是突然明白自己的性向,希望于城尊重她。   于是,同房不同床,如同朋友一样的相处模式。顾泠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那还是她还没被检查出怀孕的时候,知道顾泠怀孕之后那个女孩就离开了她。   谁是谁非,谁又能说得清。人活在世,踽踽独行,越活越孤独。   这个时候纠结对错已没有意义,有些事情从来就没办法分对错,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是死缠烂打追问谁是坏人的小孩。谁也没办法回答,谁都不是好人。   真纠结。   ——   吴戈手里的药,去甲丙咪嗪,【别名】地昔帕明【适应症】主要用于治疗各种忧郁症。他知道,这种药药量比较大,容易形成依赖性。这种治疗是长期的。闻昔的性格不是特别开朗的那种,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情绪不稳定。   说不出口的,分享不出的,他明白那是她在医院不太自然的原因。看起来冷漠,可是内心潜藏着熔岩,热情似火。他想把熔岩挖出来。   华灯又上。   吴戈回家后我很快收拾好自己上|床睡觉。没什么事是睡觉躲不过的,再难过的事情再头疼的事情睡一觉都成了昨天,就像是遇到危险把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明知道问题没有解决,还是想要逃避。   我蒙上被子,心里默默祈祷:只要让我过了今天就好,只要今天。我所有的伪装都被扒下来仍在太阳下,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看自己的痂,一直在溃烂,一直没有愈合。我自欺欺人,可是事实告诉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知道吗?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就算不说出来那个人也能感受的到。也许存一种类似语言的情感分子,掩饰的再好也没有用。于城知道我的喜欢吗?知道我对他的好感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吻我?如果爱,如果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这是我喜欢的人吗?我喜欢的不是这样的他,我喜欢的是果决聪明,睿智儒雅的他,他不是神,可是我不允许他有缺点。   可是,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我只希望他的缺点不要暴露的太快,不要让我失望。希望积攒太久,如果最后达不到自己的期望,会非常的失望。我一次次经历这种失望,心碎至极。   他是不爱我的,我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否则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的情意。   我有什么资格呢?我是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却深受心理问题的干扰。我不会去杀人放火,可是我身心煎熬。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悸。空虚,无望,沮丧,抑郁。都是非常低沉的负能量。   我再也不要过那样的生活了。其实我明白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终于在被子里嚎啕大哭。那种失望,孤独,彻底击垮我了。他不完美,他也会有自己的情感,我为什么一直以来把他当做完美的化身?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呼啦啦涌出来,全部流过我的眼前,让我明明白白看清楚这个世界,告诉我,我的一切都是痴想,没有完美的生活,没有完美的爱情。   完美的东西,都存在于自己接触不到的地方。还不如让我痴妄。   也许有时候人要有希望才能过得更好,在找那个寄托的时候不要随便找别人,找别人,会给自己埋怨其他人的理由。希望的来源是自己,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就真的没什么意义。在梦里,我哭着对自己说:“闻昔,你还有我。”   我知道那是另一个自己,那个勇敢,一直支持着我的自己。心理医生告诉我我并不是双重人格,可是我知道那个独特的我存在,那是我的力量源泉,谁也不能否定她,那个努力又固执的姑娘,她一直爱我,我一直爱她。   她就是我。也许是该吃药了。   ——   清早的太阳还是带着雾气,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公园的时候里面有很多老人在晨练。他们穿着宽松的太极服,动作缓慢地打太极。   我享受不来那种心境,因为我停不下来,我需要更激烈的运动来活跃自己的细胞。所以那或许是我老了以后的事了。   我调了一下耳机音量,换成一首跑步后摇。   老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也许我某一个时间就去见上帝了呢。可是老天在上,我除了十几岁的那年有过轻生的念头并且没有实施成功,后来就再没有想过死了。我知道生命的可贵,我知道自己只有一次生命,我知道自己活得再苦再无趣也是我自己的生命,我独一无二,我无可取代。世界上尽可以有几千甚至几万叫闻昔的人,可那再不是我了,她们都会有精彩的人生,可那不是我的。所以我为自己创造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那是我的专属舞台,我要活得自在。   我在进行积极的自救。   跑步的时候脑子里会想很多事。其实独处的时候是最好的自我相处的时间跟内心里最真实的自己沟通,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的欲望,知道自己的缺点,知道自己的High点,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跟自己相处,因为正视自己的时候,会发现很多丑陋的东西,所以觉得难堪,宁愿假装瞎子,心里明白那是真实存在的不完美自己。   所以,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并且改变自己,勇敢变得更好,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所以那些做到的人能收获满满的敬佩,所以那些成功升华自己的人能知道一路走过来需要多坚强的自己。   人生不设限,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的选择。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学会承担后果,因为没人会停下来看你,你做的一切获得的一切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You deserve it.”(那是你应得的。)   跑了两公里,我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滑下来,如同那些糟糕的情绪。都滚一边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久病成良医的心理医生,因为我一直在进行积极的自我暗示,尽管有时候会被负面情绪挟持,可是人只要坚持,总会看到希望。   跑的有点远,从公园的另一个出口跑出去的时候看到吴戈站在一家早餐摊点的门口,他在等着买小笼包。昨晚他其实没做什么,作妖的是我自己。   我慢慢走着,手掐着腰喘着粗气。他专注地看着冒热气的笼屉,似乎白色蒸汽里有很有意思的东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走过去。   “早。”   吴戈突然直了一下身子,原来是我误会了,他刚刚在发呆。   “闻昔?”   “嗯。”我看了看摊点,“这里的小笼包好吃吗?”   吴戈“啊”了一声:“挺好吃的,我偶尔过来买早点,来晚了有时候就卖光了。”   “哦,那我来一份。”我付了钱,然后等着。转头看吴戈,他看着我有点惊讶。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吴戈转头,然后又突然扭头看我,“你为什么今天突然……”   “像没事情一样?”我接话,“是不是觉得我昨天那么脆弱今天就该继续哭哭啼啼?”   “没有,也不是……”吴戈没有整理好词汇。   小笼包出笼了,我们前后取了,在小桌子上坐下,顺便要了一碗豆腐脑。小笼包多汁且口感滑,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烫嘴。   吴戈没说话,我也埋头吃。吃了一会儿,刚刚消下去的热劲儿又回来了。   “其实多亏了你,”我放下筷子等小笼包凉一点,“说实话,我一直是个胆小鬼。”   凳子有点低,我手臂撑在膝盖上,吴戈抬头看我一眼,突然又低下头去,然后就被烫到了。   “咳咳……”他手头没有凉水,只得含着眼泪呼气,喝了一口温热的豆腐脑。   “你又怎么了?”   吴戈缓了好一会儿说:“你每天都这么穿着跑步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运动内衣是低鸡心的,胸口很深的一条沟。   “哦。”   我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从严肃变得奇怪起来。   也许是彼此的感觉开始变了,可是我不想仔细研究。   我们解决完了早餐,然后一起往回走。“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来吃饭?”因为这个公园不小,这个摊点在我们住的小区最远的公园出口。   吴戈的回答没什么创意,他说:“突然想吃了。”   路上的人开始多,吴戈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今天不上班吗?”我不是很清楚医生的值班时间,只知道有时候一晚上有时候又正常。   “今天我有一个晚班。”吴戈说。   “你们国庆放假吗?”也快要国庆了,如果节假日不放假,那就太不人性了。   “放。”吴戈说,“我可能没处可去,因为我不想回家。”   “我倒是有处可去,我们公司团游,三亚三日游,允许带家属。”我随口一说,吴戈突然看了看我。   “怎么?”   “带家属。”吴戈干巴巴地说。   我点头:“我妹妹要跟别人去玩,我只能自己去。”   吴戈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明白都不行。我几乎是立刻拒绝:“不可以。”   吴戈奇怪地说:“为什么不可以?反正是带家属,你又不用负责我的。”   我反问说:“我怎么不用负责你?如果你出了事,我不要负责吗?”   “那你就负责。”吴戈瞪着眼,看起来——像是撒娇。   我抖抖鸡皮疙瘩:“不行就是不行。”   我大步向前,吴戈追上来:“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我们好歹是邻居。再说了,如果那个谁谁谁也去的话,我还能给你验证一下。”   “于城?”我话说出来就觉得我不该多嘴。   “原来他叫于城啊。”吴戈突然说。   “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不干什么。”吴戈不在意地撇撇嘴,“那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带家属去,他会非常不开心,会暴怒,那你就会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他毫不在意,你还等什么,趁早找个好男人,也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我的事?”我问。   吴戈挑眉:“也许是因为我的职业,面对病人我总会有种莫名的情感。”   “我不是你的病人。”我说。   “就是试试,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年轻力壮,又这么帅气,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吃亏。”吴戈继续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莫名的对我好,我不会感激,我会觉得危险。我说:“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好,再说我们真的不适合。”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吴戈说,“身份,地位,还是性格?”    ☆、第 18 章   “我不要面子的啊。”吴戈边走边说,“只要你愿意,真的。”   “不是很理解你们。”   我拉了一下自己松垮垮的罩衫,怎么说呢,突然有点不理解年轻人的套路了。想当初,我也是年轻过的人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呢?是从渐渐开始熬不动夜开始?还是喜欢   我们走的是路边的人行道,路面落了一些梧桐树的叶子。吴戈走路的时候肩背挺直,像一棵青葱茁壮的新梧桐,而我,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棵长歪了的树。纵使表面光鲜,内里却是曲折不堪。沉默走路的时候,吴戈默默牵起了我的手,路边人已经变多,我不好意思甩开,另外,我似乎很久没有和男人牵过手了,他的手温热有力,将我的手包住。我侧头去看他,他并不看我,只专心看路。   我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所以要微微仰着头看他,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是男孩的气质,却是有男人的轮廓了。他的嘴角挂着笑,也许是顾忌我会动粗,他开始握的很紧,察觉出我的不反抗,他稍稍松了些,然后和我十指交握。   心里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我攥紧手,他握住,我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热,可是还是倔,我说:“吴戈,你是不是觉得有事没事占个便宜很有意思啊,我又不是小女生,你以为我会悸动啊?”   吴戈不说话,只侧头笑意盈盈看我一眼:“怎么?不喜欢?我发现你还真的口是心非啊。”   他停下,把我也拽停,然后抬手攥起拇指无名指和小指,食指和中指贴上我脖子上的静脉,我的血液在激烈地冲撞着血管壁,想骗也骗不了。   “我又不是因为你牵我的手心跳加速。”话一说出口我就觉得不妙,“我是说我不是很喜欢你牵我的手。”得。   吴戈抿着嘴看着我笑,然后绷不住,乐得跟什么似的,我咬了咬嘴唇,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吴戈一直不放手,我力气不如他大,或者我心里有一点点贪恋他牵我手的温度。马路边车来车往,我和他牵着手走在路上,似乎这就是永远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其实不太想停。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吧,不用思考下一秒,不用思考该怎么做。可是,不会停下来的,才是生活啊。   走到红路灯路口,吴戈站住等绿灯。早上的车没有上班日多,可是满大街的也都是车。我们安静地站着,等着红色的数字变少。我旁边有个等红绿灯的小女孩,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泡泡裙子,她的妈妈牵着她的手。我看着她裙子上的蕾丝花边有点入神。   小女孩睁大好看的眼睛看着我,说:“漂亮姐姐,你和帅哥哥去散步了吗?有没有亲亲?”   呃……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可怕的吗?我瞬间就要把手从吴戈手里抽出来,没成功。我苦笑着说:“姐姐去运动啦。”   吴戈站在一旁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看了看我们,对我笑笑,然后对小女孩说:“哥哥和姐姐不会在大街上亲亲的,会在浪漫的地方,就跟爸爸妈妈一样。”   “姐姐,你要开心哦!”小女孩甜甜地对我说。   小女孩也就五六岁,我觉得那一声姐姐是实在有点受不住。绿灯亮了,人群开始动,小女孩妈妈拉着小女孩过马路,吴戈拉了我过马路。踏过白色斑马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其实放弃于城也挺好的。毕竟我觉得于城不可能会给我这样的生活。他是一个成熟男人了,他不会做这种男孩做的事。吴戈虽然二十五岁,可是还是带着些纯真气。这种特质其实是非常吸引我的。   吴戈在我耳边说:“你看,我俩还挺配的不是么?你不就是比我大两岁么?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我瞪他,他鼻尖一低蹭了我额头一下,异常亲昵,我忙往旁边看,吴戈咯咯地笑起来。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在门口停的是王舰的红的扎眼的车。没等我看见她,她就吹了一声口哨,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   “哎哟不错嘛,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是不是要感谢我?”王舰笑眯眯的,就差脑门上写上“我是红娘”四个字了。   吴戈笑着说:“姐姐好。”特别乖的样子,我心说什么时候你们这么熟了。   王舰又哎呦一声:“小男孩嘴真甜,我最喜欢你们这种小男生了。”   我掰开吴戈的手,说:“没,我们只是一起回来,没别的。我们就是纯洁的邻居关系。”   我不敢看吴戈的表情,我估计他要笑死了。王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呦,闻昔,你都多大了,还跟我说纯洁的关系,你说睡了他我还比较容易相信。”   “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王舰任由我拖着走,对我的话提出疑问:“欸?你是说有功夫就睡了?”   “你别不是精虫上脑吧?”   我拉了她往家里走,把吴戈扔在原地,恶狠狠威胁他:“不准跟过来!”   吴戈站在原地撇撇嘴,一脸无辜的样子。   王舰回头看他一眼,说:“弟弟,等着啊,你这个小姐姐迟早会是你的,你王姐姐我会帮你的。”   进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吴戈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对我挥手。神经病。   回到家,王舰显然没那么有劲头了,我注意到她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随即嫌弃道:“怎么?连家都没回,直接过来的?”   王舰往我白色的沙发上一道,舒服地叹息了一声:“还是别人家舒服,还是年轻好啊。”   我觉得她情绪不太对:“怎么了?你昨晚怎么回去的?”   王舰仰躺着,手盖在额头上,风衣也没脱。我把水放在茶几上,拿开她的手的时候,发现她满脸的疲惫。   “闻昔。”   “嗯?”   “我把那个……”王舰手没拿开,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王舰随即摇了摇头,说:“我在你这儿洗个澡。”   话说一半不是她的风格,我问:“真没事?”   王舰站起来脱掉风衣,我看到她胳膊上的抓痕。她不说,我也只好不问。   “闻昔啊,”王舰进浴室之前最后跟我说,“一定别随便嫌弃自己啊。”    ☆、第 19 章   10个小时之前。   王舰和方铎又吹了一瓶啤酒。王舰的酒量挺好,方铎喝的不少,可是眼睛也还很清澈。人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王舰把话筒甩到一边,说:“都没人了,多没意思。”   方铎说:“王舰,你是不是今天故意组了个局啊?”他虽然跟这些人不熟,但是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   王舰笑了,她靠着柔软的皮质沙发,陷在里面。“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是吧?后来走的那一对,你觉得怎么样?算了你也看不出来。我吧,就是想让她早点看清,她还年轻,像我一样拖到35就不好了。”   方铎坐在一旁,彩色的灯旋转着打在他身上,他手肘撑在膝盖,看着王舰说:“你其实是很在意年龄的吧,可是你看着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王舰哈哈笑:“每天几十块的东西花到脸上,可不是白花的啊。”   方铎没有笑:“王舰,你今天是故意带我来的吗?”   王舰点头,又摇头:“你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不在乎。”王舰喝的嗨了,这时候有点上头。她睁眼又闭上眼,包厢昏暗,她说:“怎么把灯关了?”   没人关灯,方铎走过来挡住了光。   王舰歪着头看他,自嘲道:“你怎么老是王舰王舰的叫?我比你大十好几岁呢,叫阿姨都不为过。”   方铎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明亮的吓人:“你不老。”   王舰使劲吸了口气:“方铎,你还小。我不适合你。”她是看不出来他心思的吗?不,她看的出来,而且很享受,她年长他十几岁,可是照样能迷住他,魅力远远超过十八岁青春靓丽的女孩,她享受这种爱慕,可是她却不敢面对现实,她只是享受那种得不到的虚荣。她一直不承认的,可是不得不承认的——她没那么年轻了。   方铎又上前了一步,手扶到王舰身后的沙发背上,再次重复:“你不老。”   王舰嗤笑:“怎么可能。”   方铎俯身,他们呼吸相闻。王舰说:“你早晚会后悔的,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罢了,等你以后遇到更好的人,就会忘记我的。”   “我不会。”方铎靠近,“你吃的苦够多了。”   光影昏暗,他们亲吻、拥抱在一起。身体一轻的那一刻,王舰心道,这辈子估计就这一次了,就放纵了罢。她支离破碎的心脏,不会再为那个人聚拢了。心脏每次跳动泵出的血,洗掉不舍,她要踩着自己的过往,自己的鲜血,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黑夜中,王舰抱住方铎的肩膀,眼角溢出眼泪。再见了,那个爱着虚妄的王舰,你的新生,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有人这么说:“改变的却很难,但是结果值得冒险。”   十个小时后,王舰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杂志。她的头发湿哒哒地滴水,我扔一条毛巾过去。相比之前她跟我说“一定别随便嫌弃自己啊”的那个脸色疲惫的王舰,现在的她简直是新生了一样。不排除她洗完澡精神了的情况。   我把咖啡端给她,照她的喜好,不加糖不加奶。王舰喝了一口,皱眉道,还是加点牛奶吧。然后她倒进牛奶,搅拌。   我冲了个澡出来,王舰已经喝完了咖啡并且把杯子都刷了。   我擦着头发,王舰还在翻杂志。   “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了?”我说,“有种草的东西么?”   王舰扔下杂志,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娘要重生了!我决定放下我的老情人了。”   我有点愣,说:“你是说,你要找新的了?”   王舰哈哈笑着倒回沙发上:“闻昔我发现你的关注点还真的不一样,也算是吧。人不能只活在过去呢吧,你说呢?”   我点头:“那倒是。”   “不过我有点搞不懂,你昨晚上不是被于城送回来的吗?怎么房间里,没有大战三百回合的痕迹?”王舰问。   我摇头说:“没有。他送我回来就走了。我觉得,他对我的态度还是模糊不定。万一是我自作多情那就很不好了。”   王舰挑挑眉:“你听不听我出个馊主意,也许会有效。”   我顺了顺头发坐到沙发上:“你倒是城市,馊主意,你见过谁专门出馊主意的?”抓下了几根长头发,我看了看,扔进垃圾桶。   王舰说:“你要么用你隔壁的小年轻试试,看于城是怎么个态度。”   “你怎么跟他一个意思?”我皱眉,“不清不楚的关系很磨人很难受的。再说了,我觉得他还没长大。”   王舰倒是笑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她的话有深意,可是我听不出,我只是以为她开始尝试新生活了。   我捋了捋头发:“这么拖着,似乎也不是事。可是这关系到我的工作。如果确定了关系,要么他走,要么我走。可是……”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工作。我竟然把他和工作放在一起比较了吗?还是说,他只是我的梦想乌托邦,其实我没有那么在意的?   王舰说:“行吧,你自己拿主意。”   “行。”   王舰笑了:“你觉得自己承受得了就行。选择的结果都得自己受,想好了?”   王舰穿了我的干净衣服走了,我吹干了头发,敲开吴戈的房门。   吴戈开了门,他还是一身休闲装扮,发尖有点滴水。   我直直地站在门口,说:“我答应你。”   吴戈抹了一把脸,他显然是刚洗了脸,还没来得及擦。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公司国庆的团游,我要你做我的家属。”   吴戈乐了,一咧嘴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那我是什么身份啊?”   我抱着手臂说:“别的了便宜还卖乖。”   我穿的平底鞋,吴戈微微一弯腰,视线和我平齐,认真看我的眼:“嗯……没有说谎,看起来,似乎是自愿的。”   我强忍着不把他的头拨一边去。   “行不行啊,你不是要去的吗?”怎么现在像是我来求他了?   吴戈认真看着我说:“闻昔,你的左眼眼角下有颗泪痣哦。”   我手一伸把他推了开去。    ☆、第 20 章   其实国庆节出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每一个有点名气的景点都会是人山人海。不过最现实的一点是,价格会一层层过滤掉人群,最后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很少。闻昔不是站在塔尖的人,她是站在中间的那一群。   吴戈一早收拾好了行李,他的行李是一个银色的箱子和一个单肩包。其实只是去三天,并不需要拿太多的东西,闻昔拿的最多的是衣服和防晒霜。没办法,女人总是喜欢出游的时候穿的漂亮些。   吴戈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白色印字符的T恤,黑色裤子,白色板鞋,头发喷了定型,向上撸成一个帅气的发型,闻昔一开门,就看到他呲着一排大白牙冲自己笑。   闻昔把自己的墨镜拿下一点,从眼镜和脸中间的缝隙看他,他今日的装扮实在和他平时的貌似稳重的形象不符,这太减龄了——太容易让人心动了。闻昔酸了一句:“骚给谁看呢?”   吴戈笑嘻嘻地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俯首在她耳边道:“专门骚给你看的。”   闻昔:“……”   闻昔关好门,不想搭理他。吴戈站在她身后等,他突然说了:“我喜欢你这么穿。”   闻昔低头,因为要坐飞机,她穿了白色T恤,黑色短裤,白色板鞋。于是跟吴戈莫名的情侣感。闻昔想,不如当时穿裙子了。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吴戈似乎格外地兴奋,像一只准备挠人的小猫,偏偏现在摇着尾巴。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道:“小伙子很兴奋啊,第一次跟女朋友出去玩吧!”   闻昔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假寐假装听不到,吴戈见她没反应,忽然大力搂住她的脖子:“是呀!女朋友!”   闻昔被他吓了一跳,睁眼瞪他,他也看着她,神情很认真,鼻尖有点小汗珠,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闻昔被他笑的脸烫,挣开他说:“笑什么笑……你的定型味道太大了。”   吴戈皱眉道:“真的吗?我自己觉得没有很大的味道啊……”   傻子。   开车经过吴戈的医院,吴戈说了一句:“你工作的地方到底在哪啊?还顺路经过我们医院,那以后你上下班都可以过来找我。”   “我吃饱了撑的吗?我才不要去医院。”   吴戈咧嘴一笑,歪头看了看,说:“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呢,我们开开心心去玩。” 我来做骑士。   闻昔觉得他话里有话,纠结了半天终究没有开口。   一大早,太阳不晒,还有一点湿冷。到了集合的地方,等的人还不是很多。凡事提前10分钟,闻昔比较喜欢提早20分钟。   吴戈他四处看了看,闻昔说:“他直接去机场了。”   吴戈忽然转头看着闻昔,饶有兴趣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是不是觉得我比他优秀多了?”   闻昔默默在墨镜后面翻了个白眼。   集合很快,去的人不算多,基本是管理层,集合完毕大家上车。王舰也来了,但她是一个人,她看到闻昔之后摆了摆手,然后冲闻昔眨了眨眼。她今天涂了正红的口红色号,皮肤白的不像话。   闻昔和吴戈坐的是两个并排的座位,王舰冲后边走,经过的时候说:“挺般配的哦。”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就几个,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精力旺盛的吴戈身上去。   “闻昔男朋友很帅哦。”   “闻昔也不差,你看两个人多和谐。”   闻昔默默在心里画圈,真和谐。吴戈冲她挑眉道:“你男朋友多给你涨面子。”   闻昔觉得这可能是个糟糕的决定。   车一开,闻昔开始靠着椅背打盹,坐车的时候闻昔习惯性睡觉,而且很快就能睡着,她觉得可能习惯,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住的地方离工作的地方很远,很累,可是睡不够,于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坐车时间就成了补觉时间。吴戈举起手把车顶的空调口关掉,然后换了一个矮一点的姿势,把闻昔的头摆到他的肩膀上。   闻昔要抬头,他给两个指头按住,她索性放弃挣扎。他的身上是很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或者是他洗衣液的味道,他的肩膀比靠椅舒服,闻昔闭上眼继续睡。过了会儿她说:“你的骨头硌到我了。”   吴戈又动了动,说:“我怀里舒服,你可以让我抱着啊。”   她还是安静睡觉吧。   到了虹桥机场,人不是很多。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闻昔转了转几个免税店,买了一个帽子。吴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竟然也不觉得烦,每次闻昔问哪个好的时候他还能做个点评。另外,吴戈亦步亦趋就像是小跟屁虫,不想被人称情侣也难,闻昔想去换裙子。   大家都按时到,于城已经到了,顾泠在大部队来了一会儿之后才到。   他们并不是同时到达的。闻昔第一次见顾泠穿通勤装以外的衣服,很休闲的风格,白色雪纺衬衫,亚麻色七分裤,平底短靴,戴着鸭舌帽,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漂亮女人总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顾泠冲大家打招呼,闻昔也不例外。辊轮在平滑的地面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在闻昔身边停下了,她似乎对闻昔身边的新鲜面孔更感兴趣。   “这位是?”   闻昔停顿了两秒,说:“我男朋友,吴戈,”然后闻昔跟吴戈介绍,“这是我上司,顾泠。”   吴戈很礼貌地一笑:“你好。”   “男朋友。”顾泠多看了闻昔两眼,笑得意味深长,转头走了。闻昔很刺耳的听到她腔调了“男”朋友,是她想多了吗?虽然之后顾泠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可是她还是有点后怕。   吴戈握了握她的手,小声地问:“怎么了?”   他似乎总是能很快地察觉到她的情绪,闻昔摇摇头:“没什么。”   于城一直没有过来,但是闻昔明显感觉到吴戈在于城看过来的时候有紧紧握住她的手。闻昔有那么一秒,希望自己爱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人。   如果他不在意——闻昔假设了这个想法。对她来说,现在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情和眷恋了。闻昔想,也许自己只是习惯性地觉得喜欢他,她喜欢的是一个叫“于城”的符号,容貌出色,优秀,谈吐优雅,绅士。   她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孤独了。在某个寂寞的夜晚,偶尔会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那是寂寞了吧,不是爱。好复杂的问题,她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对这件事情的质疑——她真的爱他吗?   她只是冷漠太久了吧?   吴戈在看别处,闻昔看到他的脖子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闻昔拿出纸巾,给他擦汗:“吴戈,你是真心的吗?”    ☆、第 21 章   “你是不是认真的?”吴戈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我又问了一遍。   吴戈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他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指紧紧攥住,眼睛紧紧盯住我的,吴戈没有立刻回答我,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说:“闻昔,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紧张吗?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紧张,我只是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我避开他的眼睛,说实话我有点不敢看他,不敢面对他。我说是要带他来玩,可是此刻他可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地位。他是我用来刺激于城的一个工具而已。可是我知道他在我心里不是工具,他不是,他是我心里一个独特的存在,目前我还没明白,或者说我不想明白。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有好感了。我明白他不会拒绝我,我明白他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我明白,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不确定他是否爱我很深,但是目前所有的一切在朝这个方向发展。这只是我的感觉,我觉得我并没有完全自作多情。   吴戈只是攥住我的手,拇指摩挲着我的脉搏。他在等着我的回答,或者只是享受这一刻的沉默。   吴戈说:“你不用紧张,我会陪着你就是了。”他的表情淡淡的,抬头看别处的时候下颌角棱角分明,我有点琢磨不到他的情绪。我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吴戈,你为什么喜欢我?”   吴戈重又转过头来,我不知道他已经和于城远远地互相看到了。他皱着眉看我:“闻昔,我不想在这里说我们的关系。你是不是太急躁了?你怎么了?” “Sorry。”我调整呼吸,深吸气,吴戈还没有回答我,可是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很奇怪。   吴戈突然说:“闻昔,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知道,我的心在飘。我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   “没关系。”吴戈打断了我,“没关系,你不必对我解释的,我明白。你只是想好好玩对吗?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你自己斟酌,我等你想明白。”   我看着他有点说不出话,我的目的已经这么明显了吗?我的心里话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吗?我真的不想把自己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那感觉像是把自己暴露在外,没有任何防护。   吴戈捏了捏我的手,说:“想我,别想别的。”   吴戈真的很自信。我喜欢他这么自信。   于城拉着一个商务箱子。走近之后看到我和吴戈牵着的手,他只是皱起了眉头,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吴戈我背有一瞬间的僵硬。我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于城皱着眉头笑:“So?”   我笑笑:“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于城的眼睛里闪过诧异,然后是觉得好笑的表情,虽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我看出来了。他笑了笑,然后跟另一个男同事一起走了。我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我跟谁在一起的。   我明白他并不是很相信,我真的不想揣测别人的想法了,真的很累。于城不相信也就罢了,反正这次旅行也是我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检票上飞机之后我决定好好睡一觉。吴戈坐在我旁边,我说帮我留一杯果汁,吴戈点头说好。   飞机轰鸣着起飞,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低空飞行,即将落地了。吴戈把书收好,他一路上都在看书。我看了一下封面,是《摆渡人》。   “醒了?”吴戈把书签加上合起书,“我真佩服你,这么吵都能睡着。”   “习惯了。”我把毯子叠好坐起来,揉了一下头发,“几点了?”   吴戈看了看手表:“十点了。”   我看着他手边的书说:“这本书挺好的,我大学的时候很喜欢。”   吴戈笑:“是吗,我也很喜欢,已经读过好几次了,还是为里面的人物和情感感动。”   书是好书,可是我们还会有那种青春的情感吗?还会有那种悸动的情绪吗?我的摆渡人,在哪里呢?我看着吴戈,他也在看着我,他的眼睛很大,很好看,有一双很好看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眉毛粗粗的,鼻梁挺拔,嘴唇有点M形状。他的身材也很不错,是那种肌肉很好看却不夸张的那种,一双长腿,坐下的时候尤其明显。用王舰的话说,他是一个很帅的质量很不错的小鲜肉,可是我现在没什么感觉,我没达到那个阈值,所以不够心动。   “你盯着我看了很久啊。”吴戈笑着说。细看的时候,他的腮上有小小的酒窝。   我回过神,揉揉自己的脸:“对不起。”我为什么要道歉?说错话了。   “我给你看,不要钱的。”吴戈在落地的轰鸣声中在我耳边说。我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他有点不正经了。或许我不该自作多情,不过这到底算什么?   “滚蛋。”   下了飞机迎头一股热浪,想到沙滩上的腹肌鲜肉和比基尼女郎,我又打起了精神,浸在温暖的海水里,吃着热带水果,晒黑也没什么了。   机场外面有接机的大巴,大家都有序地上车。吴戈这次坐在我后面,我没说什么。路上我又有点昏睡,阳光照在脸上太让人犯困,于是在一个弯道的减速带的时候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窗户上。我忍不住“擦”了一声,吴戈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我脑袋被撞的地方,问:“疼不疼?”   其实还好,估计没有包,吴戈站起来,然后有坐下了,我一直没回头,不知道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他给我拍了照。这都是后来王舰跟我说的。   到了住的地方,大家分好了房间。我和吴戈住在不同的房间,他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大家大家收拾停当之后还有两个小时吃午饭,许多人已经带好泳衣去海边了。王舰打电话给我说她准备去海边,问我要不要去。王舰准备了非常性感的黑色比基尼,我没有带那么有知觉冲击力的款。   “怎么样?去不去?要不要把你的小男友带上?”王舰在电话另一头兴奋异常,我有点搞不懂。   半个小时后,王舰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方铎冲进了海里,我站在海边拿着游泳圈看着他们吱哇乱叫。吴戈只穿了一件黑色沙滩裤,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上身的肌肉线条很诱人,不是肌肉泵张的那种,至少六块腹肌,两条人鱼线顺着小腹延伸进裤腰带。我把视线从他腹部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脸上玩味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示意“满意吗?”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挎着我的游泳圈。   吴戈笑了,他双手掐腰看着我:“你不会游泳吗?”   我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这个比较安全。”   “噗——哈哈,有我在你还害怕会溺水吗?”   我之前有过腿抽筋差点溺水的经历,所以心里还有点阴影。我放下游泳圈把罩衫脱了,吴戈的热辣视线我有点受不了,我猛转头盯着他:“不许看!”   吴戈摸了摸鼻子,咕哝说:“你这样很好看。”   我捡起游泳圈:“快点走,他们都快到深水区了。”   沙滩的沙很细,温热,踩上去很软,感觉很好。这边的沙滩很干净,海水也很干净,环境还算不错。海水微微有点凉。我一只胳膊扶着游泳圈一只胳膊划水。浪一波一波卷上来,很久没喝海水了,闭气没闭好让我喝了一口海水。呸呸呸吐着海水的时候看到吴戈在我不远处开心地哈哈大笑。   潜水几次之后我的游泳圈飘远了。我游着过去追,吴戈先我一步拿到了。王舰和方铎游过来,我确定出发的时候我没见到方铎。看王舰的时候我眼神询问,她冲我眨了一下眼。似乎懂了,不想让别人知道。   游累了,我们到沙滩上冲一下然后晒太阳。吴戈拎着我的游泳圈和方铎走在前边,我和王舰在后面慢慢走。   王舰促狭笑着看我:“吴戈盯了你挺久吧?看他一直在你身边转。今天穿的挺开放呀,身材这么火辣就该穿三点出来晾晾。”   “所以你热情似火了?”脚上腿上沾了沙子,我顺了顺头发,“你和方铎怎么回事?”   王舰耸肩:“就是玩玩喽。”   我皱眉:“你别伤害人家。”   王舰笑了,她眼神示意我看前边:“我看他都快扑上来了,他可是认真的。”   吴戈叉着腰,站在阳光下露出八颗大白牙冲我笑。   看着他,我对王舰说:“我知道。”    ☆、第 22 章   我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觉得脑子有点炸。其实我更愿意把这理解为荷尔蒙带来的情感冲动,在某个时刻,遇到一个心动的异性,可是这完全不是我的点,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觉得一见钟情的都是耍流氓。   王舰见我烦,在一旁笑的不行:“哎呦我说闻昔你就这么点段数可怎么行?”   笑话我,我踢了她一脚沙子:“去你的。”   王舰一挑眉:“怎么着,还反了你了?”   行吧,现在拿年纪压我了,今天王舰难得的阳光,我觉得斗不过她。果然,下一秒王舰手伸到我后腰上猛把我揽住,我扭着身子躲开笑着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踢沙子了我错了!”   王舰不仅不不松手还手往我腰上挠,我怕痒,笑得不行,大叫:“吴戈!吴戈!快来帮我!”   吴戈在不远处轻松地单手叉着腰看笑话,完全没有过来帮我的意思,该死的,我挣脱了王舰的毒手冲他跑过去踩他一脚,他张开手臂护住我,王舰叉腰站在阳光下,笑骂:“你个没骨气的!”也不知道骂谁。   我站在吴戈身后,攀着他的肩膀露出半个脑袋:“王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痒!你故意欺负人,有本事和我比赛平板支撑!”   王舰切一声,转头找方铎了。   吴戈的身上被我抓了一手的沙子,他一手捏住我俩爪子:“行了行了,人家不追你了,弄我一身沙。”   我说:“叫你救我都不救我!就弄你沙!就弄就弄!”   然后我看到吴戈眼神变了,他应当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四颗大白牙都绷不住了,我恼羞成怒,甩开他走了,努力不回头看他,尽管我知道他哈哈大笑。   是不是跟小孩子在一起也会变得孩子气?明明也只是差两岁,我怎么变得这么暮气沉沉?是我工作的缘故,可是我又不得不这样。   中午在一家海边摊吃的烧烤,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咸。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又变成三个人了,方铎似乎不跟我们住在一起,王舰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知道这事儿不需要往外说。   下午有集体安排,我之前来这里玩过,觉得有点累就没去,吴戈想去看看,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的叮嘱只有一句话:“说该说的话。”   所谓该说的话,也许他和我有不同的标准。此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为我和于城,或者说我单方面的感情做个了结。我不希望插足别人的婚姻,可是如果我得不到那个答复我会一直放不开手。顾泠对于城的冷淡人人可见,可是于城对顾泠的客套却似乎只是表面。本来平静的水面,不经意间就看到他爱着的那个人,不是我。   如果他选择了我,我可以考虑在工作和他之间选一个,可是如果他不断了和顾泠的婚姻,只是和我暧昧,那我真的对这样的男人失望。我目前能猜测的,就是顾泠喜欢女人,而于城还对顾泠有爱,他们目前分居,这是婚姻破裂的开始,我可以等的。他们有两岁的孩子,或许这是他们没有分开的一个原因,但是孩子不应该成为两个成年人维系脆弱婚姻关系的纽带,他们是自由的,可是另一方面,孩子是无辜的,从这个角度,孩子只是不幸,而大人各有各的错,也各有各的不幸。没办法找出罪人,所有人都有原罪,没办法怪谁。   我在酒店大堂对着落地窗想着这些东西,海边的太阳落下,天空的颜色都变成金黄色,天地铺上一层金沙,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到海平面,这让我想到火球落入水里的时候,火球太阳会不会被海水灭了?可是这是假的,海水见得到太阳,却无法靠更近。   大堂的灯早就亮了,是冷色的灯光,把浅褐色的布艺沙发罩上一层冷光。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控制不住的想法一个个冒出来。我应当是在行李箱里装了药的,晚上吃一颗。   手上的咖啡早就冷掉了,我手放到后颈上扶了扶脖子,歪头的时候清楚地听到颈椎咔咔的响声。这个毛病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或许我该去医院看看。   歪头向右,还没歪回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支玫瑰,带着水珠。拿着玫瑰的人手骨节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修建的很干净,我歪过头转脖子——   “喜欢吗?”吴戈弯腰趴在我后侧旁边的沙发靠背上,墨镜推到头顶。   女人很难拒绝花的诱惑。我接过,闻了一下,轻不可闻的香味,大量种植的玫瑰就是这样,好看,美丽,大朵,可是没有香味。   “怎么了?今下午都这么没兴致。”吴戈直起身坐到我旁边的扶手上,两条长腿找到了空间,大咧咧伸开在我眼前。我觉得空间有点儿挤了……本来就是一组单人沙发,我要是起来坐到旁边去未免太刻意了。我不做声地往旁边挪了一下,吴戈拿出手机变看边说:“我给你拍了几个照片,你应该去看看的,真的很不错,那些花园长了很多热带植物,花也很好看,很香。”   所以你就给我买了一朵没有香味的玫瑰,我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没有说。   “喏,这个。”吴戈把手机凑我脸前,给我看里面的照片,我接过来。他拍的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学过摄影,海岸线,植物,还有他自己。戴着墨镜笑得傻子一样,黑色裤子包裹的腿线条又好看又长,我知道他裸的上身的样子,不知道腿上是不是又很多腿毛……   “你腿毛多么?”我翻着照片不经意说道,瞬间心跳露一拍,然后我觉得我的脸似乎按下了缓缓加热键,“咳咳……嗯那个我不是说你的下身……”我还是闭嘴吧我。   吴戈没回答,我没抬头,他坐在扶手上,笑得整个人都抖了。我要是抬头就输了,不能输,气势上做足,我翻下一张照片,不经意瞄了一眼坐在扶手上的吴戈的腿,长且直,因为坐着,裤子绷紧了,线条结实,有力。   没回答,我觉得越发不自在,我觉得他有点近了,他的手臂就在我肩膀旁边,他弯下腰靠近我,在我耳边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么直接。”   草泥马。我忍不住心里骂脏话。我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呢?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大堂里人开始多了,可是没见到几个我认识的人。吴戈说:“哦,我早回来了。晚上大家在沙滩BBQ(烧烤聚会),大家租了帐篷,想回来的话在这里睡,不想回就在海边帐篷睡。”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我问:“海边帐篷,安全吗?”   吴戈接着说:“安全,把我带着就安全。”   我觉得和他交流我的智商下降,直线的那种。   晚上7点钟的时候我和吴戈到了目的地,天已经黑了,海风很大,我带了件厚外套。火已经架上了,四个架子,肉串都是已经腌制了穿好的,装在几个箱子里,菜和菌都洗干净放在盆里,旁边有桌子,还有果汁之类。   大家边烤边吃,有的直接赤脚踩在沙上。海水正在涨潮,所以烤架离海潮还有点距离,以防被淹。   “来的有点晚啊!”有人招呼吴戈,吴戈说:“赶得上嘛这不是。”   我转头,他什么时候跟我都不怎么熟的同事这么熟了?吴戈催着我往前走:“快点,我给你烤鸡翅,烤大虾,我烤的好吃又卫生,你要不要辣?”   我还在想他烤的为什么就卫生这个问题,他已经大步过去,烤架边的人给他让了个位置,顺便递给我几串烤好的羊肉,我尝了尝,刚烤出来的味道好,里面的肉软嫩,外面微微的焦,薄薄一层烤油,裹着料,很香,吴戈手忙着刷料,我把烤串递过去说:“你尝尝。”   吴戈张嘴咬了一口,点头:“嗯,不错,就是有点烫。”   旁边烤串的一个同事笑:“真是虐死人,就不能体谅我这个单身狗?”   吴戈眼观鼻鼻观心,坦然地很,我笑说:“哪有。”鸡翅要烤很久,“我先去沙滩转一会儿,等会儿过来。”   吴戈扬扬手里的刷子说:“去吧,这边沙很干净,没礁石什么的,可以赤脚,再喂我吃一口。”   “拒绝。”   转身的时候我听到旁边人对吴戈说:“你倒是挺放心,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放下手里的烤串跟着过去么。”   吴戈说:“她也需要个人空间,我喜欢她这样的……”后面的我没听了。   走到海边,我脱了人字拖踩沙踩了踩,觉得有点凉,我又把鞋穿上了。其实我是很喜欢海边的,因为空阔,显得没那么拥挤,唯一的一点就是潮,待久了我的膝盖隐隐的疼,也许我还有风湿关节痛的危险,今年冬天多穿点吧。   这边灯光照不过来,有些昏暗。我看到于城在我前边站着看海,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只是海,还有远处轮船的灯模糊轮廓。   没等走近,于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回头:“闻昔?今下午都没看到你,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于城穿了黑色衬衫,黑色休闲长裤,外套搭在手臂上,整个人在黑夜的海风中磐石一样,坚强又让人觉得踏实。   “没有不舒服,想事情来着。”口快说完,很怕他问我想什么,不过他没问。   “很漂亮的地方,可是不能常住,会住不下其他丑的房子的。”于城开玩笑说。   我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啊。”   我很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我应该穿长裤的。我没看到于城微微皱了眉,在我抱着手臂的时候,肩膀一沉,于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他披完后退一步,微笑着说:“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需要它。”    ☆、第 23 章   后来吴戈跟我说,他哥哥吴泽见我的第一眼,就知道吴戈一定会被我这样的女人吸引,因为我几乎是吴戈的另一面,对他有着磁铁正负极一样的强烈的磁性,紧紧吸住他,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真的是他心动的样子,或许我是他好奇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吴戈跟吴泽说,他想追我,想照顾我,处于一种近乎变态的心态。可是我一直觉得,这不是真的。   吴戈,他在努力做得成熟。可是人到死,都是一边学习一边长大的孩子,没有例外。   我不得不说眼下的吴戈真的很对我胃口,他有着青年男人的体魄,却有着少年的青涩感,身材瘦高,有肌肉却不是夸张的那种,该有的线条都不少,模样是我喜欢的无害却带着微微霸道的那种,气质也是干净清朗的,透着活力和新鲜感,性格有时候微微有点无赖,可是又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和奇特的自律,有自己的价值体系,勇敢,自信,有激情,也够温暖。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双眼睛真好看,睫毛又长又密,可是一点不女气,反而很阳刚,他微微笑着,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那样乘车的眼睛,怎么忍心污染?应该要好好守护才对。所以哪怕的不认识他,我也不要错过。一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本来就很少,何况是这么一个天使一样的大男孩。我并不是爱他,我只是想拥有这种美好的人,靠近一点,也许自己也能被温暖了。   我没想过,这么久以来我对于城的信念竟然会出现动摇。我之前交过男朋友,可是相处下来我还是觉得不够喜欢,于是我自己提分手,既然不够爱,那就不要继续伤害。长痛不如短痛,继续下去彼此都难受,也许是我太冷漠了。   现在我对吴戈的感情,或者不能说感情,是朋友之间的喜爱,我无法将其定义为感情之类。有种说法是“先来后到”,于城来的早,扎的根很深了,拔起来的时候,稍微一个犹豫,那棵树就又成活了。生命力顽强到可怕的那种。   现在看着于城,我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感觉。对于城的迷恋,长久的求而不得比对吴戈的新鲜,还是以前的迷恋感更让我迷醉,我一定是疯了。他英俊,礼貌,绅士,可是又性感迷人,我一定是渴望他太久了,他已经活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板子,谁都不可以丈量他。可是他也是个凡人,此刻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眼前,我如果相处久了或许会发现他的缺点。   可是我真的没把握得到。   于城还是很礼貌地笑着:“怎么了?”   我攥紧外套,想说点什么,可是我只想问他到底可不可以对顾泠放手,和我在一起。可是我问不出,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样做。我觉得尊严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用来羞辱自己的,把自己的灵魂吊在耻辱柱上,交由自己狠狠鞭打。   于城也察觉了这微妙的沉默,他说:“是不开心吗?工作,还是生活?”   我摇头,于城说:“那就是,感情?”他的话有点奇怪,我看他的眼睛,黑夜中有点看不清。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于城看出我的犹豫,他颇有些无奈地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在和吴戈交往的时候,对我表示的好感吗?闻昔,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坚强又努力,可是,你不要随便玩弄感情,玩到最后,你会失去你自己的,另外,你也会伤害别人。”   我很疑惑,但是又突然明白过来,于城是以为,我在和吴戈交往是时候,估计吸引他吗?他是为此受伤吗?不不,我忙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在一起。这一切都是……”   风吹起我的头发,扰了我的眼睛。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信吗?我放不下你,可是又不甘心。我说:“只是,我有点寂寞了,想找个人陪,他刚好在我隔壁。”不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心在说,你只是个自私的自私鬼,你无视吴戈的感情,只是把他作为工具而已,检验于城对你的感情。我真的是一个很不会对待感情的人,我就该直接问,而不是找人演这场假戏。吴戈是一个很好很纯粹的人,我不想这么伤他。   可是你已经伤了,心里的某处,一个小声音回答,心里突然涌上酸,闻昔你真是个骗子,骗别人,又骗你自己。   于城微微有些疑惑,我鼓足勇气,问:“于城,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这句话可能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好过,可是我还是问了。我已经拖泥带水太久了,这种状况,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于城的表情现实吃惊,然后是意外,他皱着眉头笑:“闻昔,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啊。”   我的心瞬间就凉了。对我来说,他是活在我心里八年的人,可是对他来说,我只是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我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真的是很可笑。我的心很累,人不应当活在自己的意淫里,那会骗死自己。   我抱着手臂,近乎心灰意冷地说:“我们没有交往,我只是带他过来玩的。”   “是这样么?”于城眉头是微微皱的,可是我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于城,我……”我顿了顿,“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但是这是我对你一直以来的感情。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而且,那天晚上你吻了我,我觉得你至少也该给我个解释。”   是了,解释,这就是我想要的不是吗?我真的需要你的解释,就在今晚吧,在这个夜晚,我还能承受这些,然后我就可以回去,喝掉那几瓶度数很高的酒。   海水带来潮气,海浪的声音带着冷湿。于城在海风里沉默了会儿,他说:“我其实对你心动过。”    ☆、第 24 章   海风还在呼呼吹着,海边的浪也卷得很大声,闻昔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他说什么,他对她心动过吗?   闻昔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于城没有忸怩,他坦荡地笑了:“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不吸引单身男人的目光。”   等等——单身?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闻昔觉得自己可能被海风吹成了傻子,她不是幻听了吧?   她轻咳了一声,决定再次确认:“你是说,你单身?可是你不是已婚吗?”难道顾泠有孩子是假的吗?传言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是单身了。”   闻昔几乎是激动地颤抖起来,于城说:“你很冷吗?我们换个地方,这里风太大了,那边有个小亭子可以挡一挡。”   闻昔头重脚轻地跟着于城走,她觉得不冷,反而很热,她的心在狂跳,于城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早在年前离婚了,”于城说,“是和平分手,结婚之前我们签过协议的,孩子跟着妈妈,我会每月付一笔钱。”   竟然已经离婚了,闻昔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堆快熄灭的火开始狂烧了。这次来旅行,她几乎是已经做好了做个结束的念头,可是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她最出乎意料的转折。   闻昔心里最后一个顾虑是——吴戈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还爱着她吗?”闻昔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问。   她以为于城会解释会说谎,可是他没有,他承认了。   “我爱啊,”于城有些落寞地笑着,“我爱了这么多多年,可是她爱的是女孩,我不能强迫她。我们彼此尊重,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心里的火又凉下去,闻昔大口喘着粗气,一惊一乍,她觉得的自己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   心里有风暴,闻昔使劲吸了口气,她看着于城:“你愿意,接受我吗?”   给我个痛快吧,让我早早结束,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于城说:“我试过,我试着接受你,可是……对不起,我可能让你受伤了。你跟吴戈很好,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   闻昔突然觉得自己离于城好远,不是几步的距离,是隔着一条河的距离,跨越时间的河,无实体,无法淌过。   给予希望,又让其失望。如果害怕失望,就不要抱太大希望。闻昔一语不发,默默转身往回走。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听。   于城在后面叫她:“闻昔?我觉得这样对你我都好,如果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法律和警察是用来看的吗?闻昔攥紧了外套。   她返回去还给他,于城没有接。他明白,他已经做了最伤人的事了。   闻昔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眼泪无声滑落:“还给你,我不需……”   于城不忍,伸手拉过她,把她的话堵在唇里,热切地吻她。   他吸吮着她的唇舌,撩断了她的弦。   闻昔抬手搂住他的腰,迎合他,那么温柔,那么软,那么好。她不会忘记这个吻的。   海浪很大,潮水声掩盖了心跳声,也掩盖了脚步声。   吴戈浑身都湿漉漉的,顺着头发向下滴水。吴戈抹了一把脸,海水苦咸。   “吴戈,你的鸡翅都糊了!还有茄子,都成黑炭了!”   吴戈站起来,把糊掉的几串狠狠扔进垃圾桶。   “你这是怎么了?”王舰在边儿上,就在刚刚,吴戈还拿着几串烤好的东西去找闻昔,人没找到,似乎是下了海里一趟,浑身湿漉漉的,剩下的几串也都糊了。   吴戈看了她一眼,王舰看出他眼里的厌恶情绪。凭女人的直觉,王舰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好了。   她当即站起来,把吴戈拉过去,走到礁石边儿上。   “我问你,你出去看到什么了?”王舰觉得吴戈周身的气场都变了,他几乎是一头发怒的豹子,此刻一个□□就能让他爆起来。   吴戈恨恨地看着她:“你知道的是吗?你们都在玩我是不是?我在你们心里就是傻子吗!啊!”   眼神决绝,语气倔强,王舰也有点慌了。   “吴戈,你听我说。”   “我不听!”吴戈大吼一声,几乎是带了哭腔,王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像一头愤怒又绝望的豹子。   “没什么好谈的!”吴戈一转身上了马路。   “你去哪儿啊!”王舰有点急,吴戈到底看到什么了?难道——不能想下去了,她得找闻昔问清楚。脑子里一团糟,转头看公路上,哪里还有吴戈的影子?   于城放开闻昔,给她擦掉眼泪。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温柔。我并不是圣人,也不是懦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你很好,你需要很多,你要的我给不了,我没有那么多感情,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一点。”   “我不……”   “听话。你可以恨我,可是我不能让你再这么下去了,我以为冷落你会让你好受点,可是我错了。你要走出来,你真的可以的,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遇到更好的人。你不要继续哭了,你再伤心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我知道了,”闻昔抹了一把脸,“我会好好忘了你的。”   于城淡淡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一擦吧,脸都哭花了。”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于城捡起落在地上的外套。   “谢谢,杀人不见血,真的太痛了。”   从没深爱过,怎么会有这么痛的领悟?是自己的盼望太多,爬的太高,所以掉的时候摔得特别疼。   ——   我不知道的是,吴戈正在回去的马路上,走的痛彻心扉。   苍月高悬,洒落一地玻璃,扎心的明。   关于这一晚,谁都没有说。王舰来找我,她说吴戈已经走了,我说去哪了,她说飞回去了。   我觉得我可能真伤到他了。   “所以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王舰不说还好,说的时候我都不直达该找什么理由。   我把昨晚溃烂的情绪翻出来,说:“我失恋了。”   现代人的伤痛都不会直接体现出来,都是在心里结一个疤,溃烂的时候心里痛,还得笑出来,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   王舰仔细看了我的眼睛,问道:“于城?”   “嗯。”我点头。我们都没有睡在沙滩上,因为预报明天,也就是今天,有雨,此刻我刚醒来不久,眼睛肿的厉害。   “你昨晚真的吃了很多药。”王舰看着空掉的瓶子。   “没有很多。”我窝在沙发上,双手堵住自己的眼。   王舰叹气。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我觉得有点恶心,但是很饿,我昨晚没怎么吃东西,只喝了一瓶酒。   王舰捏了捏我的手,使劲使劲,我也回握过去。   王舰走后,我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打算收拾东西,再呆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已经没有了想逛的心情。   包里掉了个东西,一个小小的卡通熊,怀里抱着着一支录音笔,小熊脖子挂着一条链子,坠着小小的骨头。   这是,吴戈留的吗?那根被我嘲笑的链子。   我打开录音笔,吴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把我骗到了这么远,不给我个名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人称写,也为了更好的表达 (承认自己写崩了这么难么) (哦,我错了) 好虐……虐死我了……伤心伤肺伤肝,闻昔这女人……吴戈好可怜……本来得多甜,小戈还给闻昔准备了礼物…… 不行我得写个小甜饼 ……憋不出来 ……还是…… 算了,没有 真要 最近在追量哥的文 特别甜 快去吃口甜饼压压惊 推荐 《炽道》 年度好书 ☆、第 25 章   爱和崇拜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   闻昔改了主意,剩下的一天假期她去体验了潜水。   水很清,风景很美。闻昔在教练的帮助下穿好潜水衣,背上氧气下水。水很清澈,海底的珊瑚很漂亮,色彩鲜艳的珊瑚上流动着太阳的光斑。刚沉下去时,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挤干净。   闻昔适应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后再次下潜。嘴呼吸氧气,鼻子呼气,一串串气泡升到海面去。   它们自由了。   潜水很耗体力。闻昔趴在小艇甲板上,慢慢思考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关于情感,关于性格。她觉得理智和情感这两种东西是寄生关系,人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理智,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意气用事。什么时候对一件事物失去兴趣,达到了失望的那个点,那些之前不愿、不想相信的东西奔涌而来,慢慢冲垮最后的防线。   于是就形成了喜欢不喜欢的界限。喜欢是盲目的,爱是盲目的,这是为什么很多人在爱的时候恨不得天长地久,讨厌的时候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无论爱情,友情,都是一样。可是人为什么会苦陷于这种矛盾中呢?   闻昔摘了泳镜,明晃晃的阳光从海面反射进她的眼睛。   因为人,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当最初的新鲜感消失,那种吸引带来的快感也就会变成无聊最致命的对比元素。   “闻昔!闻昔!”王舰的声音打断了闻昔的思路,“你干嘛呢?泡那儿半天了。”   闻昔回过神,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哦……没什么。”   “还潜吗?”王舰问。   “不了。”闻昔摇摇头,她觉得有点累,思路被打断,她还需要时间再想明白这些问题。王舰在水面兜了一圈,又扎了下去。   闻昔姿态笨拙地往小艇上爬,水面和船一起晃,她爬的很辛苦,使出吃奶的力气努力抬起一条腿跨上去。   有人在笑,闻昔努力稳住朝旁边看了一眼,于城很笑着游过来:“我帮你。”   虽然是最笨拙的姿势,闻昔却没怎么觉得丢人。于城推了她一把,她顺利翻了上去,于城在水面轻轻游着。   他说:“我下去了。”   闻昔点头:“嗯。”   天很蓝,云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关系,闻昔觉得这里的天气更加喜怒分明,天阴就下雨,不下就晴天。   闻昔躺在甲板上,小船晃来晃去,天也晃来晃去,闻昔想,她可能不会爱人。   一直以来,她把爱、迷恋、欣赏和喜欢混为一谈,看起来很明白,可是内里乱成一锅,分都分不出来,也不想分,于是笼统定义为“爱”。   她的童年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十岁和父母一起生活,二十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似乎最应该有人来告诉她爱是什么的年纪,没人来教她怎么爱。   对异性身体的迷恋是爱,对异性的心动是爱,对异性的好感也是爱,这些爱如同飘在海上的泡沫,她将其称为“爱情”,却把它们当非必须的存在。她真的是爱于城吗?还是欣赏他的才华,羡慕他的品格,喜欢他的俊朗,热爱他的担当?   她的心动标准,是不是定义错了什么?   “哗啦”一声,另一个人从水里爬上来,闻昔坐起来腾地方。   或许你只是自我欺骗罢了,你把欲望当成了爱。   闻昔站起来,双手慢慢举过头顶猛地一跳,“噗通”跳进海里。   或许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从没有真的好好爱过别人。   世界清明了。   闻昔放松身体慢慢沉到海里,吐气,看着渐渐远离的水面。   海平面就在头顶,光在涌动的海平面折射,在水底变成一个一个的亮斑。闻昔忍着眼睛的刺痛看着水面,那是氧气存在的地方,是此刻最想到的地方。   这不是爱情,这只是本能。   人对美好的事物也总是有热爱的本能。   闻昔手脚回力,用尽全力往海面游去,出水的一刻,肺里突然涌进空气,瞬间的满足。闻昔抹了一把脸,心里的深渊还在回响:你一直以来都误解了爱。   对空气的渴望是爱,对食物的喜爱是爱,对朋友的需求是爱。   但是那都不是爱情。   人真是滥情的生物。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丑恶又美好的世界。   爱情只是“爱”定义里的一部分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闻昔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乌云散开来。   ——   闻朝爬长城爬得很开心。   闻昔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闻朝在那头兴冲冲地讲自己的经历,讲爬到一半时候的绵延山脉,古旧城墙。游客们遇到风景好的地方,无论手里是手机还是单反还是傻瓜相机,都举起来咔咔一顿拍。   闻朝发了她在长城上的照片给我,照片里,十七岁的女孩笑靥如花。最好的年纪,最美好的情感,最炽烈的感情。   我很庆幸她是跟着父母长大,她知道如何爱人,性格开朗活泼,朋友都很喜欢她。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希望她成为更好的样子,希望她有优秀的品格,有优秀的才能,最重要的,我希望她开心。   “照片很不错,人很多吗?”我问。   “不是很多,就是在顶上的时候有点多,下来的时候人就少了,挺好玩儿的,嘿嘿,有机会姐也来,我们两个一起。”   “再说。给你的生活费够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姐——我是大孩子了,不对,我都快成年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给的钱够我花半年了。”   “好吧好吧,不够你跟我说。”   “姐~”   “嗯?”   “哎呀没什么……”闻朝欲言又止,闻昔猜到她想跟自己说什么,但终究没问。   “好好照顾自己。”   闻朝过生日那天,闻昔在广州做市场调查。她送给闻朝一支CHANEL口红,石榴色,带着少女的清透,又有轻熟女的妩媚。她联系了一家花店,送过去一束野百合。   日子放在转盘上的时候,一转就是一天。   闻昔从工作里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已经是深秋了。外出的时候要穿上厚一点的毛衣,早晚也已经不是舒适的温度了。   一场秋雨,砸落一地黄叶。   算起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吴戈了。说起来奇怪,明明是对门邻居,却可以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吴戈似乎也打定主意做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吴戈送的项链还好好地放在抽屉里,那支录音笔也已经听了无数遍。闻昔想,是时候去找吴戈坦白了。   向他解释自己的无奈,向他解释自己的爱情观,向他解释自己一直以来的迷惘。只希望他能原谅她。   她猜到了吴戈看到了自己和于城,可是那都是过去式了。再不解释,就要冬天了。   周六一早,闻昔把项链找出来,录音笔小熊也找出来。这件事不能因为冷战就这么算了。   她找出了一条好看的裙子,浅蓝色欧根纱连衣裙,长度及膝,露肩剪裁,A字裙摆,微微的少女感又不失稳重,配一双裸色的高跟鞋。   闻昔拿着项链和录音笔敲开了吴戈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吴戈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头发有点翘,身上也是宽松的家居服。   看到是她吴戈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闻昔轻咳了两声:“我知道我这么久不来找你很奇怪,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   吴戈手握在门把上,不松手,也不关门,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气氛有点尴尬,闻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是你给我的东西。”   她抬手给他看手里的东西,这两样东西吴戈再熟悉不过,他别过头,不接手。   “这已经是给你的东西了。”吴戈淡淡地说。   “这两样东西我都不能收。”   “那就扔了吧。”吴戈的态度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微微的不耐烦,似乎想让她早点走。   “你怎么这样?”   吴戈别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明白了。”   闻昔低头,就这么给她难堪吗?   突然,她看到玄关鞋柜里的一双鞋。   一双米白色高跟鞋。   她没想过会有女人在这里过夜。   闻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谁啊?吴戈,怎么去了这么久?”一个女孩穿着拖鞋站在玄关口,“早餐做好了,快来吃。”    ☆、第 26 章   秦予慧二十四岁,比吴戈小一岁,但是看着还要小一些,她是吴戈的高中同学。她的穿着简单干净,是看起来乖巧又贤惠的那种姑娘,因为带一点点婴儿肥,显得很可爱,算不上高挑,但是身材比例很不错。   秦予慧走到玄关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门外那个漂亮又带着点攻击性的女人,女人眼里有震惊,还有难以置信,然后她开始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秦予慧是幼儿园老师,和孩子们待久了,她更能用最简单的眼神看清最复杂的情绪。   开心还是难过,惊喜还是意外,全都写在眼睛里。   秦予慧停住了脚。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可是她又很好看,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女人整个人都是清冷的,好像橱柜里展示的芭比娃娃玩偶,精致,可是没有灵魂。秦予慧突然意识到这是因为她穿了裙子,妆容精致,她已经足够优雅,可是她很不开心。   秦予慧能感受到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突然有了防备,这种防备像吃不到糖果偏说吃甜食长蛀牙的孩子,明明想要可是又装作不想要的样子。这让她忍不住想过去抱抱她,就像安慰那些苦恼的小孩子一样,可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又不喜欢她,这让秦予慧很矛盾。   双重矛盾下秦予慧选择了让吴戈处理,她笑着:“我先给你盛粥去啦。”   “嗯。”吴戈应着,转头,也不看闻昔,只盯着地面说:“没事我关门了。”   闻昔手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吴戈,你什么意思?”   吴戈偏过头看墙:“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觉得我很脏是吗?”闻昔冷冷地问他。   吴戈扭头,不看她。   “你觉得自己很高尚是吧?你很干净是吧?”   吴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皱了眉。他想解释,可是无从解释。   闻昔觉得心的某一处瞬间凉了。   吴戈在口袋的手被拿出来,他低头,闻昔把手里的录音笔和项链放到他手里,让他攥住拳握住。   她的指腹柔软,手指却冰冷,放开他手的时候,他有一瞬间重新握住她手的冲动。   他低头握着手里的东西。带着小骨头的项链其实是他买的,他自己后来买了个一样的,一个在自己这,另一个放在了她的包里,录音笔里的话是他想了很久的,他以为他会有机会,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闻昔后退一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晰的声音。   “咱也就这样结束了。”闻昔突然意识到吴戈从来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潜意识觉得而已。   “对不起,我说错了。咱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你别这样……”吴戈说,“我知道你爱的是于城,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尊重我。你也没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闻昔突然笑了:“吴戈,我真的谢谢你。咱俩谁也不欠谁。”   有点冷,她抱住自己胳膊。入秋了,早上怎么这么冷呢?这个季节该穿毛衣了,穿薄裙子是不合适的。   吴戈放开了门把,闻昔再次后退一步。   “到这儿吧,吴戈,就到这儿吧。我受够了。”   吴戈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处颤了一下,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想这样的,他不想伤害她,他只是……   闻昔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倔强,即使丧气,也肩背挺直。   他不是要这样的。他只是一冲动,答应了秦予慧的请求。他以为看到她吃惊难过他会高兴,可是现在,他心里怎么空落落一块呢?他伤害了两个人。   “咣!”一声,世界干净了。屋里的气温是最适合的温度,闻昔依靠在门上,突然觉得浑身的力脱了一般。   她在干嘛呢?她为了什么?自取其辱?还是自作多情?   外面阴雨的天气突然变得可憎了起来。   雨已经下了两天了。   “阴有小雨,15-17°,空气质量状况,良。”   “唉,今天也是阴雨的一天。”   闻昔走过一个格子间的时候听到一个人抱怨着,外面本就不蓝的天在雨中灰蒙蒙的,此刻飘着冰冷的雨,沁的人心冷。   闻昔拢了拢头发,往顾泠办公室走。她才刚到不久,顾泠就找她过去一趟。   关了门,闻昔走到办公桌前,顾泠坐着背对她。   “Cathy,有什么事吗?”顾泠没有让她带文件资料什么的,闻昔觉得有点奇怪。   顾泠转椅一甩转过来,表情很淡漠。   顾泠眼睛盯住她的脸,闻昔感觉心里一颤,她极少在顾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她问:“What’s going on ”(发生什么事了?)   顾泠没什么表情,可是从她眼睛里,闻昔看出了她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眼神。   顾泠把两个文件扔到闻昔面前,说:“闻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   她的情绪都传到,反感,暴怒,带着失望。   文件是上周的,闻昔在广州做的市场调查。闻昔觉得心里一惊,是哪里出了问题?   “市场调查,还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要实的还是虚的,你自己心里没有尺子吗?”顾泠的话像一把把刀一样扎过来,闻昔觉得站都有点困难。电光火石间,她想到带她视察的那个油头男人,他把许多虚假的报表掺进来了。闻昔心里扑通扑通跳,她怎么就没再仔细核对一下呢?哪怕是问一下其他人。可是她的心情当时不在工作上。   “我希望你的私生活,不要干扰工作。”顾泠说的话暗含讥讽,闻昔抬头看了她一眼,顾泠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鄙夷。闻昔皱紧了眉头,无可反驳,只硬着接下她迎头的一盆脏水。   顾泠知道自己和于城的关系了吗?除了两次亲密接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顾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来找她的麻烦?   “以后这种东西直接扔到碎纸机,不要让我再通知你。”顾泠说完,冷冷看着她,“Any problem?”(还有问题吗 ?)   “NO. I am sorry. ”(对不起。)   闻昔从地上捡起一地的文件,然后出去了。   是她做错了。她现在需要很需要这份工作,很需要钱。闻朝上学需要她供养,她自己的生活也需要她攒钱,她不能因为“感情”的事把自己弄得饭碗都丢。   她现在很需要面包。   顾泠没说一句脏话,可是句句带着扎心的毒刺。闻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着两本文件回去的。   感情不顺利,工作也不顺利,她是最近走霉运吗?   闻昔把文件给助理小琦,让她重新订一下。Garry和Tony都被叫过来,闻昔给他们开了个小会。   闻昔忍着情绪处理工作,把数据全部调出来重新处理,部分给Joey和Garry,大部分留给自己,她想埋在工作里,想杂七杂八的心思也就少了。   一个螺丝掉了,其他的还会继续转。为了跟上进度,只好自己多赶工。   闻昔加了班,办公室的空调吹得人脸上发干,她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闻昔带着笔记本电脑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处理文件到将近十一点,直到续航8小时的笔记本快要没电,店要关门。闻昔揉了揉脖子,使劲闭了一下眼睛,眼球火烧一样。她已经把数据处理完大半,剩下的回去通个宵就差不多能处理完。   她关了电脑,桌子上是三杯咖啡,最后半杯已经冷掉了。   从星巴克出来,雨下的比白天更大了,风夹杂着雨,更冷。   闻昔把笔记本装进包抱在怀里,打开雨伞。她今天打车来上班,可是现在的点,加上大雨,根本没有几辆车,更遑论出租车。   夜已经深了。   最晚的公交也没有了,闻昔站在站台前,最后的一班车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冷风吹进她的衣袖,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闻昔抱紧了怀里的包,路上是疾驰而过的私家车,偶尔几辆。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基本上都回家了。   雨水打湿了她的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腿上,很难受。走路回家要半个多小时,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半路遇到出租车。闻昔冒雨往回走,风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吹,她抱紧电脑紧紧压住伞。   柏油马路在夜里黑漆漆的,路灯沉默地站在路边上,过往的几乎没有行人。   雨天路滑,穿高跟鞋格外难走,鞋子里进了水,脚被泡的又湿又冷,裤子也湿冷的难受,闻昔手脚冰冷,四肢僵硬。   一辆车擦着人行道压着水花疾驰而过,闻昔一个躲闪不及摔倒在地,笔记本被摔在一边,伞也不知道哪去了。闻昔衣服全都湿了,膝盖和手腕瞬间火辣辣的疼。   雨水轰轰流进下水道口。   顾不上伤口,闻昔把笔记本的包捡起来,捂着跑到一个站牌亭子下面,把电脑的电池拆出来,拿包里的纸巾擦外面的水。她知道摔的有多大力,笔记本基本就报废了。她一边擦一边掉眼泪,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怎么可以这样?   滂沱的大雨中,闻昔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先是小声地哭,然后是嚎啕大哭。    ☆、第 27 章   王舰接到闻昔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电话那边是哗哗的大雨,还有闻昔浓重的鼻音。   “你等着。”王舰挂了电话就往走。   闻昔浑身湿透的坐在马路边的公交站挡雨篷下,旁边放着同样湿透的包,笔记本电脑。   “闻昔?”王舰停住车打伞过去,雨伞被敲得噼里啪啦,风把雨珠子吹到她脸上,王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也太冷了。   闻昔直愣愣坐着,鞋子也脱掉了,两只脚可怜地交叠在一起,取一点点接触的温暖。   “闻昔,你还好吧?”王舰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人好不好还看不出来吗?   闻昔像个木偶一样,王舰有点不敢碰她。闻昔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非常用力地打了个“阿嚏!”   王舰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跟我回去。”   “人真是不能诅咒自己。”闻昔咕哝着。   “你还真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王舰看了看笔记本,闻昔已经拆下了电池。   闻昔打完喷嚏开始发抖,王舰问:“你鞋呢?”   “那儿。”   她捡起闻昔的高跟鞋,闻昔手脚僵硬地抱着电脑赤脚往王舰的车走。   王舰一路开车回家。   进了门,闻昔问王舰要了工具拆笔记本。   “没有备份吗?”王舰问。   闻昔哑着嗓子说:“有几份文件只有我电脑里有备份,都在里面。”   她把主板拆下来,然后用吹风机把主板烘干。   “你先去洗个澡。”王舰道。   “我等会儿就去。”   王舰给她煮了生姜红糖水。   “喝了暖暖。”   “谢谢。”   王舰看她一时半会儿弄不完,自己先去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出来的时候闻昔已经快弄完了。   王舰给她拿了感冒药,闻昔眉头也不皱地把药片喝下。   “你等会儿在客卧睡,空调打开了,给你调高了一点。”   “谢谢。”   王舰给她拽起来推进浴室。   “快点儿去洗个澡睡觉。”   闻昔忍不住笑。   这个情,她要记着的。   她洗了个热水澡,还是不停打喷嚏。她到客卧的时候,王舰已经把床铺好了。   她觉得眼睛有点涩,应该是肿了。   “不行明早上去医院,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今晚凑合一下。瞧你眼睛肿的,我给你拿个冰袋你敷一下,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闻昔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可是王舰已经出去了。   她倒是没问她。   王舰拿了一个冰袋,包着毛巾给她。闻昔接过来敷到眼睛上,靠着柔软暖和的枕头,她已经觉得很舒服了。眼睛冰凉的,缓解了灼烧感。   王舰说:“我去煮两个鸡蛋,冷敷之后再热敷消肿快。”   闻昔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起身:“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王舰嗤笑说:“你爱说不说,说我还不一定想听呢。”   王舰去煮鸡蛋了,闻昔躺着冰敷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可能也进水了。明天再弄吧,坏了就去买个新的。   第二天一早,闻昔头痛欲裂地醒了。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上酸痛的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她感冒后习惯性偏头痛,她敲了敲自己太阳穴。   “笃笃!”   “请进。”   王舰推门进来,见她醒了有点惊讶:“我在做早饭,简单的,粥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抓紧起来洗漱,先穿我的衣服,柜子里有干净的。”   “嗯,谢谢。”   “你也就会说个谢谢。”王舰关门做饭去了。   闻昔揉着头发缓慢给自己开机。   头发爆炸成一个团子,她眯着肿成电灯泡的眼睛使劲闭眼,眼睛虽然冰敷热敷了,还是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她到洗漱间洗漱,跟她预想的不差,眼白的红血丝跟得了红眼病似的,可以直接去演吸血鬼了。   她揉了揉脸,弯下腰开始洗脸。   洗漱完,王舰已经把早饭端上桌了。   王舰说简单,就真的很简单。   涂了果酱的吐司面包,苹果派,煎蛋,烤肠,腌小黄瓜,还有粥。   王舰有点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丰盛吗?”   闻昔轻咳一声:“丰盛。”   就是这中西搭配的有点诡异。   王舰“切”一声:“虚伪。”   闻昔说:“那你还问我。”   “我愿意。”   行行行,你美你说什么都对。闻昔不和她犟,喝了一口粥,甜的有点腻口。   “王舰,我说实话。。”   “咋了?”   “你去报个厨师班吧。”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在镜子前化妆准备去上班。   瓶瓶罐罐摆满了台子,都是好货。   “你还挺舍得给自己花钱。”   “废话,我没指望着男人疼我。”   “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闻昔投降。她说不过她。   两个人各自捡了瓶子往脸上抹,闻昔使劲拿遮瑕抹自己的黑眼圈。   “我多嘴问一句,你跟于城再没有可能了?”   “嗯。”   “那你那小男朋友呢?”   “没戏了。”   “怎么了?”   “名花有主了。”   “谁下手这么快?”   “估计是早就有苗头的,我那天一早去找他,他屋里有女人。”   王舰手一抖,眼线画歪了。她举着眼线笔看着闻昔:“这贱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趁早没关系了好,还好早知道了,不然指不定哪天把你给绿了。或者早把你绿了。”   闻昔把棉棒递给她:“行了,别骂了,人都不在,说了有什么用。”   王舰皱眉看着她:“你没有骂他?”   “我为啥要骂人家?”   “他给你戴绿帽子啊。”   闻昔:“我又没跟他睡过。”   “那就是有摸过。”   “没……算是……亲过。”   王舰停下动作,她看着闻昔:“你是不是对他还有点意思?”   眼光毒辣的女人。   “我现在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工作。”闻昔撇开话题。   “怂。”   闻昔不反驳,她就是有点怂。   以至于她不敢面对吴戈的感情。   “别想那么多,”王舰拍拍她肩膀,“把电脑修好,把手机开机。你被顾泠骂了是不是,你长点心,弄不好你升迁机会就砸你自己手里了。”   闻昔问:“咱俩以后会不会是对手?”   “你说呢?”   “我承你的情,我让你一把。”   王舰哈哈笑了:“我一晚上得你一个人情,也不亏。”   闻昔看着她,说:“我认真的。”    ☆、第 28 章   闻昔承受了顾泠半个月的高气压。   能力问题,她不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   棘手的事情都会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她疯狂地工作,工作,工作。   冷言冷语,为了工作,她可以忍,毕竟也是自己的失职。   她在公司遇到于城好几次,她其实没想好怎么继续面对他,也不能装作看不见,索性维持在了点头之交的状态。   抱歉,让我冷一冷。   闻昔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她熬过了一段时间,总算把工作调回到正常状态。   压力太大了。   餐厅外面,她又遇到于城了。   闻昔点头而过,于城也礼貌回应。   擦肩而过。   餐厅里一双双眼睛,这一幕闯进了顾泠眼睛里。她看着闻昔走开,看着于城的停留。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含义呢?   这让她有点不爽。即使离婚了,他也曾是她的男人,属于了她的东西,这让她有点不舒服。可是她也不好为自己辩驳什么。   在她对面吃饭的男人抬起头:“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人早走了。他转回头,顾泠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微妙,那种他觉得熟悉又带着不舒服感觉的笑容。   她轻轻勾起嘴唇:“齐南,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不否认:“你眼光毒辣,哪个被你盯上的不是尤物?”   顾泠笑:“那不一样,这个有点棘手,可能要费一典功夫。”   “你别玩火,兜得住一次,兜不住两次。”   “我知道分寸。”   齐南看她一眼:“我觉得你没分寸。”   “表哥!”顾泠难得有点小女人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又不会说出去,你紧张什么。别太过分,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那我就放心了。”   当地上奔跑的兔子被一只老辣敏捷的狐狸盯住,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一只小小的无害兔子怎么斗得过一只狐狸?它可是自己跑到她的巢穴里来的。   尝过一次鲜,一时得不到的,反而更加让人蠢蠢欲动。   这欲望让人发狂。   也让人恶心。   顾泠已经单身好几个月了。   她跟前一个女孩分手,给了那个女孩不少东西。那个女孩的年纪比她小太多,年轻又爱冲动,矛盾的爆发是不可避免的。   顾泠也不是真的爱她,只是渴望被奴隶的感觉。她空窗太久了。   闻昔成了她的新猎物。   尽管她不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目前她能经常见的看得上的女人,只有闻昔了。   她不急着出手,因为她喜欢养成。她可以适应各种类型的主子,她要把闻昔逼到一定境界,然后让她对自己动手。   她玩过的太多了。   一念起,星火燎原。   顾泠觉得自己烧得慌。   生活跟狗血一样,就在前几天,她还在纠结于城和闻昔的问题。   没什么比这更刺激,更有挑战性了。   齐南发过一条短信来:“顾泠,你别动她。”   “怎么了?”   “她有病,抑郁症,我怕她杀了你。”   顾泠愣了两秒。   她放下水杯站起来,电话直接打过去。   齐南很快接了:“喂?”   顾泠劈头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动她。”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怎么,你也看上她了?”顾泠冷嘲。   “顾泠!”   “她又不危险。”顾泠说。   齐南说:“总之你不要动她。”   顾泠吸了口气:“给我个理由。”   “她还有个妹妹,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调查的挺清楚啊,”顾泠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心软?”   “她早年父母双亡,这种人经历过伤痛,是不会怕的,你要是捅娄子,没人给你台阶下。”   “你凭什么?”顾泠突然说。   齐南反问:“什么?”   顾泠说:“你凭什么觉得她不会爱上我?”   电话瞬间就挂了。   齐南拿着手机,嘟嘟的挂断提示音。   她觉得顾泠疯了。   被你搞走两个了,还不够吗?   她已经不正常了。他必须阻止她。   他拨通了闻昔的电话。   手机震动着大叫,闻昔意识蓦地清醒。   她看着白色顶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梦。   她摸过手机,闹钟是她昨晚特意设的,今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她怎么会梦到顾泠呢?即使当时顾泠对她有想法,可是除了在酒店喝醉的那一次,后来再没有过出格的举动。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被顾泠施压到开始臆想了?   顾泠在公司里没有表哥,公司里也没有叫齐南的高管。   至于之前公司离开的两个人,确实是在一起了。   闻昔干掉一杯咖啡,把纸壳扔到桶里。   做的什么幺蛾子梦。   她重新检查了一下会议上要用的文件。   想不开的别想了,梦是反的。顾泠怎么可能是梦里的样子,她是骄傲的,不是阴险的。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顾泠侧对她坐着,做了那样的一个梦,她忍不住看她。   黑白灰的套装一丝不苟,头发也梳理的妥帖。表情严肃,态度认真。完全没有她梦里的那种嘴脸。   这才是她。她欣赏的女人。   于城也在,他看着闻昔,皱了眉。   她在看顾泠,有点刻意了。   他听说闻昔被顾泠骂了好几次,大家虽然明面上装作不知道,但是小道消息像瘟疫一样蔓延,并且最后变得荒诞。   传到他耳朵里,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听说闻昔被顾泠打了。”   于城皱眉,他知道顾泠从不打女人。   尤其是她看的上的女人。   除非是在床上的时候。   顾泠那么强势,极尽诱惑,姿态妖娆。她在他身下的时候表现出的样子,也曾在别的女人面前展现过,甚至更疯狂,更迷醉,更放荡。   她那么疯狂,那么颠覆,强势且霸道。   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面前,她一直克制而冷静。   他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简直要发狂。   顾泠给他看过自己的B D S M测试。   B D S M:绑缚(bondage)与调'教(discipline),支配(dominance)与臣服(submission),施虐(sadis m)与受虐(masochis m),可以和“S M”互换使用。   顾泠是个抖S。   他哪知道那些具体含义是些什么。   查。   看着那些一个个扎他眼球的字母、文字,于城的手都在颤抖。   这都是些什么?   潜伏在草皮下的巨兽?   一个起身,掀翻他的地界。   整个世界都烂了。   胃肠都搅在一起。看的他恶心。   他恶心顾泠,顺带恶心自己。她怎么能背叛他?是他做的不够好?   不是的。她只是爱的不是你。本性无法改变的。   凭什么?   他依旧爱着她,可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她。   那天,顾泠拍了一张自己和女人接吻的照片给他。   “你恶心我们就分手,我们签过婚前协议,财产好说,但是孩子生下来要归我。”   于城没要房子,两套房子都给了她,几乎算净身出户。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做不到狠心。   顾泠说:“就因为你这样,我才不忍告诉你,可是我没法继续骗你。我也是正常人,我坦诚告诉你不是为了得到你的羞辱和谩骂,也请不要拿我做特殊对待。我乐在其中,不要阻止我,也不要劝我。我爱过你,但是我现在倦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差劲,可是,我不是圣人君子,对不起,我只是个普通女人而已。”   没那么多爱恨情仇,只是想爱一次。   尽管来的很迟。   于城怎么可能不同意。   彼此尊重,已经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没有闹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大家脸上都还算好看。   时间拉扯,回到眼前。   会议还在继续,闻昔仍旧在看她。   什么意思?他拒绝了她,她受伤到如此境地了?   这不太可能。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然后强迫自己回到会议上来。也许自己想多了。   顾泠在讲话。   姿态清冷,语调快速且精准。她是精致的,也是理智的。   她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顾泠说完,视线在会议桌上迅速一扫。   闻昔看她,于城看闻昔。   顾泠的表情微微一变,闻昔受了惊似的慌忙收回视线。   她刚刚发呆了,还一不小心想了她露骨的画面。   她抓了一下鬓发,有点尴尬,有点被捉的慌张。   似乎被注视了。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正对上于城看着她的深邃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广告,接档预收现言《因为我知道最好的你》,青春搞笑甜宠风,怪少女和狼少年的组合,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收了~ ☆、第 29 章   毁灭一件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其扼杀在萌芽里。   会议刚结束,于城走到闻昔旁边,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正往外走的顾泠看了他们一眼。   闻昔有点不安,更有点奇怪。   “好,我先回去放下文件。”   于城的办公室在更高层,视野更开阔。   于城在落地窗前站着。他穿了一身剪裁合适修身的西装,肩背挺括,身高腿长。   闻昔敲门,于城回头。   “有什么事吗?”   于城说:“关门。”   闻昔内心疑惑更甚,关上门。   于城皱眉看着闻昔走过来。   她是顾泠可能喜欢的样子,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有“奴”的潜质。于城不知道闻昔怎么想,但是无论如何,他要阻止这件事。   首先他要弄明白一件事。   “闻昔,现在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只是朋友。”   闻昔:“你想说什么?”   她很聪明,于城说:“开门见山,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你和顾泠是一样的人吗?”   闻昔表情困惑起来,于城说:“你喜欢她吗?”   闻昔瞬间就懂了。   她心口一跳:“什么意思?”   于城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要知道,你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吸引别人的目光,所以,如果你对顾泠没有别的心思,就跟她保持距离吧。”   听起来更像是威胁,闻昔说:“所以你是要警告我离她远一点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顾泠,她哪里不好,难道她配不上顾泠?   于城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过更正常的生活。我不歧视,但是也算不上支持,毕竟现在国内风气并没有那么开放,你们会遇到很多阻力。”   闻昔笑了:“我还没准备出柜呢,说的跟我已经出了似的。”   “你知道S M吗?”于城问。   闻昔点头:“有一点了解。”   “顾泠是抖S,所以我有点担心你。作为朋友,这点劝也算是应该的吧。”   抖S么?跟她梦里的不一样吗?   闻昔觉得舒坦了,果然顾泠和她想的一样强势。   “闻昔?”于城见她不说话了,“其实很多人都是潜在的双性恋,只是不明显而已,所以不要轻易尝试。我怕她会伤害你。”   闻昔把自己从回忆里拉扯出来,点头。   “其实你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因为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不拖泥带水,这也是我很欣赏你的一点。”   闻昔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眶深邃,面孔英俊,笑起来更是帅的一塌糊涂。   闻昔问:“于城,你为什么不能放下顾泠爱我呢?”   于城张了张口,可是似乎找不到很好的话。   她问的有点突然。可是也很合理。   顾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他也不可能一直不结婚,心里对顾泠的那点眷念,还能坚持多久呢。   为什么不能放下顾泠,爱她呢?   于城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写满期待。   她是一个足够优秀的漂亮女人,努力,上进,这不就是他想要的那种吗?   闻昔上前一步,两人靠的更近。人在自己的梦面前总是容易失去理智,明明触手可及,就算烫手也想要试一试。   于城没动,他看着闻昔。   她乌发黑眸,睫毛纤长,鼻头小巧,嘴唇红润,他微微张开口。   “笃笃!”突然有敲门声。   “请进!”于城习惯性出口。   门开了,曲肖推门进来,闻昔和于城齐刷刷转头看她。   曲肖的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惊讶。   “William,你要的文件。”   任谁都能感受到屋子里诡秘的氛围。   闻昔转身抱起手臂,于城走过去:“好的,谢谢。桌子上有份资料,你把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核对一下,没问题就发给我。”   曲肖点头,拿了文件出去了。   闻昔站了一会儿,说:“我走了。”   于城在她身后说:“对不起,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闻昔的心突然快速跳起来,她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难以想象的对话,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闻昔从电梯出来,心里还在滚着他的话——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明知不可期待,心却无法不喜。   他也知道自己终将爱上下一个人,所以开始改变了吗?   闻昔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太大希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于城给她确定的答复,她将如何?   心情不可抑制地甜蜜起来。   没关系,反正已经被拒绝过一次,现在有希望。可是如果他答应了,那他就要努力爱她,她需要的是他整个人的爱。   这样一个男人的爱,会把她甜到溺死吧。   思路一打开,她甚至想到他们的以后,一起在路边散步,一起在某次傍晚回家。   可是你的工作呢?   闻昔突然停下,跟在身后疾步的人撞上她,手里的文件洒了一地。   她没看到,顾泠刚好在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如果闻朝出国留学,她需要存够足够的钱。即使不考虑她自己的问题,闻朝上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很需要这份工作,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了企业高管而不是更深入地研究生物。   她更喜欢的还是生态学。   闻昔帮忙把文件捡起来,面色沉重的走了。   得不到的时候肖想,可能得到的时候患得患失。   这辈子的事情都是这样,永远别想安稳。   “总监?”顾泠旁边的人见顾泠走神了。   “Sorry,你继续。”   “好的,本季度我们……”   顾泠点头听着,眼睛瞥向闻昔离开的方向。   你们在干什么呢?   霜降了。   可是没有霜,只有露水。早上,路边的共享单车车座上全是露珠。   闻昔扫码骑车。   没办法,骑车有时候比打车还快,堵车的时候还更糟心,   上下班高峰的马路等不得。   一波又一波的工作,闻昔开始习惯了下班后多留几个小时。   如果回去没什么事情,就多看会儿书。   于城说,这周末出去见一面。   她的心雀跃起来。   吴戈还是老样子,闻昔经常见到他匆匆走进电梯。   偶尔会在电梯里相遇,闻昔不知道说什么话,吴戈也没有要主动和解的意思。   于是就开始不尴不尬的僵着。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很脆弱。   一句话是蜜,一句话是离。   自尊也开始自卫,不肯轻易放低姿态。   彼此都知道,只是一个招呼的事情,可是似乎谁先低头谁就矮了一截。   回家的闻昔和吴戈恰好一同进了电梯,只有两个人,分别站在电梯的两头。   10层的电梯,并不是很快。   “闻昔……”   “吴……”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都笑了。   吴戈挠了挠头:“最近看你挺忙的,工作还顺利吗?”   闻昔摇头:“被骂了。”   “啊?”   “还好,是我自己搞砸了,上次出差去广州,被人给哐了。”   吴戈还想问什么,电梯开了。   闻昔看了看手机,吴戈琢磨着措辞。   “你跟你女朋友还好吗?看着跟你很搭的。”闻昔抬头笑,“是我自己冲动了,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我不该跟你耍脾气。”   吴戈欲言又止,眉头猛地蹙起来。   闻昔想,是吵架了吧,小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   年轻漂亮的姑娘和帅气的小伙子在一起,这才是激发火花的组合。   她当时的心里的小火苗怎么能起的呢?   “我不怪你,”吴戈认真看着她说,“我……”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闻昔笑。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吴戈攥起拳头,想起那一幕,他还是忍不了。   “好了,”闻昔打断他,“All is gone(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就很好了。”   吴戈的拳头不知不觉松了,他别开脸。   “虽然我的还没有着落,可是也快了,这周末我就能得到答复。似乎不赖。”   “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   闻昔笑:“没有,其实那天晚上他拒绝了我。我也会被发好人卡的对吧。谁能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呢?”   吴戈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要去。”他听到自己说。   “什么?”   “我说你不要去。”   闻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去?”   吴戈攥住拳:“他不适合你。”   闻昔不置可否:“可能吧。”   “闻昔……”   “行了,我知道。我回家了。”   “哎……”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闻昔回家了,吴戈站在走廊里。他的拳头已经攥到骨节发白,他一拳捶到墙上:“混账!”   如果早知道,他就不会那么急着转身,他就该上去给那个男人一拳,然后抢过自己的女人,在那种时候,自尊也就是用来好看的,面子算什么呢?   他脑子里浮现于城的脸。   如果不爱,为何摆出那种姿态?   真是混蛋。   吴戈开门回家,玄关的桌子上有一张卡通熊的纸条。   【冰箱里有我包的饺子,记得吃哦。——by 予慧】   吴戈攥着纸条,再一次觉得自己混蛋。   他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境地呢?   秦予慧是个好女孩,可是他们真的不能做恋人。彼此太熟悉,只是比普通朋友更进一步罢了。   吴戈,你真是个混蛋。   他需要给秦予慧一个交代。   秦予慧知道他经常熬夜加班,于是经常来给他做饭。   刚到上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熟,是秦予慧帮他适应,房子也是她帮忙找的。   在他口中,秦予慧就是他跟吴泽提起的,可以照顾他的人。   可是现在,他的分手说出口,是不是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可是另一方面,秦予慧这么了解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的放松,他的习惯,不是爱。   他知道秦予慧会明白,可是又知道她会受伤害。   真的是两难。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失去了一次机会,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第 30 章   晚上,闻昔躺在床上,有点失眠。   她自己的感情生活真的太不清不楚了。   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好像跟谁都不清不楚的。   于城,吴戈,顾泠。   哪一个都不省心。说明白也明白,说不清楚也不清楚。   烦躁。   闻昔翻了个身,身体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两下。   这不成,闻昔枕着手臂,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成,你得搞清楚。   适合不适合,是不是的,都得有个界限,不能不清不楚的。   可是仔细想一下,似乎也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睡着的时候闻昔想,终究是利用了别人的喜爱吧,无论是她,还是于城。   大家都知道这个游戏,自愿被套进去。   能怪谁呢?   周末很快到了。   一早,阳光很暖。   闻昔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吴戈。   闻昔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吴戈表情凝重:“你不要去。”   “啊?”闻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去跑步?”   吴戈表情干结了一秒:“啊,你要去跑步啊,我也去,你等会儿,我有事跟你说。”   “快点。”   闻昔和吴戈一起跑了两公里,然后慢走着歇息。   “不赖啊。”闻昔摘下耳机,吴戈跑完,体力还没怎么消耗,她气喘吁吁,他还不怎么喘的。他穿了短袖长裤,身体结实修长,闻昔不穿高跟鞋,比他矮了半头,跟他说话要微微仰头。   “我一般都跑五公里,有马拉松的时候也会去跑。”吴戈说。   闻昔不由得给他竖大拇指:“厉害,我都跑半程。”   “你不是喜欢健身吗?”   “我做的是无氧力量还有拉伸,倒不会经常这样远程跑步。”   太阳开始热了。   闻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呼,真爽。”   吴戈看着她说:“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而且看着年纪小。”   是在侧面说她年纪比他大吗?   闻昔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一脸认真。她默默把和吴戈的距离再拉开半米。   “是吗。”   吴戈也不拆穿她:“你有感情洁癖吗?”   “什么东西?”   “就是你不喜欢做第三者。”   似乎不是简单的问题。   闻昔低头走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吴戈笑:“哇,我发现你的问题真的很刁钻。如果这算感情洁癖的话,那就是有吧。”   吴戈说:“我知道了。”   闻昔想起来一件事:“你要跟我说什么?”   吴戈挠头:“啊,那个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闻昔皱眉笑:“蛤?”   吴戈说:“我认真的。”   闻昔摆手:“别开玩笑了。”   吴戈跑到她前面倒着走:“闻昔,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来这里之后第一个心动的女人?”   闻昔问:“你来这多久了?”   “四个月。”   闻昔笑:“你知不知道你要对自己的话负责?”   吴戈快要倒退到树上去了,闻昔不提醒他。   “吴戈。”闻昔往前走,把吴戈逼到树上,退无可退。   吴戈脊背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有点硌得慌,可是他没动,他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女人。   梳到脑后扎成马尾的乌黑的头发,牛奶白的肌肤,柳叶眉,即使不化妆也略显妩媚的眼睛,浅褐色眼珠,挺翘的鼻子,微张的湿润嘴唇。   他咽了口唾沫。   闻昔离他十厘米,他甚至能从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心脏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他屏住呼吸,她越来越近了。他的头微微后移,后脑撞到树干上。   她的气息拂到他脸上:“怎么,怕了?”   吴戈眨眼,他的脸很痒。   闻昔压迫着他:“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年轻人不要随便玩火。”   闻昔骤然后退离开,气压骤降,狭小的空间解封,吴戈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他靠着树干,树皮粗糙的纹理那么真实。   他觉得自己耳朵红了。   他追上去:“喂!”   闻昔大步往前走:“闭嘴!不听你解释,再乱撩拖你黑名单。”   吴戈委屈:“到底谁撩啊!你先招惹我的好吗!”   闻昔回击:“谁让你定力那么差!”   “你……”吴戈说不过她,“你等着!”   闻昔笑:“好,我等着。”   两人之间有十几步的距离,吴戈快跑想缩短,闻昔也往前跑,结果在楼下的时候被抓住了卫衣的帽子。   “你跑什么!心虚!”闻昔挣扎着要挣开他。   “我就不放!”   闻昔抓住他一只胳膊:“你幼不幼稚啊吴戈!你放开我!衣服都给你拽坏了!”   “我就不!”   就在两人打闹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吴戈的手松了:“哥?你怎么来了?”   闻昔忙把帽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整理好。   吴泽脸色未变,点头说:“我来看看你,你很久不回家,爸妈想你了。”   吴戈脸上显出愧疚的神色:“最近工作刚刚开始走上正轨,我想做出点成绩。等过一阵子我就回家。”   闻昔问:“你不会四个月没回家吧?”   吴戈点头。   闻昔说:“不孝。”   吴戈气不过:“你不也没回家?”   闻昔说:“我爸妈都去世了。”   吴戈愣了愣,说:“哦……对不起。”   “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   吴泽看着旁若无人吵嘴的两人,嘴角染上笑意。   “不回家吗?”   吴戈忙点头:“你有行李吗?我帮你拿上去。”   吴泽摇头:“我下午就走,行李不在这里。”   “这么赶啊……”   吴泽给闻昔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闻昔接了。   “希望你喜欢。”吴泽说完,看到闻昔微微尴尬的眼神。   “对不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吴戈没有在一起。”   吴泽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微笑:“这不是给吴戈女朋友的,只是给朋友的礼物。”   他身后吴戈的脸拉的老长,闻昔笑着收下了。   上了楼,闻昔作为“朋友”自然要和朋友一起接待哥哥,她想回家来着,可是一犹豫,晚了。   吴泽算是特意过来的,他们的妈妈身体有些不好,吴泽想让吴戈回去看看。   “妈妈没有跟我说呀,视频里还好好的。”   吴泽看他一眼,吴戈乖乖闭嘴。   在吴泽面前,吴戈瞬间变成乖弟弟模样。一个严肃,一个活泼。   意外的和谐。   小坐了一会儿,闻昔起身告辞,吴戈送她,他有话没说,可是当着吴泽面也不妥。   只得悻悻回来。   吴泽站在阳台,身高腿直。吴戈想自己哥哥追自己嫂子的手法,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太怂。   “小戈,过来。”   吴戈过去:“怎么了?”   吴泽抱着手臂皱眉看着他,表情严肃,吴戈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秒,吴泽开口:“你怎么回事?”   吴戈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   吴泽看着他,微眯起眼睛,嘴唇紧闭。   吴戈倚在栏杆上:“是我自己不好。”   “你哪儿不好了?”   又来了,每次犯了错,非要让他自己交代。   “我……我错了,我不该随便伤女孩子的心。”吴戈丧气低头,像一只落败的小狮子。   他那天晚上求助了吴泽。   是如何在看到闻昔和于城之后一怒之下离开,一冲动答应了秦予慧,又是在听到闻昔仍旧单身后如何后悔自己的冲动。   成熟的哥哥听着自己弟弟发牢骚。   吴戈说:“我要跟予慧分手,做一些弥补,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接吻也没有,所以我觉得我还不是那么混蛋。”   吴泽没有斥责什么:“你看,你自己知道要怎么做。”   吴小狮继续把自己埋着:“可是她又不喜欢我。”   他指的是闻昔。   吴泽说:“她喜不喜欢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吴小狮变身小哈巴狗,尾巴都翘起来:“真的?”   吴泽说:“你问我?”   尾巴落下去:“可是我不确定。”   吴泽说:“那就不要高兴的太早。”   “……”扎心。   “你什么时候回家?”   吴戈想了想:“元旦我要值班,趁这几天不是很忙我请假抽空回家一趟,妈妈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说呢?”吴泽像一只高高在上的头狼,蔑视他。   小狮子战败,趴在栏杆上挠爪子。   “哥,我有个同学被医闹了。明明家属自己不要签协议,耽误了抢救时间还要怪医生,我同学是实习,主治医生被打断了一条肋骨,他也被揍了一顿。”   吴泽皱眉:“你害怕吗?”   “不害怕,这是我的责任。”吴戈坚定地说。   吴泽笑了:“那就好。”   吴戈叹了口气说:“没学医的时候觉得世界上不能治好的病很少,可是越学越发现,医学能治好的病实在太少。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我学内科的同学每天都要见很多心脑血管科的病人,大多都是老年人,轻了走路摔倒,重了失禁,更严重了瘫痪,都没办法根治,只能缓解。”   吴泽“嗯”了一声:“衰老是无法避免的事。”   吴戈揉揉脸:“真想拥有童话里那种所有病都能治好的橡皮,那样我就能救更多人。”   “你现在不就是在救人吗?”   “可是……”   “人总是要死的,可是也有更多人在努力的活。”吴泽明白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   吴戈捂着头说:“有一个手术……病人的脚踝韧带断了,很严重,做了很久的手术,可是没有接好,现在他走路都是跛的,以前他很喜欢跑步,可是他再也不能快跑了。”   吴泽手放在他肩膀上:“你做到自己的最好了吗?尽力了吗?”   吴戈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就是没办法,他伤的太严重了,我……”   吴泽拍拍他:“没关系,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最大努力,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怀疑自己。”   “可是……”   “我们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哥……”   吴泽沉默扶着他的肩膀,手的热从他手心传过来。   “谢谢哥。”   “是你自己坚强,我们只是你的后援。”   “找到那个女孩,跟她好好说清楚吧,你知道该怎么做。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妈妈,爸爸也很想你。”   “嗯。”   “勇敢一点。”   “……”   “别这么狗熊。”    ☆、第 31 章   我该如何去爱你?   闻昔的心情如同过山车。忽上忽下。   不知道穿裙子好还是穿裤子好,怎样才能在他面前有更好的形象。   周六下午三点,少山咖啡。   闻昔特意选了三支口红色号。   选衣服,化妆,捣鼓了两个小时。   临出门,还觉得不够好看。   于城来接她。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闻昔开门的时候他还在看着门口。   “怎么了?”闻昔问。   “这门是重新漆过吗?还有门框。”   闻昔看了看门,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刚搬来不久,但是里面装修的不错,很漂亮。”   于城突然问:“这是6号楼10层吗?”   闻昔被他问的有点懵:“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于城略一思考,问:“我能不能看一下这间房子?”   为什么突然参观房子?是他迫不及待?闻昔胡乱想着,可是他说的很从容,眼睛里也没有那种情绪。   “好。”   闻昔开门,庆幸自己今天没有把房子弄得太乱。   于城看的很认真,从玄关到客厅,到阳台,皱着眉头思考。   他在客厅的小沙发前停留了一会儿,在阳台停留了一会儿。   主卧门是关的。   闻昔问:“你喜欢研究家具吗?”   于城不置可否:“装修的很用心,看不出是原来的味道。”   闻昔莫名:“原来的味道?”   于城笑笑:“我和顾泠之前住过这样的房子,但是那时候没什么钱,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所以那时候的感觉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是吗。”闻昔记得他以前说自己住过这种江边的房子。   于城看着阳台的植物问:“这都是你养的吗?”   闻昔摇头:“都是房东养的,可是也不见她回来。我的租房条约里有条照顾花草的条约,挺有意思的。似乎养死了也不要紧,但是我刚好喜欢,就留着了。”   于城说:“有颗仙人球好几岁了。”   闻昔说:“没仔细研究过,能看出它几岁吗?”   于城笑说:“差不多。我们走吧。”   不远不近,闻昔有点搞不懂他的态度。   她和他,都在踩着刀尖,一个不慎,就会丢掉工作。   工作很重要。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要走的吴泽,吴戈送他。   四个人同时进了电梯,气氛诡异的莫名。   吴戈看着闻昔,再看看于城,眼睛里开始冒火苗。   闻昔有点后悔今天穿了毛衣裙,妆也比平时更明艳,但是……   她对上吴戈的目光,他黑着脸。   吴泽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全然不管身后的火花四射。   闻昔觉得,如果把电梯里四个人的气场排一下名,吴泽第一,于城第二,她第三,吴戈倒一。   吴泽淡淡看了于城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看了一下电梯按键,“1”是亮的,于是没再动作。   “你要走了吗?”闻昔开口打破僵局。   吴戈还在对于城冒火花,闻昔有点不喜欢。她又不是为了取悦吴戈,为什么要担心吴戈怎么想?横竖他都已经有归属,还不允许她了?   她是自由身。   吴泽说:“嗯,时间有点赶。”   闻昔说:“周末都在加班,辛苦。”   吴泽淡淡说:“吴戈才辛苦,工作没定下,又失恋,如果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十分感谢。”   吴戈:“哥!”   “失恋?”闻昔意外。   吴戈说:“没有!”   三个人都看向吴泽,吴泽面不改色。   于城看着吴泽微微挑起了眉毛:“你是Elvis Wu?”   吴泽有点困惑:“你认识我吗?”   于城微笑:“我曾经读过你的论文,有关证券分析的,很优质的一篇论文。”   “谬赞了。”   电梯开了,谈话戛然而止。   吴泽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闻昔:“麻烦了。”   来真的?   闻昔接过:“好的。”   她不知道吴泽的身份,但是从于城的态度来看,他并不简单。她看了吴戈一眼,有点讶异他有这么优秀的哥哥。   吴戈小声对她说:“我也很优秀的好不好?”   闻昔笑了,吴戈扭头不看她。   外面有一辆出租车,吴泽上了车,然后降下车窗,对吴戈说:“要勇敢。”   吴戈:“……”   吴泽走了,于城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闻昔转头问吴戈:“你失恋了?”   吴戈臭着脸不想说话。   “我怎么不知道?”   “你烦不烦啊。”   “臭小子。”闻昔想戳他脑袋。   吴戈悻悻地说:“你就不会为我打扮这么好看。”   “我为什么要为你打扮好看?”   “因为我帅!”吴戈挺直腰杆。   闻昔忍不住笑起来,赶走一天的阴霾。   “行,保持这份自信。”闻昔转身要走,手突然被吴戈捉住。   “不要去。”   “怎么了?”   “他没有我好,我会更配你,你会开心的。”吴戈一脸认真,被他手攥住的手腕发热。   像是告白。   闻昔抽不出手:“你松开我!”莫名其妙,刚失恋就转移下一个目标?当买大白菜呢!   吴戈摇头:“你不去我就松开你。”   “耍流氓是吧?”闻昔穿着高跟鞋,使不上劲。   吴戈突然想起上午,明明是她耍流氓。闻昔的表情算不上喜也算不上怒,他只感觉到她纤细的手腕在自己手里扭来扭曲,骨节上薄薄的一层柔滑皮肤,他有点想搓一搓……   “吴戈,我数到三,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闻昔开始数,“一、二、三……三!你听到没有!”   吴戈猛地一拽,把她给拽到眼前,闻昔打了个趔趄,一抬手要打他,也被吴戈握住。   突然的压迫感,闻昔挣不开,瞪着他:“你给我松手!”   吴戈岿然不动,下盘很稳。   “我就不放。”   “臭流氓。”   吴戈看着她涨红的耳朵,躲闪的眼神,心里的肯定多了几分,心里的小鹿开始蹦跶。   “你是不是受我刺激去找的于城?嗯?”   “不是!”闻昔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关你什么事!”   心口不一,吴戈勾起嘴角,闻昔不看他,莫名的心虚。   吴戈突然松手,双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立时退开,摆摆手:“我知道了。”   闻昔的心口还在砰砰直跳,他笑得那么欠揍。   “你知道什么!”   吴戈已经笑着跑回去了,一蹦三跳,闻昔深呼吸,抚平心脏。   他什么意思?   突然的哀求,突然的拥抱,突然的告白。   妈的,军心全乱了。   去咖啡馆的路上,遇到了堵车。   等到了咖啡馆,两人已经没了喝咖啡的心情了。   “去看电影吗?”于城提议。   “也好。”   他们去了最近的电影院,选了一部电影。   等待开场的时候,于城去买了爆米花和果汁。   这个时间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等。   “好像很久没有来看电影了。”于城说。   闻昔说:“我……”   于城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闻昔饶有兴趣地看周围的展板。   于城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对不起,突然有急事,我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闻昔站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于城说:“笑笑发烧了,顾泠不在,只有保姆一个,已经送去医院了,我要去看她。”   “笑笑?”   “我的女儿。”于城说。   闻昔心里的罪恶感突然回来了。   闻昔说:“那快走吧,我跟你一起,我不看了。”   于城犹豫了一下,闻昔说:“难道会害怕我吗?”   两个人忙往医院赶。   赶到医院,小孩已经挂上吊瓶了。   小小的一个,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保姆三四十岁,看着很稳重,她坐在病床前看着睡梦中的小孩。   于城轻轻走过去:“怎么样?好点了吗?”   保姆点头:“刚刚一直咳嗽,哭闹,现在已经好些了,似乎是感冒引起的。”   于城弯下腰看了看笑笑的脸,肉肉的小白脸显出不正常的红色。他伸手轻轻试了试笑笑的额头。   “不是说好点了吗?”   “退烧药也不是立刻就发挥作用,得等会儿。”   于城皱着眉头:“是洗澡着凉的吗?”   “可能,最近换季,可能小孩子抵抗力弱,不小心传染了。”   “她今天吃了什么?”   “喝了两瓶奶,喝了一点粥。”   闻昔转身走到外面去。   她靠着病房外的墙,脑袋空空。   空气里说不上什么味道,她只知道呆久了就头疼。   一个人从她面前匆匆走过,然后又退回来。   “闻昔?”   闻昔抬眼,顾泠就站在眼前,她站好:“总监。”   “你在这干什么?”   顾泠看了看病房门牌号,里面于城背对她坐在凳子上。   闻昔失语,她可以说因为和于城约会所以过来看的吗?   没等她解释,顾泠已经进去了:“Sorry,等会儿再谈。”   “没事吧?严不严重?”顾泠走过去,于城嘘了一声。   “有点发烧。”于城说。   闻昔没有看病房里面,但是她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放手吧闻昔。   心里有个声音说。   放手吧闻昔,梦会破碎的,他最爱的不是你,你也只是个替补,既然早已经做好了放手的准备,为什么不干干脆脆放弃呢?   这么拖下去,真的没意思。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当初没有那么期望,最后也不会那么失望。   她看着往来的人,脑子里转过种种想法。   ……   “那就多住几天院吧。”   “轮着来看她吧。”   闻昔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顾泠。   现下她什么都不想思考,面具戴着太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闻昔在门口看了看,小声说:“于城,顾泠,我走了。”   于城站起来,顾泠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   于城说:“对不起,我送送你。”   顾泠手臂一伸,把他给拦住了。   “我送她。” ☆、第 32 章   顾泠和闻昔走到外面,夕阳刚开始落,天变得昏暗,黑夜开始变长。   起风了,有点冷了。   闻昔觉得顾泠不应该只是送她这么简单,她等着顾泠说什么。出了医院门口,顾泠说:“谈谈?”   闻昔点头。   附近没什么隐蔽性好的地方,顾泠带闻昔到自己停在医院门口的车上去。   顾泠的表情有点严肃,她表情很淡,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上了车,顾泠坐驾驶座,闻昔坐副驾驶。   闻昔觉得有点紧张,手心冒汗。   顾泠问她:“介不介意我抽烟?”她的眼睛看着闻昔,手里的烟盒已经拿好了。   闻昔摇头,她还没见过顾泠抽烟什么样子,她意外的是洁身自好的顾泠,竟然抽烟的么?   细细长长的女士烟,顾泠低头,食指和拇指夹住一根,轻轻地含在嘴里,银色金属火机轻轻一打,火苗腾起,烟头靠近火苗,她抽吸了一口气,然后白烟从她鼻子和嘴巴呼出来。   她闭上眼睛。   “是不是挺意外的?”顾泠问她。   闻昔点头:“有点,我以为你是非常自律的人。”   顾泠自嘲笑了一下:“什么自律,不过是比普通人压抑的更厉害些罢了。某些地方自律过了头,有些地方就会加倍爆发出来。”   闻昔有些不懂,顾泠侧头看着她。   外面昏黑,车内昏暗,顾泠眼里有外面灯光的细碎反光,手里燃烧的烟头是橘红色的。顾泠问:“你懂么?”   “……懂。”   顾泠轻轻笑起来,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点好笑,可是闻昔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满是呛鼻的气味,闻昔忍不住咳嗽:“你抽的很多吗?”   顾泠弹弹烟灰:“很少,几乎不抽了,一个月抽不了半盒。”   顾泠吞云吐雾,闻昔默默开了半扇车窗。   两个人沉默了一分钟。   顾泠的烟抽掉小半根,闻昔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想和我谈什么?”   顾泠扭开音箱,轻柔的纯音乐。   她轻描淡写地问:“你和于城是不是在交往?”   说实话她知道闻昔没有多惊讶,可是她猜错了。   “没有,他拒绝了我。”闻昔很坦率。   顾泠有点惊讶地看着她,闻昔解释:“他说他还是放不下你。”   顾泠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他这么说吗?”   闻昔点头。   顾泠无奈摇头:“我就是不想耽误他才跟他坦白的,可是他深陷在我这个泥潭走不出来。”   “你不是泥潭。”闻昔说,顾泠看她一眼,闻昔别开眼,“你很优秀。”   顾泠挑眉,夹烟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手指插|进头发,把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去:“也差不多吧。”   她保养的很好,眼部没有细纹,眼睛也还是亮而有神。   “你不喜欢我动你的东西。”闻昔低下头,“我知道你这个月都很生气。”   顾泠手敲着车窗:“我生气的倒不是这个,他爱哪个女人我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我生气的是你态度不好,我个人不喜欢私事牵扯到工作,你明白么?”   “我不太明白。”   顾泠抽了一口烟,闻昔皱眉:“你就不能不抽烟么,戒了多好。”   顾泠手支在方向盘上,手撑着脑袋侧头看她:“你不喜欢?”   “不喜欢。”   她的目光半藏在黑暗中,可是闻昔还是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滚烫。   她听到顾泠喃喃说:“我有点不懂……”   “什么?”   “记不记得我喝醉了吻你?为什么不去找我?知道我的喜好,却不对外人说。什么意思?”   闻昔说:“保护隐私。”   “不知道我这是性骚扰么?”顾泠抽了一口烟,烟雾几乎喷到她脸上。   闻昔后退,后背贴住座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还做?你如果再进一步,我就要报警的。”   顾泠笑了,她摇头:“你对我有误解。你认为作为一个蕾丝边就是耻辱,可是我不这么觉得。你以为自己排斥这件事,可是事实是,你并不排斥,反而感兴趣。”   “我没有。”   “骗我容易,骗你自己骗不到的。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好感,仅仅是因为我优秀,欣赏我吗?”   闻昔被堵住了,她还是缓慢地摇头:“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尊敬你而已。”   顾泠轻轻地笑了,漫不经心,又带着点无可奈何。   “我观察了你很久,虽然并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但是你对我,对我们,都不反感。可是你既好奇又排斥,游走在边缘,始终不想迈出第一步。”   闻昔曾见过她和女孩一起出去的,还见过她们在车里接吻。闻昔说:“我没有接触过。”   “可能你对自己还不是很清楚吧。敢不敢做一个实验?”顾泠扭头看她,神色很平静。   闻昔有点忐忑:“什么实验?”   顾泠勾起嘴角一笑:“你会觉得很快乐的一个实验。”   她猛吸了一口烟,捏起闻昔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顾泠很轻易地就撬开了她的口,顾泠伸出舌头,舔她的上颚。   烟味,柔软触感,女人的香水味。   唇上触感温润,顾泠伸出小舌,逗她小鼠一样畏畏缩缩的舌头,逗一逗躲一躲。   电流一样的刺激,闻昔手脚发麻,浑身的血都往头涌。   “喜欢吗?”顾泠边吻边问,“试着接受我,你不讨厌的。”   闻昔刷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猛地把她给推开,顾泠猝不及防挨了一个耳光。   顾泠被打的偏过头去,脸上出现一个五指印,她转过头看着闻昔:“你心里答应了,为什么要打我?”   她的眼神危险起来。   闻昔抽出纸巾,猛擦自己的嘴唇。   顾泠掐了烟,把烟扔到烟灰缸里,打开车窗,开了热风空调。   “别假了,骗不了人。同类有同类气质,你有,我闻得到。”顾泠说,“我知道,你很难承认自己是双性恋。”   “我不是。” 闻昔要打开车门,顾泠按住了她的腿。   “再惹我生气,我在这里就可以把你办了。”顾泠压着脾气,语气生硬。她用舌头挑挑腮,被打的有点疼。   闻昔难以置信:“你疯了。”   顾泠看着闻昔,目光赤|裸,闻昔躲无可躲,浑身难受。   “我告诉过你,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一次不拒绝,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地逃脱。”顾泠说,“不就是亲你下么,你怕什么,生气什么?”   她竟然问她生气什么?她不应该生气吗?不生气才怪吧!闻昔有点火了:“你松开我,我恶心!”   “不,你不排斥。”顾泠拆穿她,她淡漠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你。”闻昔说。   顾泠笑了:“我没有说你喜欢我。你这么急着否定干什么?你不要对我们这个群体有误解,我也是爱过男人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快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加入进来。”   “我不要。”闻昔拒绝。   “OK,OK。”顾泠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闻昔咽了口唾沫,随即反应过来有顾泠的口水,又难受起来。   顾泠微笑:“我找你来是要跟你讲清楚的。如果不想和我们有关系,离我远一点。”    ☆、第 33 章   顾泠说:“我给你考虑时间。”   顾泠下车,留闻昔一个人待在车里。   闻昔闭上眼睛,深呼吸。   放下心里的不适,冷静,理智地思考。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十分钟后来顾泠拉开车门坐进来,打开空调冷气。   烟味淡了不少,顾泠问:“想清楚了么?”   闻昔说:“大部分人都是双性恋,迫于社会压力转向异性恋,少数人会喜欢同性,不是变态不是反常,是和头发颜色一样正常的事情。你明知道我对你有好感,哪怕不是喜欢,你还是真这么做了。”   顾泠有些意外:“你的意思……”   闻昔看着她的眼睛:“我刚刚给我的心理医生打了电话。”   顾泠皱眉:“你有心理问题?”   闻昔看着她,眼神坚定:“顾泠,你这么利用我对你的欣赏和尊敬,真的好吗?”   纵使我脸红心跳,那也不是因为我可以跟你一样。   顾泠淡淡一笑,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闻昔自嘲地笑了:“你想改变我,是为了什么呢?”   顾泠很坦白:“存了我的私心,如果没能让你动心,以后那些女人我就不会随便碰了。”   “那你也不能拿我做实验,我是一个人,我会难过,我会难受,我会发疯,你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吗?你没想过负责吧?你有为我想过吗?”   顾泠好一会儿没说话:“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呵……”   顾泠微微一笑:“其实本来也没有报太大期待,因为……总之,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我可以保证。”   闻昔打开车门下车,顾泠说:“对不起。”   闻昔停顿一秒,“哐”地关上门。   走出一段路,闻昔从包里取出手机。   正在通话中。   “喂,赵医生,你还在吗?”   “在。”   “我还是很慌乱,我该怎么做?”   “从你对她的描述来看,她不会是为了一时私欲放下一切的人。而且目前来看,她愿意坦白,直接道歉,而不是暗地里动作,说明她很自信。至于以后她会不会对你做什么,目前来看可能性不大。”   闻昔问:“我可以相信她吗?”   “你已经动摇了,你还是相信她能做到的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那就正当防卫。”   “好。”   闻昔很平静地回家,换衣服,洗澡。   她吃了药,很快睡着了。   有时候,人真的容易想太多。   ——   眨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顾泠说到做到,再没有出格举动。   闻昔潜心一个月,心如止水。   顾泠,于城,她怎么就绞进他们中间了呢?   累了别人,伤心了自己。   闻昔把自己的时间填满,工作,健身,读书,学习插画。   如果胡思乱想,那纯粹是闲的。   好好修炼自己才是正事。   工作和感情,彻底分开了。   闻昔看着落地窗外面的高楼,迎着阳光,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王舰敲门,闻昔回头:“你来了?”   “忙完手头的项目,咱们去放松一下吧。”   “不是有庆功会么?”   王舰摆手:“那不一样。”又问,“你和顾泠怎么了?”   “没怎么。”   闻昔不想说,王舰也不问了。   如果别人不想说,不要问太多。   外面的树上,叶子都黄了,落地的落地,坚守的坚守。每天早上路上都落一地的枯叶,清洁的环卫工人小车里被落叶堆的满满的。   闻昔踩着落叶,现在的天气已经不是薄线衫能胜任的了,不怕冷的小姑娘穿着毛衣,下身却光腿穿着小裙子。   闻昔早已经穿上了秋裤,还是觉得冷。   她穿着挡风的大衣,半张脸埋在围脖里。   闻朝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想买电脑,数目比较大,来请示。   闻昔把围巾往下拉了拉,想想,她已经三个月没见闻朝了。   以前虽然工作忙,但是还是在同一个城市,现在距离拉远,她有点想她了。   “姐?”   “嗯,”闻昔回神,“你想买什么样的?”   “当然是性能好点的啦,这样可以用很久。我问过电子发烧友学长,他给我推荐了好几款,我不怎么打游戏,可是游戏本性能更好一些。有点纠结。”   闻昔说:“笔记本是你大学很重要的工具,买好的,两万以内就可以。”   “没那么贵啦,同学的笔记本都是四五千的居多,也有少数上万的。之前在电脑城看到一台外星人笔记本,我觉得外星人好酷哦!配置特别溜,机子特别好!”   “性能呢?”   “很棒!”   “那你自己决定。”   “一万多呢。”   “没事,你要用四年的东西,要性价比高一点的。”   “姐,元旦我去找你吧。”   “好,我租的房子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寒假也在这里住吧。”   闻朝咯咯笑起来:“寒假还要好久呢姐!”   “注意休息,少熬夜。”   “姐,你也是,你工作那么辛苦,我也没办法陪你。”   “没事。”   “姐,我想你了。”   闻昔说:“我也想你。”   挂了电话,闻昔的手有点僵。   她呵了口气,搓了搓手。   天真冷。   快要元旦了。   生活又回到正常轨道,闻昔觉得无比踏实。   兜兜转转,还是坚定内心比较重要。   不要随便怀疑自己,不要随便质疑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闻昔工作出色,公司给加了奖金。   信息提示银|行卡到账的时候,闻昔有种物质才是一切的保障的错觉。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去买了些食材,一个人吃得不多,但是总是在外面吃也有点厌烦了。   她在楼道里遇到了吴戈,她正在找钥匙开门,吴戈从电梯里出来。   算起来她一个月就见了他三次,每次他都是急急忙忙。   吴戈也看到了闻昔:“自己做饭吗?”   闻昔点头:“你最近很累吗?”   吴戈点头:“有点。”   “你吃饭了吗?”闻昔问。   吴戈摇头往自己家走:“没,太累了,我先睡会儿。”   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转正了,应该很忙。   闻昔看了看自己的袋子:“我顺手给你做一份?”   “好啊。”吴戈打了个哈欠,“谢谢。”    ☆、第 34 章   最近开始降温,没有到结冰的地步,但是南方湿冷的天气比北方冷且干燥的气候更让人难受。   闻昔等着炖的汤煮好,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碗筷。刚开始煮的时候天还没黑,现在已经黑透了。算起来,吴戈在她这蹭饭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刚开始还只是偶尔,后来逐渐变成只要闻昔在家做饭,他只要也在就会过来。无他,只因为他成了闻朝的课外专业课老师。   闻朝是学临床医学,吴戈也是,闻朝不懂的吴戈有时间就给她讲解。作为回报,闻昔要 “顺手”给他做饭。   吴戈吃了这么久,从刚开始的“哇真好吃!”到后来的“我不喜欢吃这个,明天给我做地三鲜好不好?”   越来越挑。   最近他们两个都很忙,将近年关,事情格外多,如果不是他来蹭饭,两人几乎不会碰面。住在对面的陌生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排骨汤的香味传出来,闻昔看了看时间,打开锅加盐,拿起勺子尝了尝。还可以。   冬天来一碗热汤,再暖不过。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到时候闻朝就回来了,好久没见她了。   闻昔把火关小,然后解了围裙,拿上钥匙去吴戈家。他昨晚是晚班,上午回家睡到现在。   蹭了几次饭之后,吴戈索性给闻昔一把钥匙,因为有几次闻昔做好饭之后他睡得太沉没接到电话。   卧室门开着,吴戈还在睡。   黑色的地面,白色的床铺,浅棕色的衣柜,白色墙面上只挂着一张黑白风景照,简单干净。   他侧着身子背朝里睡,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桌子上摊开着几个本子,闻昔瞄了一眼,写着日期,病人手术之类的琐事。似乎是日记。   闻昔其实不想看的。可是闻昔至少瞄到了三个自己的名字。   人对自己的关注度比较高,总是渴望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闻昔大言不惭的拿起了他的日记本,心想就看一点。   问题是,吴戈的日记很短,有的一页纸记五六天的日记。最新的日记是:   【今天好累,今天的病人粉碎性骨折,麻醉退了竟然觉得一点也不疼。   妈妈的病好点了,可是元旦不能回去。   蹭饭第20天,等着闻昔叫我起床吃饭。】   ……   闻昔看了裹在被子里的一大团一眼。   【实战经验还是不够,有点突发状况,但是解决了。   还得多学习,之前背的烂熟的理论不复习就有点忘了。】   ……   【今天做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手术,三个小时,很累,但是很开心。   闻昔做的丸子很好吃,可是她吃的不多,大部分都被我吃了。   她扎了可爱的丸子头,没化妆也很好看。】   ……   【闻昔感冒了,不让我去吃饭,说是会传染给我。   她又在加班,过几天要去广州出差。   外卖不好吃。】   ……   【深秋的雨真冷。   闻昔今天做了我喜欢的牛肉面,她知道我的口味了。   旁敲侧击提到于城,她说想继续单身,她是放下了吗?   革命尚未成功,继续努力。】   ……   【今天有点感冒了。   请假回家看妈妈,妈妈这几天吃饭少。   嫂子怀孕了,妈妈催我了。   我也着急,吴泽动作太快了,还好他是我哥。】   ……   【妈妈催我找女朋友,我说我的女朋友住在隔壁。我把闻昔的照片发给她了,嘿嘿。妈妈说让我找时间带回家,只好说我们工作忙。   我只是少加了个定语“未来的”,不算骗人吧?】   ……   【跟予慧坦白,予慧是个好女孩。   我好混蛋。   闻昔就是个傻子,看不出我的真心么,这么炽热。】   ……   【不开心。   当我是笨蛋么?   闻昔这个骗子,大骗子。】   ……   【工作好忙好累,累的在更衣室睡着了,睡得脖子疼。   闻昔最近也很忙,好几天没见她了。   她很努力工作。】   ……   【满眼红血丝,熬夜是人干的事情么。   金通约了去周末打篮球。   闻昔似乎脚踏两只船,她觉得我太小怎么办?   我要好好工作,让她能觉得我很厉害。】   ……   【闻昔穿了裙子去“工作”,有点惊艳。什么时候为我穿这么隆重。】   ……   【梦到闻昔了,她好狂野……我好害羞。】   ……   【天,竟然和闻昔是邻居。是不是上天给我创造机会?   可是她对我好冷淡。】   ……   【今天看到医院外面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女人,但是她身边有个帅气的男人。   一个病人药物过敏,跑过去,竟然是她。   她主动要了我的电话,后来竟然害羞的把脸埋到枕头里。是我的菜啊。】   林林总总,全是碎碎念。原来他一个人等待了这么久。闻昔放下日记。   少年的心思,竟然这么多么?细腻而柔软的情感。   吴戈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闻昔单膝跪在床沿,俯身过去,一手撑在他耳侧,探过头看他的睡颜。   屋里只床头柜有一盏暖黄的地灯,并不很亮。   吴戈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睫毛纤长,侧脸棱角分明,嘴唇粉红。   他睡得并不熟,闻昔的动作让他醒了。他翻了个身,平躺过来,微微睁开眼,闻昔静静看着他。   吴戈慢慢睁眼,有点迷糊,看着近的超过安全距离的闻昔,他使劲眨了两下眼睛。   “……闻昔?”   闻昔看着他,并不答话,另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脸和脖子,大冬天的,空调温度高,他裹着被子睡出了一身汗。   “不热么?”   吴戈脑子还在开机:“还好,外面太冷了。”   他穿着布料柔软的睡衣,应该是回来后洗了个澡睡的。闻昔拉完被子看着他。距离很近,吴戈的耳朵已经红掉,他别开头:“几点了,饭做好了没,你怎么没叫我……”   “已经快八点了。”闻昔埋下头去,亲吻他的脖子。吴戈手刷地从被子里伸出来:“闻昔,你……”   他没用多大力,闻昔拿开他的手,低头吻他。他的嘴唇有点干,闻昔舔了舔,咬进嘴里,吴戈手揽住她,身子颤抖。   “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他有点不知所措。   闻昔拉开他的被子,被子下的身体修长优美,闻昔压上去。   “可能你写的太好了吧。”   在说什么?吴戈的胸腔一起一伏,他咽了口唾沫,觉得有点不真实:“闻昔,我……”   闻昔抬起头看着他,笑:“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可是……”   闻昔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吴戈快要窒息了。她一只解开自己居家衣的扣子,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你爱我吗?”闻昔歪着头问他,她脱掉自己的外衣,吴戈的手触到她的皮肤,细腻柔软,和他的很不同。   吴戈神情庄重:“我爱你。”   闻昔噗嗤笑了:“我不该在这里问你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意,今天就任性一回吧。”闻昔低下头,鼻尖抵在他肩膀,她心里平静又安宁,她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很喜欢。想看他笑的样子,想看他脸红的样子,想看她为她吃醋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这么久以来,她一定是忘了什么。   吴戈手抚上她的后背,笨拙地扯扣子,解了很久才解开。气温高的莫名,他已经有了反应。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想哭。   小时候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明明可以做好,可还是会激动到不能自已,现在就是这样,他忍不住颤抖,想大吼一次。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上学的时候,妈妈哥哥都走开,只剩他一个人,小时候他软萌软萌,很多比他大的孩子都往他身上靠,他害怕,躲在桌底下哭,妈妈来找他的时候,他一张小脸都哭花。   那时候似乎也是冬天,那时候他很想从天上掉下个人,握住他的手说,别怕,我在这里。   有个小姐姐一直对他很好,他被许多淘气的男孩子欺负,她总是替他打回来,每次她攥着他的手回去的时候,他都觉得那是最安心的时刻,是和爸爸妈妈哥哥不同的安定,他喜欢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即使自己不够强,可是也心安理得。   时隔多年,闻昔又给了他同样的感觉,他不是小孩子,可是他总觉得她很独立,很坚强。如果是给这样的人,他很安心。闻昔手握上去,吴戈微微颤抖。他沉默抱紧了她。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他已经可以撑起一片天空,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以后,他会是闻昔的男人,他会保护她,做她的港湾,许她停泊。   闻昔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她轻触几下,瞬间湿了满手。   吴戈闷哼一声,闻昔的头发落到他脸上。烟花绽开的感觉,和他自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是迟到成人礼的震动,还有对爱情的美好期待。他想抱她在怀里,这一刻死也不想松手。他好像真的已经爱上她,不是说说而已。   闻昔有点触动,低下头去吻他嘴唇,说:“第一次啊。”   吴戈不想回答,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非听他口中的呢。闻昔吻他眉眼,吴戈闭着眼睛,轻轻颤抖。   吴戈整个人都很红,身体发烫,肌肉线条流畅,轮廓清清楚楚。闻昔心底柔软甜稀,一塌糊涂。她停住,吴戈红着耳朵,沉默伸出有力结实的手臂把她紧紧抱住。吴戈贴住她耳朵说:“闻昔,我爱你。”   闻昔也回抱住他,说:“我知道。”只是害怕,所以一直以来假装看不到。   谢谢你等了这么久。还好我没走开,还好你没放弃。刚刚好。    ☆、第 35 章   静默了一会儿,闻昔扯过床头的纸巾盒,抽出几张用纸巾擦了擦手,问他:“有没有套?”   “没有。”   闻昔的表情很是愣怔了一秒,重复:“没有?”   吴戈觉得自己的第一次有半路下车的危机,果然下一秒,闻昔从他身上挪开:“哦,那去吃饭吧。”   吴戈感觉自己的品格受到了侮辱,他又不是整天精力旺盛的人,洁身自好有什么错!   闻昔爬起来把衣服穿好,起身到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她说:“吃饭吧,汤应该刚好。”   吴戈坐在床上,衣服还是扯开的,他有点懵:“我们不做了?”   闻昔点点头:“不做了,你下次买点备用。”   她捡起地上掉下的枕头,轻描淡写扔给他:“我先回去了。”   吴戈觉得自己被打了一闷棍,他张嘴半晌,只憋出一句:“我等下过去。”   回到家,汤还在炖着,闻昔关火,沸腾的汤慢慢冷静下来,有点糊了,不过没有到不可下咽的程度。她捂住自己胸口,心脏还在扑通跳,她深吸一口气,拿碗舀汤。舀了两碗,端出去时,吴戈已经在盛饭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低着头盛饭,发尖是湿的,听到她出来抬头看她:“煮的什么汤?”   在他家的时候灯光是昏暗的,可是现在灯光全亮,彼此突然生出了尴尬。   闻昔把碗放到桌子上,说:“排骨汤。”   “……”   一时无言,吴戈的脸又开始变色。   闻昔想说你不用这么在意,可是看他一脸别别扭扭的表情,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人道艰难。   第二天,吴戈问了金通一个哲理性问题。   “女生给男生用手,算不算男生第一次?”   妇科铜牌男医生金通很努力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很直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让你的小弟弟回答这个问题。”   金通有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两人早已经同居,男欢女爱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何况现在已经在准备结婚,所以在金通的32K火眼八卦睛下,吴戈还是漏了底。   金通难得正经一次,说:“严格来说,不算第一次,可是你的心里已经把它作为了第一次,似乎还算满意,可是你觉得很不甘心,因为没有做到最后。”   “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吴戈脸红了。   金通忍不住说:“可是你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单身男人家里没几个避|孕|套?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你就没想过自己擦枪走火怎么办?”   他嗓门大,门口的护士站都要听到了,吴戈愤而站起:“金通!”   金通淡定拍拍他肩膀:“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哥们在给你讲知识。这个事吧也怪不得别人,毕竟女孩子中标很危险也很伤身体,万一你把人家甩了,多亏呀。”   “我怎么可能甩她!”吴戈愤怒。   “哎哎哎我说有可能嘛不是说你你别激动,流产也很伤身体的,避孕药也是能不吃就不吃,虽说有好的药吧但是用套比较划算呀还可以享受她柔软小手给你套上去的感觉……”金通一本正经地给吴小司机普及知识,吴戈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暴走的冲动押着性子听下去。   “推荐冈本小黑包啊,超薄……”金通侃侃而谈。   吴戈被金通搂着肩膀套来套去了一个小时,满脸通红。   “我没想过婚前,不我没准备好,我觉得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该保护她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生理冲动而伤害她。”吴戈企图挽回自己一点可怜的自尊。   “谁说是伤害了?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说她不是都比你成熟很多嘛,兴致来了就来一炮呗,到时候你们老夫老妻了就不会介意这么多了。”金通难得有这么忠实的听众,于是决定倾囊相授,“其实真实和毛片不一样,女孩子很少喜欢吹,注意不要压女孩子头发,你新手嘛,一两个体位就行不要搞太多花样多了你控制不住你自己。”   “金通……”   “我还没说完,我这是为了让你少走弯路,耐心点。有的人一声不响,有的会喘息呻|吟,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吹水,如果人家拒绝你你就不要硬来,金手指什么的都是凡人练不来的,那啥呢也别说脏话,还有就是时间,别觉得自己不能撑到60分钟很丢脸,基本上一二十分钟就OK,不包括前|戏,总之呢完事儿也别急着睡觉,抱抱人家说点情话什么的……”   吴戈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有个仙女在冲他招手。   金通拍拍吴戈肩膀:“好兄弟,以后可以交流感受啊……”   “谁要跟你交流感受。”   “嘿你这是用完就踹啊!”   “出去出去!”   “你看你这脸红的,我可是很严肃地给你讲课!”   天都笑了。   元旦到了。   闻昔一早去火车站接闻朝,闻朝六点的高铁,闻昔接到她的时候才八点。几个月不见,闻昔见到从出口走出来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突然红了眼眶。   闻朝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小跑着冲过来吧闻昔抱个满怀。   “姐!我想死你了!”闻朝小猫一样蹭啊蹭的,闻昔用力回抱住她。   “我也想你,你都变样了。”   “嗯~不许说我变丑了!”   “好好好,你是小仙女,我家闻朝最美了。”   闻朝一路说个不停,回到家,把行李箱一放就躺倒在床。   “昨晚熬夜了,今早又早起赶火车,好——累——哦——”   像一只懒床的小虫子,闻昔说:“累的话就睡会儿,吃饭了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了面——包,想吃姐姐做的虾——仁——水——饺,在学校都没怎么有机会吃,哭唧唧。”   “好了好了,累的话那你睡会儿,我去买东西,厨房有橘子和苹果,冰箱里有饮料和奶,想喝自己拿我很快就回来。”   闻朝翻个身埋进被子里闷声长长地“嗯——”了一声。   闻昔想提醒她趴着睡不好,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   闻朝睡饱吃饱之后和闻昔把小区周围都逛了一遍,闻朝一直兴致勃勃,不停地问这问那。   “姐,这就是你每天上班都经过的地方啊。”   元旦期间几个有名的景点人山人海,地铁和公交人也多的不行。闻朝没有去景点,反而是先让闻昔带她去自己工作生活的地方看看。   闻昔带闻朝转了一天,去了好几家咖啡店小吃店,闻朝吃的既开心又满足。   闻昔给她拍了许多照片,闻朝则拉着她用萌萌的小动物贴纸手机自拍发圈。   “我老姐最美啦!这么优秀的美女单身真的是太可惜了!”   闻朝把收到的赞给闻昔看,评论里尽是“姐妹都很美!”和“姐姐有气质!”“高颜值”“给个联系方式!”之类,闻朝笑得像二傻子一条条翻给闻昔看,“他们要是知道你性格像教导主任一样,一定觉得自己hold不住哈哈哈。”   闻昔眼尖看到了一条“我明天去找你【抱抱】”。   闻昔问:“这个林齐烽是谁?”   闻朝满不在乎地说:“一个同学。”   闻昔嗅到了她语气里的一丝不自然:“同学?”   闻朝猛地把闻昔扑倒:“哎呀姐!啊啊啊啊!”   姐妹两个窝在沙发看着电视里的元旦晚会吃着水果进行了一次“坦诚会”。   林齐烽也是大一学生,高个大帅哥,是闻朝班的班长,闻朝是团支书,两个人因为经常一起去开会讨论做文件什么的越来越熟,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可是班里的粉红绯闻已经传开了。   闻朝对林齐烽有好感,林齐烽也对闻朝有好感,在元旦之前林齐烽有次很隐晦的表白,闻朝主动抱了他,而这次他主动来找她,怕不是要正式告白。   闻朝说的时候一脸甜蜜,傻呵呵地笑。   “姐,我好喜欢他阿……”   “那就答应。”   闻朝眼里亮晶晶:“姐你真开放,我就喜欢你超前卫的思想。”   “少来,谈恋爱可以,但是记得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现在你还小,不要随便发生关系,你知道现在多少小女孩……”   “哎呀!我才十八岁!”闻朝嗷呜着抱着靠枕歪在沙发里。   第二天,闻朝自己出发去火车站接人,闻昔担心,闻朝说自己都记住了。出门的时候闻昔还有点不放心:“要不我找个人……”   “哎呀不用了,我有电子地图呢,很方便的。”闻朝小鹿一样雀跃着跑了,闻昔看着她一蹦三跳的进了电梯,突然有种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的感觉。   闻朝刚进去,吴戈就从里面出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猛地一看有点像白大褂。   从前几天吃了那顿饭就没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她。闻昔笑了:“怎么,不工作也要穿工作服啊?”   “没有,随手拿了一件。”   她穿的很休闲,脚上踩着拖鞋就出来了,吴戈问:“你干嘛呢?”   “送我妹妹,今天她的小男朋友来。”闻昔耸肩。   “刚刚进去的那个是你妹妹?”   “嗯。”   “你们俩性子真不一样。”   “一眼就看出不一样?”闻昔有点惊讶。   “她很开朗,你很内敛。”   闻昔不以为意:“瞎说。看你精神很好的样子不像是熬了一夜晚班的人。”   “累在心底你看不出来。”   吴戈走到闻昔面前,她穿了柔软的平底拖鞋,吴戈低着头看她:“闻昔,我想问你,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闻昔反问:“你觉得呢?”   吴戈说:“我觉得我们是恋人,可是我们又没有明确说过这个,我很苦恼,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你傻不傻?”   “额?”   “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第 36 章   “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吴戈愣了两面,旋即喜上心头:“你……你是认真的吗?我……”没想过会是得到这样的回答,这让他太意外了。   他没有说完,闻昔把他嘴捂住了。闻昔垫着脚靠近他的脸,吴戈的呼吸把她的手喷的又冷又热,闻昔无限贴近,看住他的眼睛,说:“我爱你,从这一刻起,全心全意爱你。”   吴戈眼里是星星,她蓦然一笑,松手放开他。“傻瓜,快点回去休息。”   吴戈瞬间把她给抱住,力气非常的大,几乎要把她胸给压平。   他很认真地说:“闻昔,你说的,你不许反悔。”   “那我现在反悔。”   “你敢!”吴戈又加了力道。   闻昔笑:“你松开我,我要被你给抱死了。”   吴戈恋恋不舍松手,然后猝不及防亲了她一口转身就跑。开门拉门一气呵成,回头的时候看到闻昔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他,吴戈脸腾地一红,嘭地关门靠在门上,心速一百六。心里万马奔腾,吴戈胸口剧烈起伏,他可真经不起闻昔撩拨,如果她使出了全力,他还有活路吗?天,不过——他是不是忘了之前主题是什么?她只是说了喜欢他,没说要做他女朋友啊,难道还要再出去问一次?   吴戈犹豫间,外面有人敲门。“笃笃!”   吴戈开门,闻昔站在门口,还是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   “嗯,有事吗?”吴戈挠着自己眉毛,眼神瞥来瞥去,就是不看她。   闻昔一本正经:“我来想问下,我可不可以做你女朋友的?”   吴戈的勇气轰地涌到嘴里:“可以!”   闻昔手扶在门框上,问:“那我现在能去你家吗?”   吴戈猛着头让开一步,闻昔进去,关上门,勾住吴戈的脖子吻上去,吴戈愣了一秒,回抱住她。吴戈动情地吻着她,眼睫颤抖。这太不像话了,他上午还在想她是什么想法,可是现在已经在他怀里,任他予夺。   他们吻了很久,久到闻昔已经完全软在他怀里,分开时闻昔眼眸湿漉漉地看着他,轻轻问:“喜欢吗?”   吴戈抱住她,嗯了一声:“喜欢。”   ——   闻朝在九点接到的林齐烽,逛了外滩,在外滩吃了饭,然后逛了满是人的东方明珠和世博园。   吴戈睡了半天,下午和闻昔在厨房做菜。   两人虽然忙活了一下午,但没做几个菜,做一个小时的菜要吻抱十分钟,加上咬耳朵的时间,出菜效果极慢。   太不像话了。闻昔拍着黄瓜想,可是当吴戈靠过来的时候,又忍不住想抱住他。   闻朝之前给闻昔打电话两个人会在外面玩,所以四个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林齐烽跟闻昔想的差不多,阳光开朗,干净帅气。闻朝本来牵着他的手,进门的时候见到闻昔又猛地放开了。   闻昔把刚煮好的饺子放到桌子上,看了两人一眼:“放开干嘛呀,继续牵着呗。”   “姐!”闻朝有些恼羞成怒地叫她,脸腾地红了。   一个脸红,两个也脸红,林小红有些拘谨:“姐姐你好,我是林齐烽,是闻朝的同学。”   闻昔点点头:“你好,我是闻朝的姐姐,闻昔。”   闻昔的突然正式让林齐烽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闻朝九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了,父母不在就是长辈,所以他满手心里都是汗。   闻昔看到了他手上拎的东西,问:“这带的是什么?”   林齐烽把一盒刀提了提,放在桌子上,退后一步。   “闻朝说你喜欢做菜,所以我买了一套刀具,希望姐姐喜欢。”   放下的时候刀具的木头沉闷地撞在桌子上,吴戈也在,四个人盯着刀子,林齐烽心里开始后悔。别人送礼物都是衣服香水,到了他这里送刀,越看越别扭,他这是,自断退路吗?   闻昔绷了几秒钟,笑了:“我喜欢不重要,你喜欢闻朝就够了,不过我很喜欢这套刀具,谢谢。”   闻朝呼了一口气,林齐烽的神色也瞬间放松下来。   “去洗洗手,饭已经做好了。”闻昔道。   四人落座,闻昔吴戈坐在一侧,闻朝和林齐烽坐在另一侧。   “做了好几种口味,酸甜辣都有,喜欢的自己夹,今天就当是小party了。”闻昔说。   吴戈开了四罐啤酒,大家一起碰杯。   不知道是不是刚确立了关系的原因,吴戈面对闻朝的时候微微有点紧张,对面同样刚确立关系的林齐烽更紧张,他见的是闻朝家长。   按照一般的影视情节,接下来就是拷问环节了吧?   林齐烽在脑子里准备着自己的回答,不经意抬头看见对面的吴戈。两个男人迅速读出了对方眼中的紧张感,然后迅速达成了统一干线,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眼神交流地毫无障碍。   另一边,闻朝沉迷在虾仁饺子的美味中无法自拔,闻昔看她吃自己开心地不亦乐乎。   “慢点吃。”   闻朝明白林齐烽在闻昔眼中这就是算过了,可是她显然忘记了林齐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达标的事情,仍旧是严阵以待。   “看你都瘦了。”闻昔说着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还是姐姐好。”闻朝嘻嘻笑。   林齐烽吃的很慢,闻朝胳膊拐了拐他的:“姐姐做饭很好吃的。”说完靠近他小声说,“你通过啦!”   “真的吗?”   “啊,快吃吧。”   林齐烽快乐地动起筷子。   闻朝对吴戈说:“你们放几天假啊姐夫?”   话一落地炸了一地惊雷,吴戈咳了两声:“我和你姐还没……”结婚两个字说不出口,旋即转了话题,“就放一天。”   “这么少啊。”闻朝笑嘻嘻吃饭了。   干戈化解,吴戈和林齐烽对视一眼,彼此松一口气。   闻昔问闻朝晚上有什么安排,闻朝说去看看夜景吃点小吃就回来了。   “那他呢?”   闻朝说:“他在外面订了宾馆。”   吴戈说:“我家里还有一间卧室,不如在我家里睡吧。”   闻朝问:“远吗?”   吴戈说:“不远,很近。”   晚上的时候闻朝见识了吴戈的“很近”,她知道吴戈和姐姐住的近,但是没想到住的这么近,除了一堵墙,简直就是住在一起了!   晚上,闻昔和闻朝,吴戈和林齐烽的组合就这么分好了。不过闻昔和闻朝是睡一张床,姐妹两个好久不见,有好多话说。   洗漱完躺在床上,闻朝先睡,闻昔拿了本书看。   闻朝看着闻昔说:“姐,你很喜欢他吗?”她指的是吴戈。   闻昔翻过一页书:“嗯。”   “嘿嘿,我也喜欢,他是医生,一定能照顾好姐姐,我就能放心把姐姐交给他了。”   闻昔看了她一眼:“怎么?”   闻朝继续说:“其实想想也挺好的,如果以后我们也是这样住在隔壁,我生气了两分钟就可以回娘家,嘿嘿。”   闻昔敲了敲她的脑瓜:“想什么呢,小孩子芽的。”   闻朝抱着脑袋把被子蒙上来:“就是嘛,在一起就会想到以后啊,姐你难道不会吗哼哼就知道打我……”   闻昔放下书,隔着被子揉了她几下:“你呀,先好好学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一直一直!”闻朝闷声道。   “那你说的,你可不许不要人家。”   “怎么会!我那么喜欢他。”   另一边,吴戈和林齐烽就简单的多。   两个人都不是很熟,但是莫名地熟悉起来。站在一道战线的时候,容易团结。   吴戈觉得,林齐烽比自己有前途,他十七岁就追到了闻朝,而自己情路坎坷。   两人又开了一罐啤酒,边看元旦晚会重播边喝。   林齐烽在吴戈面前放松很多:“吴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这种情况,似乎是换一个组合更合适。   吴戈:“嗯?为什么?”   林齐烽挠挠头:“我看到你们在厨房亲了,如果我们两个不来,你们是不是会二人世界的?”   吴戈轻咳两声:“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快,我也是今天才挂牌成为正式的男朋友。”一不小心把真相给说出来了。   “啊?”林齐烽很惊讶,“可是你们那么熟的样子。”   “比较复杂,唉,不说也罢,来干。”吴戈碰酒。   一晚安睡。   第二天,四人组团行动,去法租界和孙中山故居一片转。   活力四射组闻朝和林齐烽冲在一线,闻昔和吴戈走在后面。闻朝和林齐烽手拉着手,闻昔挽着吴戈的胳膊,吴戈拎着包。   路边梧桐树的叶子都已经落光,修剪过的枝丫弯弯曲曲指向指向天空。今天的天难得很蓝,晴空万里。   闻昔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浑身通畅。   闻朝和林齐烽跑得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闻昔拉着吴戈在路边凳子上休息。吴戈去买了两杯热饮,插上吸管递给她。闻昔喝了一口,暖暖的甜。   吴戈在一旁坐下,低着头开始插自己杯子的吸管。闻昔微眯起眼睛看他,阳光在他头发上跳跃。   闻昔问:“吴戈,你喜欢小孩吗?”    ☆、第 37 章   吴戈愣了两秒,转过头:“不是特别喜欢,怎么了?”   闻昔笑:“没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喜欢小孩吗?”吴戈脑子里电波刹那闪过,“你是说……”她是想和他生小孩吗?   看着吴戈蓦然睁大的眼睛,闻昔哈哈大笑:“想什么呢,就是问你喜不喜欢小孩。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孩?”   吴戈说:“因为去医院的小孩大多都不听话,很淘气,如果又哭又闹还很麻烦。”   “那你不会哄啊?”   “我觉得怪麻烦的,我比较喜欢很乖的小孩。”   “我不喜欢乖的小孩。”闻昔淡淡说,“容易被欺负。”   傍晚吃完饭,闻昔和吴戈送闻朝和林齐烽去车站坐车回学校。   闻朝和吴戈检票进站,林齐烽拉着她的行李箱,背着自己的书包,闻朝背着书包,过安检时她从里面拿出水杯喝水。进了里面,他们冲站在外面的闻昔和吴戈挥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吴戈问:“今晚吃饭的时候你和林齐烽说什么了?”   他看到闻昔和林齐烽在走廊,两个人在说什么。   闻昔说:“让他保护好她。”   吴戈说:“你很在乎闻朝吧?”   “嗯。”   闻昔想起吃饭前和林齐烽在走廊的对话,少年很拘谨。   闻昔说:“如果她同意了,你一定要做好措施,我不希望她受伤害。”   少年的脸腾得涨红,对于几个小时前才和闻朝第一次接吻的他来说这信息量真的太大了。   “我……我一定不会伤害她!”   吴戈看了看表,才晚上七点。   “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闻昔说:“好啊,附近有什么电影院吗?”   吴戈拿出手机:“我看一看。”他很快找到了一家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三百米。走着去的话也不远。   站了一会儿,吴戈打开导航看路线,闻昔站在一旁说:“我的手有点冷。”   “啊?”吴戈挠了挠脸颊,“我没有带手套。”   闻昔不动,吴戈恍然大悟。他牵住闻昔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到了电影院,吴戈去买票,闻昔坐在沙发上休息。不一会儿吴戈回来了,他抱了一桶爆米花,两杯可乐。   “买的什么票?”闻昔问。   吴戈说:“随便买的。”   闻昔点头,本来也就是想和他一起打发时间。   电影开场二十分钟,闻昔悔的肠子都泛青。她撇开眼不看屏幕,攥住自己的衣角。   “吴戈,你他妈怎么选了部恐怖片。”   吴戈嚼着爆米花看得很欢快:“怎么,你不喜欢吗?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断肢和喷血的地方做的不够真实,死尸被砍了一刀之后——”   “别说了!”闻昔摘下3D眼镜,“我不喜欢看这些。”   吴戈手伸过去握她的手,闻昔抖了一下。   “你不喜欢吗?其实都不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也不喜欢。”闻昔说。   “你很害怕吗?”   “嗯……”   “对不起,那我们走吧?”   闻昔说:“下次选别的片子好吗?”   “好,下次看别的。”   两人从椅子里起身出去,在过道的时候闻昔回头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器官赫然放大,四周骤然惊呼,闻昔一个转身扑进吴戈怀里。   “什么啊!”   吴戈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到了光线明亮的外面,闻昔松了一口气,她扯了扯大衣领子,松开吴戈的手。她出了一身冷汗。   吴戈说:“我还以为你刀枪不入呢。”   闻昔额头青筋直跳:“吴戈,我最不喜欢看这种的。”   “对不起。”吴戈说,“我以为你不害怕的。”   闻昔摆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闻昔紧紧拉着吴戈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到家还不到九点,吴戈洗了澡,打开电视。   他脑子里还是闻昔出了播放厅的表情,如释重负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她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些东西呢?   门口的锁扣咔哒一声,吴戈擦着头发过去看,闻昔抱着一个枕头背对他在关门。   “你?”吴戈有点呆地看着她,“今晚要在这里睡吗?”   闻昔哀怨地看他一眼。   吴戈笑:“怪我怪我,先把枕头放在卧室吧。”   闻昔抱着枕头进屋去了,回到客厅:“有没有吹风机?”   吴戈心里一喜:“有。”   他把吹风机给闻昔,看到她半干的头发:“我帮你吹吧。”   闻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足球比赛。吴戈手法轻柔,闻昔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吹了一会儿,吴戈说:“闻昔,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我想了解你。”   闻昔顿了一会儿,吴戈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   “不好听。”   “嗯?”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妈因为车祸去世了。那时我才十九岁,闻朝也才十岁,我什么都不懂,赔钱的时候他们请了很好的律师,赔了很少的钱。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撑起我们的家,有亲戚帮我们,可是我不想一直依赖他们,他们总归是不尽心的。闻朝还小,虽然本来就是残缺的家庭,我努力做到让她快乐。出事时她还在读小学,我自己读大学没法照顾,于是雇保姆,雇家教,给她最好的……这么多年,她也终于考上了大学,我很开心。”   “你很辛苦吧。”吴戈关掉吹风机。   闻昔淡淡笑了:“也可以说习惯了,爸妈下葬后的一个月,我还是会经常哭,可是我要忍住,因为闻朝哭的比我还厉害,我总不能只和她一起哭吧?那个时候我学习压力也大,第二年就要准备考研了,闻朝在亲戚家住的不开心,我给她转了学,很多很多事……”   “很累吧。”吴戈说。   “刚开始实习的时候,赔偿金几乎花完了,我每天都疯了一样工作,希望能留下来,但是我没想到我遇到的是一个变|态的老板,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他灌醉了我,我没有很醉,只是很累,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我在床上,他正在脱我的衣服。看我醒了,说只要和他睡一觉,就让我留下,还给我很高的职位,他有老婆,但是他说以后想当他的小三也可以。”   吴戈攥紧了拳头。   “你知道他长得多恶心吗?满脸油光,一身肥肉,比我大将近二十岁,我吐了一床,他恶心,我更恶心,我去厕所收拾自己,他在外面把我吐脏的被子扔到地上。我反锁了门,但是他有钥匙。我很害怕,他打开门踹我,拖我的头发,说我不听话,把我的头往门上撞,我情急之下把一个玻璃瓶敲到了他脑袋上。他晕了,我跑了出来。”   吴戈抱住她。   “我的头上撞了一个疤,半张脸都是血。我的衣服被撕坏了,鞋子也没穿,我跑到外面,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我跑了很远,跑累了,可是很害怕,我找了个人很多的广场蹲在台阶上休息,然后有人扔给我十块钱。我用两块钱坐公交回我住的地方,没有钥匙,我在门口坐了一夜……”   “别说了……”吴戈擦掉闻昔的眼泪。   “后来我听说,那个老板被我砸出了轻微脑震荡,我也没去公司拿我的东西,好像被扔到垃圾桶了,我一直怕他找我麻烦,但是他的老婆很厉害,他不敢声张,我势单力薄,怕被报复,那一阵子每天担惊受怕,但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焦虑,失眠,暴躁,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吃药治疗。可是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实习工资自然也没有了,我谁都没说,很快又换了一家公司实习。有几个资格老的员工欺负新人,很多人忍不了,我咬牙忍了下来,自然还会遇到骚|扰,我的包里常年放防狼喷雾。还有很多令人恶心的事情,不过,我都忍过来。因为闻朝上学需要钱,我需要赚很多钱,我不能让她和我一样,我要她过干净的生活。”   “你也很干净。”吴戈抱紧她。   “我骗不了自己,我觉得我很脏,我遇到过那么多恶心的事情……”   吴戈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湿咸的眼泪:“你很干净,你很坚强。”   “我最难受的时候想到死,可是我不敢死,如果我死了,闻朝就会和我一样,她比我还小,她照顾不好自己的……”   吴戈把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我爱你,别说了。”   入夜,闻昔抱住吴戈胳膊睡觉。她蜷着身子,像只蜷缩一团的小猫。   吴戈指腹擦过她的眼睛。   “你的以后,由我来守护,没人可以欺负你。”   闻昔紧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谁还没有过往呢。    ☆、第 38 章   冬天的早晨总是让人格外贪恋被窝,吴戈也不例外。已经七点了。他翻了个身,身边已经空了,他翻身坐起来。枕头还在,但是闻昔呢?   吴戈起床,走到客厅,闻昔已经衣衫楚楚妆容精致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了,她的状态看起来挺好,完全看不出颓丧。吴戈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昨晚哭得跟个没家的孩子一样的,是闻昔吗?   听到吴戈的声音,闻昔回头:“醒了?”   吴戈抓抓头发:“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闻昔说:“习惯了,睡多了容易打乱生物钟。给你买了早餐,我已经吃过了,我今早上想早点去处理一下邮件,就不陪你吃了。”   吴戈抓着头发懒洋洋地“哦”了声,扯了扯自己的睡衣。他本来想的是,今早上醒来,闻昔小鸟般依偎在他怀里,等着他给她一个早安吻,可是眼下,她可能不需要了。   闻昔收起平板,站起来:“你醒了,我要走了。”   吴戈抬头:“这么快?”   闻昔笑:“怎么头发炸的跟狮子似的,去顺顺毛。”   “啊……”   “你不是八点上班吗?”闻昔问。   吴戈点头:“那我先去洗澡。”   闻昔点头:“我才知道你晚上睡觉不老实。”   “做梦了……”吴戈说,“我一直不醒你就这么一直等着吗?”   闻昔摇头:“我准备让你迟到。”   吴戈扁嘴。   “我走了。”   “哦。”不乐意。   闻昔站起来,她穿了一件长过膝盖的毛衣裙,毛衣修身,好身材尽显。吴戈继续扁嘴,不开心,穿给别人看。   “枕头就放在你这里了。”闻昔说。   “哦……”   “怎么了?”   吴戈说:“没什么。”展现男人魅力的时间失去了,不开心。   闻昔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他,给他一个脸颊吻。   “谢谢,我把自己展开给你,你永远不要伤害我。”   吴戈说:“不会,我发誓。”   “我才不要这么敷衍的誓言。”闻昔笑着松开他走了。   吴戈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哼着曲子进了洗手间,洗手间的镜子上,是一个红色的嘴唇印,还有口红写的“Morning,love you”(早,爱你)。   吴戈的嘴巴咧到耳根。   元旦假期只有一天,可是吴戈觉得格外充实,很值很值。   金通和女朋友准备订婚了,吴戈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邪魅笑着的金通。   “吴戈,我已经修成正果了。”   吴戈看着金通的笑脸,难得没有出言打击他。   “恭喜。”   金通捶他一拳:“这么没诚意,今年腊月二十六,订了,到时候来啊。”   “又不是结婚,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金通道:“我结婚,我高兴,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金通娶了一个多好的姑娘!”   “行行行,说吧要多少彩礼。”   “嘿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是。”   嘻哈一通,金通问:“最近秦予慧怎么不来找你了,以前一星期一趟,我这都一个多月没见她了。”   “忙呗。”   “这姑娘是真喜欢你,你可别水性杨花啊!”   吴戈忍不了了:“你那是什么破比喻!”   金通道:“我可见过你抱过人家。”   “那是她被家长误会了伤心,我……反正现在我们两个就是朋友,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我去,你竟然不告诉我!”金通惊讶了。   “没多久,你不认识,回你办公室去,人挂号的都等你半天了。”吴戈赶人。   金通边往外走边回头:“中午吃饭你可得跟我说,我有好消息可是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行了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节假日太兴奋,医院的伤患格外多,酒驾撞车的不少。   吴戈一上午不停,手边处理的单子厚厚一摞。   中午金通过来找他吃饭,吴戈胃口很好,吃的挺多,金通给吴戈看自己领的结婚证的照片。   “去领证的太多了,我们一早去的,结果愣是快中午才拍上。那些人也挺逗的,墙上装饰的红艳艳的,工作人员还祝我们结婚快乐,哈哈!”   吴戈有点不理解金通脑回路。   “那你要人怎么样?难不成祝你结婚难过?”   “说什么呢!”金通道,“我们可不容易,你不知道那几年异地恋多痛苦。”   吴戈吃饭:“我不是,不知道。”   金通又想到上午的茬,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有妇之夫的?你抓紧自我坦白。”   吴戈想到了小猫一样的闻昔,全心地信赖他,把真实的自己袒露给他,他翘着嘴角:“没什么好坦白的。”   “切。”   “以后会见到的,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吴戈笃定地说。   金通说:“那可不一定,我见过很多因为生孩子闹得不愉快的夫妻,宫外孕啦流产啦……”   “你他妈给我闭嘴。”   金通笑:“我说真的,要么咱俩一起结婚吧,我明年才结婚呢,你赶得上。”   吴戈停下筷子:“太快了,我还没想过。”   “不过据我所知,这种都市OL(office lady,白领女性)都是高压力、高收入,人家都工作多少年了,什么男人没见过,你降得住吗?会不会是她图个新鲜才找你?”   “滚蛋,”吴戈道,“我肯定是有她喜欢的地方她才喜欢我的,我这么帅,又有能力,凭什么不喜欢我?”   金通看着他:“我怎么有种把自己傻儿子嫁出去的感觉呢?”   “我不跟你一起结婚。”吴戈说,“我要给她独一无二的婚礼。”   金通:“唔……”   话是这么说,可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吴戈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我们肯定会结婚的,肯定会。”   金通笑:“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这种对米饭发誓的认真。   “什么?”   “盲目乐观。”   “你找死吗?”   门诊楼负一层的血常规尿常规等几个窗口挤得满满的,好在打印报告已经可以自己去机器扫码电子直接打印了,节省了很多劳动力。   有个人和他打招呼,吴戈点头回应。   其实不认识,一天那么多病患,根本不可能每个都认识,除非是见过几面,病患从来都是来一批走一批,基本出了门就再也不见了,虽然这样更好,但是偶尔还是有点失落。最好的祝福就是再也不见。   闻昔发了消息:“吃饭了吗?今晚几点回?”   吴戈回:“吃了,今晚可能会晚点回去。”   吴戈回到值班室休息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准备下午的班,下午人少一点,但是还是忙到了天黑。   护士长李雯来拿东西,说:“外面有个美女,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了。”   吴戈:“啥?”   李雯说:“等你的吧?静静说她在用平板写英文什么的。”   吴戈刷地站起来,能在医院走廊处理文件的,除了闻昔还有谁。   李雯问:“怎么了?”   “我女朋友。”吴戈扔下一句话出去了。   李雯摇头小声:“哎呦,那我护士站的小姑娘怎么办呦。”   吴戈走到门口,一眼看到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看平板的闻昔。平板的白光照的她脸上,她咬着自己的食指,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吴戈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闻昔抬头:“你忙完了?”   吴戈点头:“嗯。”   “我看你还在忙,刚好还有个文件没处理好就打开看了。”闻昔说,“给你带了外卖,不过可能冷了。”   “让店里送不就好了,还要自己跑一趟。”吴戈接过保温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原来是专属外卖。”   闻昔关掉平板电脑,站起来:“别家哪有我这么美的外卖小哥啊。”   吴戈破功,捏她的脸:“就你皮。”   “进来,走廊风大。”吴戈攥着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穿少了,她的手冰冷。   “没想到你工作的时候这么帅。”闻昔说。   吴戈看了看表:“七点了,这么帅你还忍心让我饿肚子。”   “我想你了。”闻昔说。   吴戈:“?”   没等他说话,闻昔已经靠过来,吴戈推了一下:“这是医院呢!”   闻昔笑:“怎么,制服诱惑啊……”   吴戈白大褂还没脱,他脸一红:“想什么呢!”   闻昔推着他往后,吴戈轻轻撞到柜子上。   “我就要你身败名裂……”闻昔抱住他吻上去。   嘴上说着不要,可是身体很诚实。   吴戈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这是什么破比喻……   “啊!”一声惊呼惊醒吴戈,他猛地转头,一个小护士跑出去。   “怎么了?”闻昔问。   吴戈忙推开她:“有人!”   “我知道啊。”闻昔淡淡说,“我来宣示所有权,不行啊?”   吴戈简直觉得他遇到她就没了所有逻辑。   “我们以后找没人的地方好不?”   “你刚刚不是挺享受的么?”闻昔拉了拉自己弄皱的衣服,“拉你到黑名单。饺子凉了就用热水泡一泡,我走了。”   “别!”吴戈拉住她,“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多陪我会儿,我今天一天都没好好歇歇。”   “不爽。”   “那你要怎样?”   “走。”   吴戈脸一沉,拉着闻昔出门。进了值班室,吴戈把她手扣住,一个挺身把她压到门上,迅速地吻起来。   没有开灯,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吴戈深深地吻她,她的身体软成泥。   饺子在保温桶里,等地花都谢了。    ☆、第 39 章   吴戈下巴抵着闻昔的额头,轻轻地喘息:“满意了么,舒服了么?”   闻昔没有说话,她摸着吴戈的后颈,脸贴住他。他出了薄汗,脖子和头皮交界处短短头发扎着她的手,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觉得无比的真实。   “吴戈。”   “嗯?”吴戈的声音在耳边,热乎乎的撩人。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黏糊了一会儿,闻昔说:“吴戈,帘子后边,好像有人。”   帘子后面是床,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吴戈:“……似乎在睡觉。”   闻昔静静抱着他,不说话。   吴戈轻咳了一声,“怎么办?”   闻昔反问:“你想怎么办?”   吴戈说:“那……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好。”   吴戈把门轻轻地关上,闻昔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你认识?”   “不知道。”吴戈直起身,“没仔细看。”   “那为什么这么害怕?”   吴戈憋住,半晌想不出理由:“这种事,总得没人看的时候做才好,如果——”话到一半他看闻昔的眼睛,她眼里全是戏谑,他不说话了。   闻昔突然就笑了:“走吧,你不是饿了么?”   饺子有点凉了,吴戈接了热水泡着,把桌子上的文件放到一边,收拾出一块空地。   吴戈吃饭,闻昔在旁边看手机,她戴了一条项链,细细的一条,起伏在锁骨上,坠子是小小的蓝钻。吴戈嚼着饺子,想起自己送出去又被还回来的骨头项链,不禁停住筷子。   闻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怎么了?不喜欢吃醋?”   吴戈夹了一个饺子,摇头:“没,我喜欢吃醋。”   闻昔又笑了,吴戈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爪子挠不到地上,他悬空地慌:“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闻昔笑着低头看手机:“哦,那我下次注意点。”   “你看什么呢?”吴戈企图把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嗯……没什么……”   吴戈闷头吃饺子。吃完,闻昔说:“我过几天要出差。”   吴戈抬头:“几天?”   闻昔收起手机:“一个月。”   “怎么这么久?”吴戈皱眉。   闻昔耸肩:“没办法,公司安排,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已经答应了。”   吴戈皱眉,情绪已经写在脸上了。   闻昔说:“吴戈,我工作压力很大的,就像我理解你加班一样,你也理解我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去就好了,我会在家等你的。”吴戈把保温盒收拾好,“你总是把我当孩子看,我不是孩子,我是男人,我需要你的温柔,我不是圣人,我不想刚和你在一起就分开。”   闻昔莫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我……回来补偿你好不好?”   “……”   接下来的几天吴戈忙,闻昔也忙,闻昔的枕头在吴戈的床上自在躺了三天。   闻昔从上海飞广州的时候吴戈没来,他有个手术赶不及,闻昔只得和他在电话里匆匆说了再见。   广州的天气比上海暖和的多,闻昔和王舰下了飞机就换了春装。这次他们来的人有五个,接待的人直接安排他们住宿。   安顿好,闻昔坐在酒店床上,给吴戈发短信:“我到了。”   闻昔等了一会儿,吴戈没回,她放下手机打开行李箱。   吴戈在里面塞了一个小盒子。闻昔挑出来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她轻轻挑了挑眉。   她坐在地毯上,左手拿着盒子,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起盒子里细细的银链子,歪着头看,好像第一次见一样。   银链下面是像短把弹弓的骨头,银色的小小一个,俗称幸运骨。   “真是个执拗的人。”闻昔勾住链子取出来,戴在脖子上。   顾仁得知王舰来广州,做东请客吃饭。他带了几个朋友,王舰和闻昔一起,彼此认识了。   顾仁还是老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笑容温和,谦逊有礼。难得的他身材保持的很好,瘦高,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感。   吃完饭他们三人留下小聚,找了一个喝水聊天的卡座,闻昔和顾仁要了茶,王舰要了咖啡。   “你俩养生啊。”王舰道。   顾仁说:“你还是毛毛躁躁的性子。”   “也就是你这么说我,”王舰说,“你要是再上海,发展的肯定比在广州好。”   顾仁笑着摇摇头。   闻昔说:“现在广州只是发展的慢了,实力还是有的。”   王舰说:“他啊,早几年的时候有机会留在上海的,非要到这里来,现在房子买了,只能扎根在此了。”   顾仁说:“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   接触下来,闻昔发现顾仁其实是个很有实力的人,如果不是他不想离开,他绝对会有更好的发展。   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顾仁带他们转了几个地方,闻昔也和他熟了起来。   顾仁的女儿茵茵五岁,正在上幼儿园,闻昔看了他发的女儿的照片,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高高的小辫,笑起来很甜。   吴戈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有时候谈几分钟,有时候视频一小时。恋爱的吴戈似乎变得格外粘,不过闻昔承认自己也变得很迷恋。洗完澡出来,手机一直响。闻昔擦着头发接了电话。   “怎么了?下班了?”闻昔问。   吴戈的声音很平静,他说:“你开下门。”   闻昔看了看门口:“怎么?给我送花吗?”   吴戈沉默了一会儿,闻昔把毛巾搭在肩上,专心打电话:“还真被我猜中了啊?这么千里迢迢送花,我猜,是玫瑰?”   吴戈:“……”   “我刚洗完澡,还没有换衣服,稍等下我开门。”   吴戈深吸一口气:“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开门。”   闻昔顿住,她舔了舔嘴唇,边打电话边往门口走:“你该不会是……”   “闻昔!”   闻昔打开门,吴戈站在门外,穿着灰色的长大衣,提着一个书包,看起来等的非常不耐烦。没等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闻昔嘭地上前把他给抱住了。   “我想死你了。”   闻昔猴子一样挂在吴戈脖子上,吴戈的一点牢骚也吞没了,他有点热:“你先等会儿,我出了一身的汗。”   职业让他有轻微的洁癖,他忍受不了脏。闻昔松开手,领他进门。吴戈脱了大衣,边脱边道:“广州怎么这么暖和。”   闻昔抱着手臂看着他:“暖和点不好?”   吴戈白她一眼:“我又没说不好。”   闻昔只穿了一件浴袍,短上衣下面露出两条光|裸的长腿,吴戈挪开目光,喉结动了动,说:“你也不知道多穿点,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她的目光赤|裸又直接,吴戈咳了一声:“问你话呢。”   闻昔点头:“那可就不是,不过这几天我一直这么穿的。”   吴戈:“!”   闻昔说:“我喜欢裸睡啊。”   吴戈扭头:“热死了,我出了一身的汗,去洗个澡。”   闻昔点头:“好。”   吴戈进去洗澡,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闻昔打开他的包,取出几件衣服。   吴戈打开花洒,热水顺着身体的线条流下来,流过线条流畅的肩胛,流过肌肉紧实的腹肌。   吴戈搓了一把头发,开始冲洗。他背对门口,可是潜意识里觉得门好像开了,他转过头,玻璃上倒映出闻昔的影子。   “你没有拿换洗衣服,从你包里拿了新的内裤。”   吴戈眨着眼睛,洗发水进眼睛了,他增大水流把泡沫冲走,刚想说放在门外,门被拧开了。   闻昔一进门,就看到水汽蒸腾里吴戈高大背影,他没有穿拖鞋,赤脚踩在防滑垫上,皮肤湿润有光泽,臀部结实紧俏,他在洗头发,双臂抬起,后背的肌肉微微隆着,好看的诱惑人犯罪。吴戈回过头,一脸呆萌,眼睛在水流的冲刷下墨一样黑,眼神明亮,嘴唇湿红。   “你……”吴戈已经转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忙转过去,“我很快就好了。”   他没听到回答,回神时,身上已经多了一双手。吴戈抓住她的手,她的身体已经贴上来,两个人隔着湿漉漉的衣服。花洒的水洒到两人身上,吴戈的触觉越发的清晰。她舔着他的后背,吴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热了。   “你洗的好慢啊……”   吴戈说:“我才刚进来好不好?”   她的手危险地继续往下,吴戈立刻转过身来,闻昔的手摸在他劲瘦的腰上,出乎意料的手感真实。   吴戈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看她,黑色的发丝贴在她脸上,她的唇红的吓人,情难自抑,他一手捉住她的手一手搂过她的腰,不由分说吻下来。她的唇比他想象的柔软,手臂皮肤细腻光滑,吻了许久,他已经觉醒了。   闻昔把他推到浴缸里,自己也跨进来。吴戈张着双手,闻昔引导着他,闻昔盖在吴戈身上,深吻,浅啄,吴戈挺身而入。   “呃嗯……”从没有过的滋味……吴戈忍不住大口喘息,缺氧,他的胸腔剧烈起伏,闻昔吻他,吴戈缓了一会儿,轻轻地动了起来,闻昔闭着眼睛,吴戈咬紧牙忍住。   如果说小时候最开心的是迟到喜欢的糖果,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简直尝到最美的果子。他野兽一样想怒吼,想喘息,心里的火转化成身体的颤抖,他止不住自己的抖,胯和腿抖得厉害。闻昔吻着他的嘴唇,手穿过他湿的头发,十几分钟,可是她很舒服。   吴戈揽住她,埋首在她颈窝,大口喘息。   他听到闻昔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吴戈,现在我是你的女人了。”    ☆、第 40 章   花洒的水哗哗流到地上,闻昔的浴袍和内衣脱在地上,已经湿透。   吴戈抱住闻昔一会儿,从她身体退出来,两个人都感受到滑腻,闻昔滑动了下,吴戈咽了咽唾沫。闻昔依靠着他的身体,吴戈吻着她的耳朵和肩膀,说:“在里面没关系的么?”   闻昔有点慵懒:“没关系,等会儿吃药就好了。你去买。”   吴戈蹭她的头发:“好。”   休息了一会儿,闻昔从浴缸里站起来,跨到外面在花洒下冲洗。热水流过她乌黑的头发,牛乳色的身体。她的胸前、后背有好几处痕迹,两个膝盖处都红了一块,吴戈脸上又是一顿烧。   闻昔回头,看到仍旧坐在浴缸里的吴戈:“你不出来吗?”   吴戈猛地摇头:“我等会儿,你先洗吧。”   闻昔又笑了,吴戈心里像有猫在挠。   闻昔之前已经洗过澡,她简单冲洗了一下就裹上了浴巾。吴戈别着脸,在看浴缸边上的水龙头,耳朵通红。   闻昔笑了:“你现在脸红吗?会不会晚了?”   吴戈瞪她,闻昔眼神往下瞄了瞄,吴戈蜷起一条腿挡住:“闻昔你害不害臊!”   闻昔舔了舔嘴唇,笑了:“我先出去了。”   吴戈洗完出来,闻昔已经吹干了头发,换了一身运动服,浅灰色的舒适布料,她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好了?”闻昔转头。   “嗯。”吴戈擦着头发。   闻昔放下手机,歪倒在沙发上,点评:“你可真能折腾,是不是医生都是体力好啊?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最近最耗体力的运动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全无忸怩的感觉。吴戈说:“你能不能……”   闻昔说:“能怎么?”   吴戈不说话,走过去坐到沙发前的毛毯上,打开电视。   闻昔见他不理,顾自撇了撇嘴,然后开始看天花板。他的身体,很迷醉,她实在是喜欢。   闻昔想着想着,眼前出现吴戈的脑袋,他的眼神很纯净,明亮,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看透她,闻昔脸一红:“怎么了?”   吴戈眯了下眼睛:“你终于也脸红一回。”   闻昔扭过头嘴犟:“没有。”   吴戈抬起手捏住她下巴轻轻把她给掰回来,低头吻上去,细细密密地吻住,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啃。他的力道轻柔又撩人,闻昔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吻到最后,闻昔已经气喘吁吁,吴戈把她从沙发上捞下来,闻昔惊呼一声:“你干嘛!”   吴戈放她到毛毯上,长腿圈住她,双手揽住她的腰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构造,怎么这么噬人心骨?我都要给你迷死了。”   这也许是他说过最露骨的话了,闻昔痒,缩着脖子:“我怎么知道。”   电视里正在播放跳水比赛,运动员从十米跳台上翻下来,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吴戈问:“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闻昔想了想:“陪你算不算。”   吴戈心满意足,蹭着她头发:“真想把你打包带走。”   闻昔和吴戈在广州腻歪了两天,吴戈周日晚上的飞机回去。   走的时候下起了毛毛小雨,闻昔打伞送他。吴戈在大厅里吻了她十五分钟,分开的时候闻昔说:“你不是说这种事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做比较好么?”   吴戈看她一眼,道:“那是以前。”   双重标准,闻昔很统一地点点头:“喔……”   吴戈不理会她的揶揄,抱她:“我走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再有半个月我就回去了。”   吴戈依依不舍地说:“我等你。”   吴戈放开她,闻昔有点肉麻,她清清嗓子挑眉调高音调说:“等我干嘛呀?”   吴戈威胁瞪她:“干你。”   半个月很快,闻昔走的时候现买的衣服装了一箱子。   临近年关,到处都忙碌,闻昔也开始加班。   开会研讨和顾泠见的越发频繁,低头不见抬头见,闻昔偶尔还是觉得尴尬。顾泠云淡风轻,可是闻昔知道那只是她刻意保持了距离,如果顾泠全面展开攻势,她觉得自己的防线可能不够牢。   “想什么呢?”王舰在对面问她。   闻昔回神:“没什么。”   “你筷子捞米饭捞了半天了。”王舰说。   闻昔夹了一筷子菜:“想工作的事情。”   “可不是,最近要忙死,我那边新来的实习生好费劲,一个任务半天完不成,赶在截止时间做完,虽然完成了但是质量不够,愣头青一个。”   闻昔心思不在这上面,淡淡说:“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王舰顿了顿,点头道:“也是。”   闻昔喝了一口粥:“我们比新人厉害,是因为我们已经从新手期过来了,可是还是有比我们更厉害的人,半斤八两,他们迟早会到我们的位置,谁也别嘲笑谁。”   王舰说:“你突然这么哲学我有点不适应。”   “突发感慨,最近的加班费赚的我心力憔悴。”闻昔道,“做完一件事永远有下一件事情在等着,没完没了。”   “那你想和乞丐一样晒太阳睡大觉没事干?”王舰问。   闻昔想了想:“还是算了,每天无所事事也挺无聊的。”   “加油吧,熬过这一阵子能轻松一点了。”   金通的订婚日快到了,刚好是周末,吴戈和闻昔一起去。   金通是上海本地人,新娘是江苏的,订婚选在上海的一处酒店大厅,双方的父母都很和善,办的很排场,热闹程度几乎要赶上结婚了。   吴戈和闻昔包了红包,进去的时候闻昔挽着吴戈的手臂,良才女貌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主要是因为医院的很多同事也过来了,大家都互相认识,少不了要拿吴戈打趣。   “小吴啊,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怎么也没有跟大家伙说一声?”   “就是就是。”   ……   几轮轰炸下来,吴戈脸有点红,闻昔全程保持微笑。吴戈喝完一杯酒,小声对坐在旁边的闻昔道:“救救我。”   闻昔慢条斯理看着他:“怎么救?救多久?”   吴戈有点没反应过来:“救多久?”   闻昔站起来,微笑说:“我有点头晕,”她转头对吴戈说,“你陪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吴戈有点楞地站起来:“好。”   闻昔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吴戈捏捏她的手指,闻昔没有回头。   在外面站定,吴戈问:“你怎么了?”   闻昔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有点头疼。”   吴戈皱眉:“是偏头疼吗?”   闻昔摇头:“不知道,有几天了,吃药也没什么效果,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那你现在要回去休息吗?”   “不用,”闻昔说,“你抱抱我吧。”   闻昔平静地像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吴戈走上前,抱住她。闻昔把脸贴在他胸口,闭上眼睛。   “你很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吴戈说。   “抱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想你早退。”闻昔说。   吴戈第一次知道原来怀抱可以治疗头痛的。   抱了一会儿,闻昔说:“吴戈,你的心怎么跳的越来越快啊?”   吴戈箍紧手臂:“还不是因为你。”   两人来之前捯饬了一通,闻昔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他贴紧她的脖子狠狠吸一口气,闻昔耳朵有点痒,咯咯笑:“你是狗啊。”   吴戈说:“你好点了吗?”   “吴戈啊。”   “嗯?”   “你爱我吗?”   “我爱。”   “你为什么爱我啊?”   有点没有营养的对话,吴戈耐着性子回答:“我爱你还需要理由吗?”   闻昔说:“你一定不要抛下我,如果你抛下我,我就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第 41 章   外面开始放礼花,彩条纸满天飞落。   吴戈在纷纷落下的彩条雪中看到了笑意盈盈看着他的秦予慧,他手一僵,松开了闻昔,闻昔看着他松开的手,转而抬头看他的脸,吴戈的表情有惊诧,可是更多的是喜悦。   她直起身,心口某个地方冻结一粒冰粒。站在不远处的秦予慧穿了一身灰色的大衣,浅咖色的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她头发上落了彩条,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她的目光毫无攻击性,可是闻昔还是感觉到她的一丝冰意。   吴戈说:“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秦予慧歪头一笑说:“怎么,金通是你的朋友,就不是我的朋友啊?”之前秦予慧经常去医院看吴戈,一来二去和金通也成了朋友。   吴戈忙说:“没有,我以为……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那天你突然就走了,后来也没联系你。”   秦予慧笑,说:“你一直都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风有些大,闻昔手臂上汗毛立起。秦予慧话里的宠溺,她怎么能听不出来。闻昔淡淡说:“你穿的这么少,应该很冷吧?”   秦予慧的笑容微微僵了僵,耸肩道:“女孩子都应该爱美嘛。”   不知道为什么,闻昔总觉得秦予慧“女孩子”三个字咬的重了些。闻昔低头轻轻一笑,无言。   秦予慧的眼神在闻昔和吴戈之间来回,吴戈忙说:“这是我女朋友闻昔,你们之前见过的。”   秦予慧歪着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确实是见过的。”   几个月以前,一个是落败者,一个是伪胜利者,几个月过去,身份反过来了。她没有任何过激的语言,可是每个毛孔都在宣告者曾经的主权。闻昔抱住手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打从心底里,闻昔就不喜欢她,她本能地觉得她有点危险,可是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又是温和很好接近的,可是不是她不够好,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她。   这不安,来自吴戈。   闻昔压下心里滋滋往外冒的苗子:“你好。”   秦予慧依旧笑着:“好像还是裙子更适合你呢,那天很漂亮哦。”   闻昔眼神平和的和她对视,秦予慧的眼睛是杏眼,一点也不凌厉,看久了反而觉得柔和,可是,即使柔和,闻昔也不喜欢。   听到她的夸奖,闻昔面无表情:“谢谢。”   秦予慧微微皱眉:“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呢。”   “本来也不了解吧。”   秦予慧的表情开始僵住,她不傻,听得出闻昔话里的针尖,可是……她不甘心,她咬住嘴唇,这还是吴戈和她说分手之后她第一次正式见闻昔,之前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看到吴戈抱着她的样子,她觉得心寒。从来不曾感受过。   她挤出一个微笑:“我来晚啦,先进去了,等会儿见。”   吴戈终于能有机会冲她比划一下:“你头发上有彩带。”   秦予慧睁大眼睛,然后手在头上摸了摸,摸下一片纸,嗔怪道:“你也不早告诉我!”   吴戈笑:“你个傻子。”   闻昔扭开头。   秦予慧进去,吴戈转头,闻昔看着虚空的某一处。   吴戈说:“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和她真的只是好朋友,你看我们即使曾经是男女朋友,现在也还是能平心静气地交谈。”   闻昔嗤笑一声,说:“吴戈,你把女人都当傻子吗?”   吴戈不知道闻昔怎么就生气了,他压住心头的疑问:“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去。”   “我说过我——”闻昔卡住,微微张着嘴巴,吴戈看着她等着她的话,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眼神里是她懂得的不耐。   “没什么。”闻昔紧紧收缩的肩胛肌肉突然就松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没有意思,非常非常没有意思,仅仅因为一个不太相关的人,他们就能到这种程度,她觉得可笑,可是又觉得惶恐,这段关系,是不是真的是错误的?   闻昔认真看了看他,吴戈问:“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吃醋了?”   闻昔几乎是笑了出来,她在担心彼此的关系,而他在关注她的小情绪。   “我头疼,先回去了,你留下吧,你的好朋友订婚,你怎么也得留到最后。”   闻昔走开,吴戈在她身后说:“我送你吧?”   闻昔摆手:“不用。”   她对吴戈的信任,是她最后的自尊。如果他够爱,就一定不会背叛她。   闻昔闭眼深吸一口气,闻昔,你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一个朋友之间的会面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又能发生什么?   她急着走开,终究是因为秦予慧看过她脆弱的样子,那是伤疤,是嘲讽。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都觉得苦痛。   ——   大厅里热热闹闹,宾客们照例是大讲祝福语,举杯庆祝。   金通的女朋友乐乐是一个文员,长得很清秀,小小的个子,站在瘦高个的金通身边意外地和谐。   几个相熟的朋友坐在一起,吴戈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五杯,他的脸有点热,还是忍不住再举起一杯酒。秦予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对面,笑着对他说什么,吴戈听不清,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秦予慧又说了一遍,吴戈还是嚷嚷着听不清。秦予慧和吴戈身边的人换了座,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吴戈,我想问你件事情。”   吴戈顿了顿,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转,说:“你问。”   秦予慧看了看周围的人,说:“吴戈,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吴戈疑惑:“什么认真不认真的?”   他的声音有点大,秦予慧咬了咬嘴唇,说:“没什么,等你清醒了我再问。”   “我现在很清醒。”吴戈说。   “没事没事。”秦予慧笑笑,“是我想多了。”   订婚宴从中午吃到下午,送走宾客,金通招呼了几个人打算晚上再约一波,美其名曰:“告别未婚派对”,吴戈和几个人都留下,准备再喝一场。   几个人去了歌厅,要了一个大包间,沙发多的几个人睡都绰绰有余,大家随意找位子坐了,吴戈瘫在沙发上一会儿,觉得酒劲上来了。他闭眼眯了一会儿,身边的垫子一沉,他眯着眼睛,看到脱了大衣的秦予慧,她穿了连身的长毛衣裙,看着很是可爱。   吴戈又闭上眼睛,眼底又浮现出闻昔走的时候的背影。   吴戈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他实在是喝不了酒,可是耐不住今天高兴。   服务员过来送话筒,几个人要果盘,要酒,服务员走后,吴戈听到金通的声音,勉强睁开眼,金通未婚妻跟在金通身后,金通介绍自己朋友给她认识。他从靠背滑到扶手上,闭上眼睛。心口有点难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可是又好像没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哪里出问题了……吴戈迷迷糊糊想,闻昔实在太瘦了。    ☆、第 42 章   回到家,闻昔觉得头疼,她手试了试自己额头,手放在外面被风吹得太冰,也不知道额头是不是发烫。   她脱掉大衣,找出感冒药喝了几片,和衣倒在床上。   意识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看了看表,没记住几点,把被子拖过来,翻个身又睡了。这一晚她睡的很沉,却很不踏实,梦里的场景反反复复,都是她不喜欢的,醒过来时出了一身汗,她试了试自己额头,这会儿是真有点发烧了。   身上的衣服湿透,她开灯,原地坐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脑子还是很沉,闻昔清醒了一点。几点了?她拿着毛巾到外面看表,六点多,天还不亮,灰蒙蒙的。   她脱掉衣服洗了个澡,然后又喝了两片药。   握着杯子坐在沙发上,闻昔后知后觉想起不知道吴戈回来了没有,不过就算回来了也应该在睡觉。   她喝了两口温水,发怔。睡多了,洗完澡很清醒,一时无事可干,她抱着沙发垫歪在垫子上,半湿的头发散在沙发上,凉丝丝的贴在腮边,不动的欲望打败了去吹头发的动力,闻昔保持着这个算不上多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闻昔摸过桌子上的电话,是金通打来的。   “喂?闻昔吗?吴戈的手机落在我这儿了,吴戈昨天喝醉了,今天是不是还没醒?”   闻昔问:“喝醉了?”   闻昔奇怪的语气让金通误以为她不喜欢吴戈喝酒,忙说:“他平时不喝酒的,估计昨天高兴,但是酒量又不好……”   “我没有生气,”闻昔打断他,“我昨天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家了,还没见到他。”   “那你见到他告诉他一声,我先给他拿着。”   挂了电话,闻昔从沙发上爬起来,头沉沉的。喝醉了吗?闻昔穿上外套,握着吴戈的钥匙出门。   吴戈家一如既往地整洁,玄关处也没有乱放的鞋子,闻昔打开灯,干净整洁的卧室表明,主人没有回家。闻昔皱起眉,没有回家,也没有和金通在一起,会去哪里?   手机不在他身上,闻昔握着手机,开了又关。脑子里突然蹦出秦予慧的脸,闻昔眉头又锁起来,吴戈喝醉了,如果他没醉,闻昔不可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她晃晃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可是秦予慧的笑脸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吴戈是十点回来的。闻昔坐在沙发上,看见他的瞬间什么也没想,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吴戈脸色不太好,他眼神躲闪着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进了洗手间。   闻昔转回头,手里是已经冷却的咖啡。吴戈还是穿着昨天的一身衣服,衬衣已经皱了,上面还有可疑的红色。   闻昔放下咖啡杯,走到浴室,吴戈已经脱掉了上衣,赤着上身,正在解皮带,闻昔的声音让他转过头,吴戈似乎要躲,可是闻昔先一步拉开了浴帘。   吴戈的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暧昧痕迹,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吴戈和她对视,闻昔的眼神里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一丝麻木的淡然,这丝淡然让吴戈又恼又怒:“我在洗澡。”   闻昔皱起眉:“这是谁弄的?”其实心里猜到了答案,可是还是想问。   吴戈烦躁:“我……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晚喝多了,不知道怎么,醒来就在……我不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我断片了,你信我好不好?”   闻昔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话:“你不就是想这样么?会记不住吗?”   吴戈震惊地看着她,闻昔不再看他,转头关门,吴戈拉住门:“你说清楚!谁想这样!我吴戈是这样的人吗!”   闻昔不置可否,吴戈赤脚冲出来抱住她:“闻昔我错了,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予慧把我带走了,我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信我好不好?”   他嘴唇要贴过来,闻昔一扭头避开,明显的嫌弃让吴戈一愣,闻昔松开他的手:“我感冒了。先回去了。”   “嘭!”地关门声过后,死一样的沉寂。   吴戈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却死也想不起昨晚的事情。昨天他的记忆停留在金通叫的深水炸|弹,喝完他就没意识了,最后是谁带走他,是谁带他上楼,是谁脱掉他的衣服,他一概不知。只是头疼欲裂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床上多了一个人,秦予慧。   她穿着酒店的浴袍,而他什么也没穿,床单上的淡淡红色痕迹,用指头想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秦予慧欲说还休,吴戈头疼更厉害,只留下一句:“我会负责。”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过闻昔知道了这件事的反应,大吵大闹,或者生气摔东西,可是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觉得无所谓?他宁愿她跟他大吵一架,现下的平静算什么?她是不是,不爱他?于她而言,他是不是只是个替代品?   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去问她。   ——   秦予慧和闻昔约在一家咖啡馆。   充斥着咖啡香味的店里,闻昔坐在棕色的皮椅里,手里是一杯喝掉一半的咖啡。她只是提早了十分钟,而另一位主人公却迟到了十五分钟。   秦予慧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闻昔,她要了咖啡,然后挺胸抬头地走过来。   闻昔看着她脱掉大衣坐下,然后才打量她的妆,特意化的深红色口红,还有精致的眼妆,和她温婉的性子有点不符。   闻昔问:“想喝什么?”   秦予慧说:“我已经点过了,你不用这么客气,假惺惺。”   闻昔笑了:“我为什么要假惺惺?”   秦予慧轻蔑一笑:“你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干脆地接受我的邀请,我告诉你,我不会认输的,我等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没错,那天我们确实在一起,我们睡了一晚,而你,自己走的,是你扔下的他,所以这个便宜我为什么不赚?”   闻昔看了眼自己半杯的咖啡,说:“所以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把咖啡泼你一脸是么?”   秦予慧梗着脖子:“他说过会负责的。”   闻昔有点头疼,她手撑着太阳穴靠在桌子上,心里的波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狂暴,她甚至很平静,至少这个消息是在这之前知道,甚至有一些小释怀,他也不是完美的。   “喂,我在跟你说话。”秦予慧道。   闻昔抬头,静静看着她问:“你是个婊|子么?”   秦予慧明显怔了一下,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谁是婊|子!”   闻昔觉得自己感受到太阳穴血脉的跳动,她冷笑:“你不就是,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阳光刺眼,闻昔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她看了看时间,刚好八点。最近她的睡眠质量又下降,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昨晚她喝完一把感冒药就睡了,结果醒来的时候症状更加严重了,额头有点烧。   她坐在床上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回忆自己的梦,发现完全不是她的风格,昨天秦予慧约她今天见面,可是梦是潜意识的延伸,于是有了奇怪的对话。说到底,还是很生气的,可是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她应该很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更多的是心塞,悲哀的是这件事已经发生,而她却除了吵架或者忍耐无能为力。   这不正常。   闻昔起床洗漱,简单吃了一点三明治,喝完感冒药出门。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以暴力说话,可是这件事需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跟梦里不同,闻昔到的时候秦予慧就已经在等着了,而且没有像梦里一样大浓妆,仍旧是淡妆,平时的装扮。   闻昔在她对面坐下,秦予慧推过单子:“喝点什么?”   闻昔仔细看了她的眼睛,没有悲愤,没有欣喜,甚至有点平淡。   两人点好东西,服务员记好离开。   闻昔问:“找我来,是想谈什么?”   秦予慧绷直了腰背坐着,严阵以待:“你知道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闻昔反问:“那你觉得我要怎么生气?”   秦予慧一愣,随即反攻道:“你是不是不爱他?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得到他,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凭什么?你凭什么?”   闻昔头疼,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秦予慧一连三个凭什么把她给问住,她随口道:“我怎么知道凭什么?你自己不会问?”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大把的男人凑上前,心里却不知道喜欢哪个男人,三心二意,没有定性。”   闻昔睁开眼睛,秦予慧咄咄逼人的姿态,像极了发狂的小野猫,明明是只小奶猫,却一定要张开小爪作出恐吓人的姿态,闻昔直起身,说:“你觉得别人凭什么爱你?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可爱吗?因为你软弱好欺负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秦予慧终于看清,自己面对的不是愤懑的小女人,而是一只长着铁爪的老鹰,她不需要作出愤怒的姿态,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漠视。   “你……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根本就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服务生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打断两人。闻昔用勺子搅着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觉得糖加的有点多。   秦予慧把自己的热果汁放到一边,说:“你解释清楚,如果你只是因为寂寞就随便找个人,为什么要选吴戈?”   闻昔思考几秒,想来是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可是,也没必要跟她解释。   “为什么不?”   秦予慧瞪大双眼:“哪有你这样的人!”   闻昔放下勺子看着她:“我怎么了?我还要给你立个牌坊吗?你知道吴戈是我男朋友还要和他上|床,上完来问我生不生气,没人这么搞吧?”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闻昔冷笑:“那我把你男朋友睡了,跟你说我爱他,你觉得如何?”   “我……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两个人的关系!爱情是圣洁的!”   秦予慧大声辩论着,引得周围桌子的人看过来,闻昔忍不住笑了,她问秦予慧:“我说小妹妹,你几岁了?爱情是圣洁的?那你告诉我那么多打炮软件,大家闲得无聊出来盖被子聊天啊?”   秦予慧觉得难以置信:“你简直无法理喻!”   闻昔不置可否。   秦予慧喝了一大口果汁:“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的,虽然他说他很爱你,但是你没有我爱他爱的多,所以你不配,你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吴戈!”   闻昔抚着自己额头,感觉仍旧烧得慌:“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爱的人,也不止他一个。至于他是不是出轨,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会看。”   秦予慧嚷道:“你根本不在乎他,你只是把他作为一时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抢走。”   闻昔觉得她吵得慌:“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我在不在乎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能怎么办?这块肉你吃不了不能选别的?何必在吴戈身上饿死?你难道就没有备胎?”   谈话内容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偏移,闻昔觉得自己应该象征性地气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气不出来,也许是身体的难受让她没有空去想别的,头疼地厉害,浑身发冷。   秦予慧说:“我是不会放弃的,你这个感情骗子!”   闻昔懒得回应:“随你怎么说,我是个骗子,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自私鬼。如果我爱他,他爱我,跟别人做没做过,我没有那么洁癖,就当做是一次意外,洗个澡就好了。”   “你!”   闻昔第一次觉得秦予慧傻,大概就是她执着的样子,像极了没怎么打磨的石头,对一切都抱有幻想、憧憬,以为一切都是单纯的,美好的。这样的姑娘,闻昔觉得酒后乱性这样的事,她其实做不来。   闻昔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什么?”   “我说,以后少跟给你出主意的朋友来往,别到头来真搭上了自己。”   秦予慧猛地抬头:“我才不会。”   闻昔有点好奇秦予慧怎么在上海的职场里活下来的,随即想到她整天和孩子打交道,好像也不需要勾心斗角的心思。   两个人不欢而散,谈了一小时也没什么结果,闻昔觉得自己的头疼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回到家,喝完药,倒头又睡。   不是不想生气,是没力气生气,她头疼地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别人说话。   可是谁不是肉长的?没人想受委屈,没人。    ☆、第 43 章   闻朝和朋友分开之后在火车站的出口看到了来接她的闻昔,许久不见,闻昔似乎又瘦了。   她拖着小行李箱一路往前跑,最后手一松嘭地抱上自己老姐,闻昔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嘴上嫌弃着,嘴角却笑着。   “怎么,这次去了几个地方,快过年才回来。”闻昔稳住之后试图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闻朝扯下来。   “去了好几个地方啊,还下了大雪,好冷好冷好冷。”   闻朝刚下火车不久,身上很暖和,她用温热的脸颊蹭闻昔的脖子和耳朵,闻昔觉得痒,闻朝像吃奶的小猫一样,又乖又黏气的让人没脾气。   “你的行李箱倒了,快松开。”   回到家,闻朝狠狠揉了揉鼻子,道:“还是家里暖和,姐你现在是不是也放假了?”   闻昔“嗯”了声,去给她倒热水。   闻朝脱了羽绒服,坐进沙发里看着闻昔忙碌。知道闻朝回来,闻昔买了许多草莓和火龙果,都是闻朝爱吃的,还买了很多食材,放在冰箱里还没处理。   闻昔在厨房洗草莓,闻朝躺在沙发里,视线四处飘。   “姐,你最近好不好?”   闻昔毫无波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好不好看不出来么?”   闻朝不置可否,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从盘里拎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   “好甜。”闻朝边嚼边看闻昔的表情,“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闻昔摇头:“没有。”   闻朝说:“你每次不开心都是这个表情,可是你总是不跟我说。我也是成年人,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要是有不开心,可以跟我说。”   闻昔闻言抬头看她,笑了:“还真是不一样了,大学真把你改了不少。”   过几天就是除夕,姐妹两个打算在上海过年,然后走几个亲戚完事。   闻朝说:“我还想回老家呢,不过房子卖了,咱也没地方了。”   街道的树上挂满了LED灯和小红灯笼,晚上打开灯的时候美且热闹。闻朝和闻昔走在街头,喝着暖和的热饮,边走边逛。   闻昔说:“你还想他们么?”   闻朝耸肩:“虽然他们是亲人,但是当初爸妈出事之后他们都……依我看,我们只去看姑妈就好了,姑妈是最亲我们的。”   两人买了衣服、鞋子,还有过年的年货。   东西太多,出租车的后座几乎被塞满了,前座也堆了一堆。   回到家,出租车司机帮忙搬东西上去。闻朝进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对面关门的声音,退回去的时候,却没见到吴戈。   她住了两天了,可是却一次都没见到吴戈,按照她和林齐烽的聊天频率推断,这不正常。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闻朝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姐,你和吴戈是不是吵架了?”   闻昔“嗯”了一声:“我们两个现在算冷战。”   闻朝紧跟着问:“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闻昔把面膜的边角按好:“在乎。”   闻朝盯着闻昔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脸:“在乎?”   闻昔说:“我们两个,其实并不互相了解。他不在乎的,我可能在乎,他在乎的,我可能不在乎,可是彼此没有沟通,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两个的问题,所以这几天我需要冷静下。”   闻朝听的半懂不懂,关注点在最后一句:“那你现在冷静了吗?”   闻昔扔一个面膜给她:“我需要和他谈一下。”   闻朝后知后觉撕开袋子,反应过来:“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和他吵架?”   闻昔仔细思考了五秒:“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挺麻木的,按照一般发展方向,我应该气死了,可是我却如此冷静地思考彼此合不合适的问题。”   闻朝放弃追问:“反正你一直这么思考问题,不然也不会得抑郁症,你想的就是太多了,所以才不快乐。”   闻昔闻言站起来:“谢谢提醒,我忘记吃药了。”   “姐,你吃的药有依赖性,你也不要一直吃药缓解,多走走,交几个朋友,阳光活泼的那种。”   闻昔从铝箔里扣出白色药片,听着闻朝的话,脑子里却闪过秦予慧的脸。抛去彼此的关系,她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女孩,单纯不做作。   “姐?”   “你不懂。”   “你每次都说我不懂。”   “你最好永远不懂。”   除夕夜,闻昔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两人坐在窗前的桌边,看着窗外的烟火举杯。   闻朝迫不及待下筷子,每吃一口都要露出异常满足的表情。   葡萄酒倒进高脚杯,闻昔笑着喝酒,暗黑的天幕炸开数不清的烟火,到处都是霓虹灯。   吴戈已经走了两天了。   吴戈的父母因为生意的缘故,在吴戈高中时举家移民加拿大,吴戈在国内上完高中,然后考了国内的大学,过年时回加拿大。   他走的时候来找闻昔,有很多话说,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吴戈知道,自己在这场恋爱里,处于被动的一方,他爱着闻昔,却明白自己不了解她。他不知道闻昔怎么看待彼此的关系,更难以理解闻昔的“我不在乎你跟谁上|床”。   谈话不欢而散,吴戈心里的火如同被冰压灭,闻昔说,年后再谈,给两人思考的时间。   他自然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是他的道歉在闻昔的目光里那么的苍白无力,可是他们明明也有很甜很黏的时间,那些过去的糖,都化成了锅底的焦。   站在二楼的阳台往外看,窗外的枫叶林堆满白雪,扫出的黑色小径冻结着泥土。   吴戈手肘撑在栏杆,手里是半杯伏特加,思索地千头万绪,他叹一口气,一口干掉手里的伏特加,干洌刺鼻的劲儿让他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吸进鼻腔,他呛的眼睛通红。   旁边递过一杯水,冒着热气,吴戈接过猛喝几口,然后才看旁边的人。   吴泽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外面的雪景:“发生什么事了?”   吴戈扭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眼里呛出的眼泪,随口道:“没什么。”   阳台没有玻璃,很冷,吴戈穿的不多,手已经冻的通红。   吴泽说:“再不进去,你的两只手都会冻伤。”   大年初一,他们的爸妈去参加附近一个华人区的聚会,吴泽和吴戈留在家里。   高大壁炉里的火烧的正旺,墙上的鹿头雕像斑驳的失了原来的颜色。   吴泽和吴戈一左一右坐在壁炉的沙发上烤火,吴戈拿着铁钳,不停地翻动木头。   吴泽说:“连爸妈都问我你怎么了,你的情绪真的一直都写在脸上。”   吴戈往壁炉里添了一块木头,没有回答。   “我记得你以前不喝酒的。”吴泽说。   吴戈盯着火焰,终于决定开口:“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你想说什么?”   吴戈静默,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泽站起来倒酒:“来一杯?”   吴戈摇头:“不了。”   吴泽把另一个酒杯放下。   “还是来一杯吧。”   壁炉的烧的更旺了些,吴戈的酒杯已空。   在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中,吴泽缓慢地说:“所以,你还没有解决完你们的事就回来了?”   吴戈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是,我肯定是做错了,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好像不是很在意我,她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这不该,可是我还是很生气,好像我在她眼里……Sorry,对不起。”   吴泽问:“那你跟秦予慧谈过么?”   吴戈一怔,缓缓摇头道:“没有。”   吴泽说:“你最好跟她谈谈。”   “我……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一直当她是很好的朋友。”   “你觉得她有什么值得你做朋友的?”吴泽问。   吴戈看了看吴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吴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吴戈说:“我觉得她很善良,很真诚,又很努力,所以才和她做朋友。”   吴泽缓缓点着头:“那你觉得闻昔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吴戈舔了舔嘴唇:“我觉得她很孤独,就是,我没法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她很强势,可是她又很擅于伪装,你看不到她的弱点,可是相处久了,你会觉得她不冷漠,有时候甚至过于单纯,她是一个很完美的女人,可是我觉得这完美的不是她,她是一个容易脆弱的人,我知道,可是她不给我看。”   吴泽没有说话。   吴戈说:“她最开始吸引我的,是她的主动,后来,我知道她有抑郁症,有时候她会对我很好,可是有时候又很冷漠。她从不给我看真正的自己,我真的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把我放在何等位置,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把我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   吴泽问:“你了解抑郁症么?”   吴戈摇头。   吴泽又问:“那你陪她看过医生么?”   吴戈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医生。”   吴泽问:“你们已经交往多久了?”   “三个多月。”   吴泽喝了一口酒:“那你觉得,三个月了解一个人,可能吗?何况是一个心理防御这么重的人。”   吴戈疑惑:“心理防御?”   “我对她了解的不多,但是这样的人,只会深入交往他们接受的人。哪怕你不是她的朋友,只要她觉得你可靠,真诚,就会主动靠近你,然后全然接受你,尽管他们仍旧会保留很大一部分的自我,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完全接受了你,那就是把你当做最亲密的人了。”   吴戈听的一愣一愣:“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吴泽笑:“我是个生意人,之前研究过这些东西。心理学很奇妙,人其实很有趣。”   吴戈道:“那这么说她是接受了我的?”   吴泽点头:“所以你身上是有什么优点或者是特质是很吸引她的。”   吴戈道:“长得帅算不算?”   吴泽渺无表情看着他,吴戈忍不住自己笑了。   吴泽说:“至少在我看来的你,是一个绝对真诚的人,尽管有时候犯傻,但是很天真。”   “哥,我已经好久没听你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你找死么?”    ☆、第 44 章   “我有点慌。”吴戈说。   吴泽问:“慌什么?”   吴戈说:“不知道,我就是有点紧张。”   吴泽笑起来。   吴戈接到闻朝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   “吴戈?”   “是我。”   闻朝语气有点急:“我姐情绪不对啊,这几天压抑的太厉害了,你干什么了?”   “你姐怎么了?”   “就是吃的药多了,而且据我推断,她肯定压抑的不行,这几天说话都变得束缚。”闻朝说。   吴戈问:“这也能看的出来?”   闻朝:“你了解的多还是我了解的多?”   “你……”   闻朝说:“我姐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压抑死我了,过去她情绪压抑的时候就会自己躲起来哭,不过我不知道现在她排解情绪是要怎么做,可能也会……”   吴戈心一下揪紧:“会哭?为什么会哭?”而不是直接找他理论呢?而且在他的印象中,闻昔似乎没有哭过,她强势到似乎只会冷漠。   闻朝说:“我没有见她哭,可是每当她情绪抑郁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藏起来,独处,这几天她眼睛总是红,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把我姐弄成这个样子?”   吴戈沉默,闻朝等了几秒道:“说啊,我国际长途电话可贵呢。”   “那我给你打过去。”   “少废话,你做什么了?”吴戈的转移话题让闻朝越来越不耐烦。她只希望吴戈没有伤害到姐姐,可是很明显事情已经发生。   吴戈沉默一会儿,说:“我出轨了。”   “你真是该杀了。”   闻朝立刻挂了电话,吴戈再打过去无人接听,再打就是挂断。   吴戈回:“对不起。”   长长的解释打了又删,“我不是有意的”这句话看起来欠揍而白莲。做了就做了,事情已成定局,他只能迎面而上,躲避伤害的,不只是两个人。   吴戈回到客厅,吴泽在给壁炉添柴,他回头看了吴戈一眼,吴戈脸上满是纠结。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吴泽说:“我今晚就回国。”   吴泽淡然地点点头:“然后全家都知道你因为感情问题缺席家庭聚餐。”   “可是……”吴戈还想说什么。   吴泽说:“无论你是谁,你都是吴家人,家庭是第一位的,你一年回来没有几次,我不希望你因为感情而忽略了亲情。”   吴戈低着头。   吴泽说:“如果她愿意给你机会,晚几天也没关系,如果她真的是无理取闹的女人,你怎么解释都没用。”   吴戈道歉:“对不起。”   “这件事到此为止,爸妈这边我会帮你保密,如果你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你可以回这边找一个私立医院的职位。”   “我要在国内工作。”吴戈说。   “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拿主意。”   吴戈看了一眼手机,关掉放到了壁炉上。   吴戈:“今年奥利维亚的父母也会来吗?”(注:奥利维亚,吴泽妻子,加拿大裔)   吴泽:“还有夏洛特。”(注:强吻过少年吴戈的加拿大女孩)   “天。”   “她都结婚了。”   “这么快?”   ……   ——   闻朝放假晚上学晚,闻昔已经上班了,闻朝还有十几天才开学。   闻昔上班,闻朝宅在家里无聊,她喜欢出去,闻昔给她买了个单反相机,偶尔拍出一张还不错的照片立刻大呼小叫,宣布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摄影大师。   闻昔年后的工作多了很多,王舰同样也不轻松,半年的考察期过去,顾泠开始放心让她们接手更多的工作,这也意味着花更多的精力。   午饭的间隙,王舰抱怨自己的身体。   “我跟你说,我都开始长白头发了,初三我去做头发,拔下了五根。”她在“五根”上着重,却看到闻昔几乎没有反应。   “我才三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   闻昔抬头看她一眼:“大惊小怪什么,我二十岁就有了。”   “当时压力也很大,各方面吧,反正当时梳头发,就发现有很多白头发,不过现在很少了。”   王舰看着她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闻昔耸肩:“我什么故事也没有。”   王舰眼睛眯起来笑:“我不信。”   工作一周,闻昔终于渐渐找回感觉。放假回归的初期总是有种飘在云上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同样知道别人都是一样的状态,大家都飘忽着找感觉,感觉很奇妙。   周六的晚上,王舰约闻昔出去玩。闻朝早早睡了,白天跑了一天,累的沾床就睡。   晚上八点,王舰开车到闻昔楼下。   半新的二手奔驰,重新漆过之后仿佛有了第二次生命。   闻昔裹着长长的羽绒服拉开车门进去:“不赖啊,骚包且有活力。”   王舰红唇高扬:“那可不。”   王舰穿了一条黑色的抹胸裙,堪堪到大腿中间,脚上是一双金色高跟鞋,为了保暖,她外面穿了一件长长的开衫。   “你不冷么?”闻昔抽出安全带,“会不会太open了?”   王舰说:“要的就是狂野,不然去哪里释放压力。”   闻昔拢了拢头发,茶色的大波浪卷配上复古妆容让她风情万种。   “我可是第一次去啊,照你说的穿的婊一点。”   她拉下羽绒服的拉链,脖颈和胸前的曲线美妙绝伦。   王舰的视线亮了亮,随即摇了摇头:“办公室真是白瞎了这脸蛋和好身材。”   闻昔撩了撩头发,笑:“怎么,怕我抢你风头啊?”   王舰翻了半个白眼:“屁。”   闻昔笑着重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她里面就穿了一条裙子,无袖的红裙,比王舰的长不了多少,羽绒服里光裸的双腿和赤色的高跟鞋说着今晚的放纵。   王舰说:“今晚没有主管,今晚只有女人,酒,以及男人。”   闻昔说:“还有性呢?”   两个女人同时发笑,王舰一踩油门,车提速而去。   “喔偶!”   “嗷吼!”   四射的灯光,震耳的音乐,炫酷的DJ,狂舞的众人。   闻昔搓着手从门外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她摸了一下自己冻得冰冷的胳膊,再次觉得把羽绒服脱在车上是个糟糕的提议。   王舰附在她耳边大声喊道:“怎么样!”   闻昔皱着眉头回喊:“还不错!”   中央的舞池太闹,反而显得四周靠墙看不清楚的卡座稍微清净。   王舰提议先坐在卡座暖和一下,她去吧台要了两杯鸡尾酒,闻昔喝完一杯,心跳开始加速,进来时的寒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想跳舞。”闻昔说。   王舰问:“你会吗?”   “不会!”   “……”   两人换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重新点了酒。   “无所谓,胡乱甩就可以了!反正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你!”王舰说。   闻昔有个担心:“晚上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王舰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冲闻昔道:“那是肯定的!”   闻昔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长相俊俏的男人冲王舰笑。闻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舰——这都可以?   王舰微笑——你说呢?   没等闻昔再问,男人已经拉着王舰的手进了舞池。王舰笑得狂放,两个人跟着音乐节拍肢体相撞。如果没有意外,这就是王舰的今晚的好伙伴。   闻昔抿着酒,再次回想王舰的“不要想太多”。   跟着音乐,她的腿蠢蠢欲动,她转动身体,看到不远处吧台内侧的另一个调酒师。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戴着藏青色的发带,脸型很欧美,眼眸带情,薄唇微翘。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个子很高却很瘦。闻昔放下酒杯。   近距离看,他的皮肤有些苍白,可是他有着漂亮的眼型,性感的嘴唇。靠的太近,闻昔甚至能看得见他长长的睫毛。   他开口,声音有点磁性:“小姐,你想喝点什么?”   闻昔手肘撑在吧台,偏着头笑:“你们的老板有说,调酒师可以做别的工作么?”   邱晨看着撑在吧台因为醉酒眼睛微微眯起的女人,又一次微笑:“我觉得可以。”   闻昔眉毛挑起,有点惊讶:“你是老板?”   邱晨把擦干的杯子放到酒架,双手撑在吧台看着她:“第一次来?”   他的眼眸清澈,仿佛真的是在认真等她的回答。闻昔直起身子,拢了一把头发,看了看四周,然后转头问他:“这么明显?”   邱晨笑了,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笑着摇头,然后从后排取了几瓶酒。   闻昔有点生气:“你敢笑话我?”   邱晨不回答,他拿出调酒器捣鼓,闻昔用指甲敲着吧台等他。   步骤并不复杂,邱晨很快做好。他把调好的酒倒进鸡尾酒杯里,在杯沿加上一颗樱桃。   “我请你。”邱晨把酒推到闻昔面前。   闻昔不说话看着他。   邱晨从吧台里出来,靠在闻昔旁边。   闻昔问:“你想做什么?”   邱晨笑:“这是喝完不省人事的酒,你敢喝么?”   “你在用激将法?”   邱晨又笑了:“喝吧亲爱的美人,没有毒。失陪一下,很快回来。”   邱晨略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闻昔看着酒杯里浅红色的酒液,拿起樱桃放进了嘴里。   邱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醉在吧台媚态万分的女人,红色的裙装,洁白的长腿,在旋转的灯光中,既性感又清纯。邱晨情不自禁舔了一下嘴唇。   女人也见过不少,可是这个,总让他感觉稍微有点特别。   他赶走两个企图靠近她的男人,然后走到她面前。   闻昔手里捏着酒杯,看到一脸纠结的邱晨,扯起嘴角:“你骗人,你说过喝了会不省人事的,你骗人。”   她笑的妩媚,眼睛里都是光。   邱晨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放进吧台:“你喝醉了。”   “我没醉。”闻昔把额前的头发拢到脑后,笑着,眼神迷离:“没醉,真的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邱晨不跟酒鬼争论喝醉的问题,他问:“你的同伴呢?”   闻昔从高脚椅上下来,高跟鞋鞋跟被脚踏一绊,几乎是扑到了邱晨怀里。   她的脸很热,手肘却冰冷。邱晨握着她的胳膊扶她站起来,闻昔抚了抚额头,低喃:“我可能真的是醉了,不然我眼前怎么都在晃……”   闻昔按着自己太阳穴,下一瞬却被邱晨弯腰打横抱起。   他看着怀中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女人:“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   邱晨已经不再等她的回答,而是转身往酒吧里走。   闻昔手揽住他的后背,头沉沉往后仰:“我的裙子很短,不要让我走光……”    ☆、第 45 章   邱晨抱着她离开喧闹的酒吧,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时,闻昔睁开眼睛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   邱晨看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并不答话。闻昔放弃提问,头靠后仰,沉沉地闭上眼睛。   电梯停住,邱晨抱着她出了电梯。   闻昔被放在铺着藏青色床单的床上,她抓了一把柔软的被罩,邱晨正站在床下扯领口的纽扣。   没等闻昔曲起膝盖,邱晨一个俯身压了下来。闻昔抱住他满怀,触手的是他薄衬衫下的肌肉,她情不自禁地顺着他后背的走势滑下,刚滑到腰际,手被捉住了。   邱晨身体压住她,沉的让她喘不过气:“你好重……”   邱晨亲吻她的鼻尖,下巴,最后亲到她的嘴唇。唇瓣柔软,美人微盼。邱晨放开她的手,拉开她身侧裙子的拉链,轻扯一下,黑色内衣包裹的白皙胸腹就展露在他眼前。邱晨吻了吻她的锁骨,喃喃:“你真美……”   他的吻湿而热,一路往下,吻上那处柔软时,闻昔突然浑身激灵了一下,她两手推起邱晨的肩,迫使他与她对视。邱晨一脸疑问:“怎么了?”   闻昔说:“我有男朋友。”   邱晨怔了一秒,突然笑了:“我没有女朋友。”   闻昔拧眉:“你不在乎。”   邱晨微笑,身体加重,压下来:“你觉得呢?”   他的吻更加激烈的落下来,闻昔躲避着不让他吻她的嘴唇,他的吻落在她脖颈、锁骨,还有胸前。   他的手伸进她的裙子,顺着柔白细腻的大腿往上,碰到她柔软私|处的时候,闻昔猛地夹住了腿:“不行!”   邱晨从她胸口抬起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面红耳赤,头发凌乱,按理说她的话没有说服力,可是她的眼睛告诉他她真的不愿意——至少是现在。   邱晨皱眉,抽出自己的手,闻昔有点难堪地扭过头。   “怎么了?”   闻昔闭着眼睛:“对不起,我很想跟你做,可是不行,我真的……”   “别说了。”邱晨打断她,从她身上起来。   闻昔扭头看他,他甚至衣服都没脱,仅仅扯开了领口,而她除了尚且挂在身上的裙子,几乎要被他探光。   她看了看他的裤口,明显的撑了起来。她有些紧张,竟然这么容易就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而她对他几乎全无了解,万一他想强|上,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看着闻昔谨慎的目光,邱晨反倒觉得好笑:“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随便上女人的变态狂?”   闻昔没说话。   邱晨转身往卫生间走:“我不会强迫女人,除非她们自己愿意。”   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闻昔昏昏沉沉地听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拖到自己身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精神顿时疲惫,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潮湿的手贴在自己额头,很舒服。   “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闻昔困的睁不开眼睛:“等我睡会儿……”   半晌,闻昔迷糊中想起自己化了妆。   她下意识地喃喃:“……帮我卸妆……”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第二天,闻昔在宿醉的头疼中醒来。她眼睛有些疼,被明亮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睛。十点了,隔着玻璃和空调,还以为外面也是温暖如春的天气。   她揉着眼睛,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睡的卧室。   类似酒店的风格,但是有很多私人物品,除了酒店的格式化,还有自成一派的性冷淡装饰风格。   邱晨不在。   闻昔掀开被子下床,高跟鞋昨晚不知道被踢到哪去,她赤脚踩在地上,地面微微温热。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裙,她拉上拉链,然后穿上半路截获的拖鞋。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出乎意外地干净清爽。她进到卫生间,镜子里的她素面朝天,除了眼皮有微微的浮肿,整张脸还算得上入眼。   邱晨昨晚给她卸妆了,他听到了她的话。   洗完脸出来,闻昔听到关门声。邱晨从玄关进来,手上提着几袋东西。   闻昔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恰好地装作忘记昨晚的事情,邱晨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稍微有点惊讶:“你还没走?”   闻昔说:“我刚醒。”   邱晨淡淡一笑:“刚好,早饭买多了,吃完走吧。”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不自然,闻昔还站在原地,邱晨说:“去拿两双筷子。”   邱晨显然已经把酒店当做家来长住,厨房里设备齐套。闻昔拉开橱柜拿了两副筷子和两个碗出来,邱晨正在解开塑料袋的结。   闻昔把豆浆倒进碗里,刚好两袋,一袋一碗。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闻昔看了看早餐,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没走?”   不然为什么早餐恰好是两份?   邱晨淡淡笑:“我刚从店里回来,你说呢?”   闻昔摸不透他,问:“你昨晚又回去了?”   邱晨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这么早睡干什么?我又不需要养生。”   闻昔被他堵地没话说,只好低头喝豆浆。   “你昨晚为什么要给我卸妆?”因为这算得上是一个无理的请求。   邱晨说:“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整容式化妆?”   闻昔似懂又非懂。   邱晨接着说:“如果你真实的面孔吓到了我,我会十分庆幸半路杀车。”   绕来绕去又回去,闻昔想翻白眼。   邱晨话说到一半停住了,闻昔按捺不住问:“所以你后悔了吗?”   邱晨笑,然后看着她:“我只是有点后悔,听你的话。”   “你说过你不强迫。”闻昔道。   邱晨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闻昔扭开头:“我等会儿就离开。”   邱晨没什么表示。   “我能不能借你件厚衣服?”   邱晨抬头。   “外面很冷,我穿一件裙子回去会被冻死的。”   邱晨点着头表示同意,然后开口:“但是跟我有关系吗?”   闻昔:“你——”她握紧拳头,生生忍住砸到他脸上的冲动。   邱晨眼神往下挪了挪,莞尔:“也不是不可以。”   闻昔说:“我保证会洗干净送还给你。”   邱晨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戏谑,闻昔低头,猛然发现胸前都是他吻出的红印子。   “我送你回家。”   闻昔牙都要咬碎。   ——   闻昔穿着邱晨的羽绒服站在门口,等邱晨拿车钥匙。邱晨的衣服太长太大,她穿着几乎快到脚踝。   邱晨很快出来,他换了一身半休闲的衣服,外面穿一件青色大衣。相比昨晚的不羁,这套衣服有种健康向上的味道。   闻昔把脸埋进衣服的皮草毛领里,看着邱晨关门,她着实有些看不透他。   没有玻璃的室外依旧很冷,虽然有阳光,但是有风,风从脚底凉上来,闻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邱晨停好车走过来,问:“感冒了?”   闻昔摇头:“不知道。”她拉开拉链准备脱下衣服给他,邱晨并不阻止,只看着她微笑,闻昔手上停顿,把拉链重新拉上去。   “上去喝杯茶再走。”   “叮咚!叮咚!”   闻昔站在家门口按铃,可是闻朝似乎不在家。她到家门口才发现,她的手机和钱包都不翼而飞,可能昨晚丢了,或者被人拿走了也说不定,她现在身无分文,连钥匙也没有。   邱晨抱着手臂,安静等着她。   放下手,闻昔回头对邱晨说:“我妹妹不在家,可能出去了,中午也许会回来吃饭。”   邱晨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呢?”   闻昔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介意,我改天把外套还给你。”   自动忽略这一话题,邱晨问:“你说你的钱包手机都丢了?确定是昨晚丢的吗?”   闻昔努力回忆:“我好像放在桌子上了,或者放在卡座的沙发上,昨晚喝太多记不清了。”   邱晨皱眉,说:“如果是在我店里丢的,也许能找一找。”   闻昔觉得希望不大,但还是说:“那就谢谢了,希望能找回……”   忽然对面的门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吴戈,闻昔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戈精神还不错:“昨晚回来的,回来就打算找你,但是打你手机关机,今早问闻朝她说你昨晚出去了。”   闻昔说:“我昨晚出去玩了。我钥匙丢了,你还有我家的备用钥匙吗?”   邱晨闻言看他一眼,轻轻挑了一下眉。   吴戈看了一眼站在她家门口衣冠楚楚的邱晨,说:“有。”   他走近,闻昔脸上有点不自然,她过长过大的衣服和领口里白皙皮肤上的红色痕迹很难让他不多想什么:“你昨晚去哪了?”   这时,邱晨在两人身后轻轻地“哦”了一声。男朋友。   吴戈把闻昔扯到自己身后,瞪他:“你是谁!”   邱晨看着藏在吴戈身后的闻昔,脸上没什么表情。闻昔将自己的手臂从吴戈手里扯出来:“昨晚认识的朋友,你别胡思乱想。”   吴戈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闻昔,就算我无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这算什么?一罪抵一罪吗?你把我当什么?”   闻昔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吴戈大声道:“怎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怎么解释你身上的吻痕!”   闻昔说:“你冷静!”   “我不冷静!我也不需要冷静!”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吴戈忽然疾步冲邱晨走去,邱晨皱眉看他走近,吴戈抬手握拳猛地朝邱晨挥了过去。    ☆、第 46 章   吴戈一拳过去打到脸上可不只是破相这么简单,就在闻昔要出声阻止时,邱晨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身手敏捷一看就是练家子,吴戈闪了一下,忙转过身再次出招,他练过跆拳道,却不知道邱晨的来历,不知道邱晨练过什么,但是显然比他的跆拳道黑带厉害的多。   吴戈脸上挨了一拳,邱晨一个踢腿扫过来,闻昔尖叫:“别——”   可还是晚了,邱晨踢中吴戈胸口,吴戈一个闪避不及摔到地上,闻昔跑过去:“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吴戈捂着自己胸口,就是不看她。   闻昔站起来,怒视活动手腕的邱晨:“邱晨!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晨无所谓:“没什么意思,他要打我,我不可能等着乖乖被他打。”   闻昔脱下羽绒服,扔还给他:“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没了保暖,冷气瞬间袭遍全身。闻昔和他冷冷对峙。   吴戈站起来。从她脖颈绵延进胸口的吻痕被曝光在阳光下,狠狠刺痛着他的眼睛。   邱晨捞住扔过来的衣服:“你随意。”   闻昔抱住手臂,邱晨看了眼吴戈:“放心,我没有下多大力气,你的肋骨断不了。”   吴戈坐在地上,难堪地别开眼睛。   邱晨转头,对闻昔略一点头:“后会有期。”   电梯门打开,邱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戈握紧拳头,闻昔上前想扶他,被他挡开:“我没那么脆弱。”   闻昔无力地重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都不要说。”吴戈躲避着她的眼睛,“我给你拿钥匙。”   吴戈一手撑住地站起来往家走,闻昔猛地扯住他:“别走。”   吴戈挣开她的手,重复:“我给你拿钥匙。”   从玄关的柜子里拿钥匙出来,吴戈沉默着递给闻昔。他的左半边脸肿了,可是他漠不关心,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闻昔摸上他的左脸:“还疼吗?”   吴戈神色淡淡说:“我没事。”   闻昔踮脚,吻上他的唇,吴戈愣怔一秒,旋即回吻,辗转厮磨,唇齿间有血腥味,不知道破的是谁的嘴唇,可两个人的嘴唇都痛。   闻昔用力推开他:“吴戈!”   吴戈满眼悲伤,他轻声问:“闻昔,你有爱过我吗?”   他的眼里盈着水光,闻昔:“什么?”   吴戈眨着眼睛转移视线:“没什么。”   他转身往回走,闻昔叫住他:“吴戈。”   吴戈停住。   闻昔攥紧手里的钥匙,轻轻说:“我们分手吧。”   没等回答,她转身离开。   她没看到,背对她的吴戈,已经泪流满面。   “不好,不行,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很低,他攥住拳头抵住自己嘴唇,“每次都是你选择,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   邱晨回到家,接到皮子的电话。皮子是他酒吧的一个服务生,年轻但是老实。   “晨哥,我在卫生间里捡到一个钱包,钱被拿走了,但是里面的证件还在,是一个叫闻昔的女人,里面有她的身份证还有名片还有……喂?”   邱晨挂掉电话把手机扔进沙发。跟他又没关系了,操这门子心干什么,丢钱包的多了去了,不可能每个都找回来。   一晚没睡又搅进烂事,他整个人开始暴躁。   他脱掉大衣走进浴室,两分钟后他赤着脚走到沙发边从沙发里掏手机。   “钱包留着,别扔了,也别联系,晚上给我。”   ——   闻朝快要开学了,周二正式开课,闻昔要上班,没法送她。   回校前一晚,闻朝开始收拾行李,闻昔不放心,想请假送她,闻朝从行李箱里抬头,说:“姐,你就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   收拾完,闻昔还是木木地坐着。闻朝问:“姐,你和吴戈还没有和好啊?”   闻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闻昔简单回应:“我们分手了。”   “啊?”   闻昔不想多谈:“你别多想,我们和平分手。”   闻朝还在挣扎:“怎么分手了呢?”   闻昔揉揉自己的鼻子:“怎么就不能分手?”   闻朝抱着抱枕做到她身边:“我见过分手了就大哭的女孩,还有分手了就要死要活的人,可是没见过你这么平静的。”   闻朝倚着她,头枕在她肩上。闻昔顺着她的头发,说:“可能还没到我的阈值吧。”   闻朝一激灵爬起来,认真看着闻昔的眼睛:“姐,你一定不要想不开,你想想我,想想以后,不要轻生。”   闻朝的表情执拗又认真,闻昔淡淡笑着:“我知道了,我不会寻死的,我怕死怕的很呢。”   闻朝放开抱枕抱住她,强势而坚强的女人在她怀里不过是瘦削的一个可人儿,闻朝说:“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你还有我呢。”   “我小时候打过你你忘了?”   “姐!”   闻朝一走,家里突然清净了下来。闻昔收拾着桌子上的零食,把闻朝留下的本子放进抽屉。明明才走了一天,可是已经开始想她了。   她找出闻朝洗的一袋照片,里面有她,有闻朝,还有很多老建筑。   有一张照片里的她开怀地笑着,那是闻朝讲了个冷笑话,闻朝抓拍。   补办了手机卡,闻昔又去买了新手机。   中午和王舰吃饭,王舰问钱包找回了没,闻昔说没有。   “怪我,应该提早跟你说里边挺乱的。”   闻昔摇头:“我知道,不乱也就不去了,我没怪你。”   王舰发觉她的情绪不正常:“怎么了?你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   闻昔戳着盘子里的菜点头,她实在是没胃口。   “不是因为手机吧?”   闻昔摇头:“我和吴戈分手了。”   王舰很震惊:“怎么这么突然?吵架了?”   “算是吧。”   “谁提的?”   “我。”   她的态度有点过于轻松,王舰放下筷子:“你怎么想的?”   闻昔表情淡淡:“很悲哀的是,我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不太正常,王舰问:“你是说气话么?”   闻昔摇头:“我是认真的,我信他,他却不信任我,就算我们两个都忘记这件事,以后肯定有更多的事,如果他一直不相信我,我觉得没有继续这段关系的必要。”   王舰点头:“可能这段关系中,他是付出比较多的一方。”   思考几秒,闻昔表示同意:“然后呢?”   “你把人家伤死了,我告诉过你的,这种人很纯洁。”   闻昔拧眉看她:“纯洁?”   王舰摆手:“我的意思是,这种人对谈恋爱这种事是很认真的。”   “可是当初他答应的很随便,事实上我们的恋爱关系也开始的很随便。”   “因为他爱你更多,”王舰放弃和她争论这一话题,“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更爱自己。”   “什么意思?”   王舰说:“投入最少换得最大的回报,可是离开的时候一定要保证自己无恙。但是你跟我又不一样,你比我更美,可是也更果决,甚至还有点绝情,这意味着你会得到比我更多的回报。”   听完她的话,闻昔质疑:“你把爱情当回报?”   王舰说:“我已经没法和二十岁的姑娘比硬件了,我能比的,只有脑子,我爱的人得不到,追求最大回报就是最划算的事。”   “你不相信爱情吗?”   王舰开心地笑了:“我信,我怎么不信。”   王舰低头吃饭,闻昔看着手中的杯子说:“我爱过他,不是出于凑合的心里,而是真的心动过。”   王舰抬头看她。   “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如果他不放弃,我还是可能会心动,然后可能再次爱上他,可是我实在厌恶透了这种不信任的感觉。其实我们都有错,可是谁都没有好好道歉。”   “我很高兴听你说这样的话,这至少说明你是清醒的。如果还爱,去道歉吧,遇到一个爱的人不容易。”   两人吃完饭往公司走,闻昔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喂?”   “您好,请问是闻昔小姐吗?”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音。   王舰看过来,闻昔和她对视一眼:“我是,怎么了?”   “是这样,您在我们酒吧丢的钱包已经找到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取一下?”   “手机找到了吗?”闻昔问。   “抱歉,手机没有。”   “哦,我知道了,谢谢,我今晚过去取。”   “好的。”   等她挂了电话,王舰问:“丢的东西找到了?”   闻昔把手机放进口袋,说:“钱包找到了,手机没有。”   王舰心里过意不去:“我今晚陪你去吧。”   闻昔摇头:“不用了,你今晚不是还有约会么?”   “那天晚上我走了你喝醉了被偷了?”   想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闻昔呵了口气:“自作孽。”   “忘了问,你醉了怎么回去的?”   “我被人抱回去的。”    ☆、第 47 章   王舰整个人都跳起来:“谁?什么鬼?你被?”   闻昔摇头:“差一点。”   王舰松一口气,她仔细观察了闻昔的脸色:“长得丑?”   “还挺帅的,绝对是上等,可是他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不对,我对他说,我有男朋友,可是你猜他说什么?”   “你男朋友趴在你身上?”   简直要佩服她的想象力:“我不愿意,他也没强迫我。”   “呦,还挺有绅士风度。”   “天,”闻昔简直无奈,“你哪边的?”   王舰笑:“浪费了啊。”   “去你的。”   晚上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九点了。其他人基本都下班了,闻昔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酒吧拿钱包。   虽然白天跟王舰说笑,但是她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邱晨,遇到的话,说什么?   酒吧里人声鼎沸,混杂着音乐、酒精,白天|衣冠楚楚的的人在这里剥了皮,成为张牙舞爪的妖精。   穿进人群中,闻昔拉住一个服务生:“你好!我想问下,白天有人打电话说我丢的钱包找到了,我要去哪里拿呢?”   服务生指了指吧台:“去吧台就可以。”   有好几个吧台,闻昔走到最近的一个,调酒师听完,摇头表示不知情。   问了三个调酒师之后,闻昔开始怀疑电话的真伪。   第四个调酒师正忙着调酒,背影很高很瘦,当他转过身来,闻昔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邱晨看到她,眼前一亮,笑着露出一排牙:“晚上好呀,喝点什么?”   进来之后她脱了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质地精良的衬衫,黑色半裙,棕色长靴,过于正式的装束和群魔乱舞的这里似乎很不搭调,而他上次见她,她还是复古魅惑的样子。   闻昔忍受着他打量的视线,说:“我来拿我的东西。”   邱晨推过来一杯酒,手撑在吧台看她:“主管都是这么对属下讲话的吗?”   “你看了我的东西?”闻昔语气微微紧张。   邱晨笑,想了想:“嗯,看了,身份证?名片?我想想还有什么……”   “够了,”闻昔打断他,“还给我。”   邱晨微笑:“为什么钱包里会有那么多心理医生的名片?”   闻昔沉下脸:“跟你没什么关系,请把钱包还给我。”   “你要拿什么来跟我交换呢?”邱晨歪着头看她。   闻昔警惕地看着他:“我凭什么要跟你交换,那是我的东西。”   有人点酒,邱晨转身前说:“我记得好像有人说,我们两清了。”   “那是因为——”闻昔咬住嘴唇,邱晨推过来一杯酒。   “请你的。” 邱晨眼神示意了一下酒,“度数有点高,但是绝对没毒。”   他转身调酒,等他调好,闻昔已经喝完了一杯酒。   邱晨看到酒杯空掉,小小地惊奇了一下。   闻昔把杯子推给他:“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邱晨靠近,看着她,轻声说:“只要你吻我,我就把东西还给你,还有,你写的小纸条。”   “你敢!”   “你这么威胁我好怕哦。我很好奇,于城是谁呢?你的上司?”   “跟你没关系。”   邱晨淡淡笑着,又有人点酒,邱晨转过身开始调酒。   坐了一会儿,闻昔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脸颊发烫,身体忽冷忽热。   邱晨转过身,闻昔已经不见了。   闻昔走到马路上拦住一辆出租车,然后把自己扔进后座。   她清楚自己酒量尚可,一杯酒不至于让她醉倒,不是她的问题,是酒有问题。   进到电梯,闻昔觉得自己脚步已经开始踉跄了。该死的,没毒,但是不代表没下药。站在家门口,她拿出一串钥匙,却眼花到对不准钥匙孔。   门怎么一直晃,能不能有人把门扶稳……好热……   她是怎样进到吴戈家爬上他的床,她统统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疯狂地做了一晚的爱,她的喉咙喊到嘶哑,身体却依旧敏感到不行,身体滚烫,口里却渴的要命,哪里都空,怎么都不够……   当发现自己浑身赤|裸下身疼痛地从沙发上醒来时,闻昔扶着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身上盖了一件厚毯子,可是衣服不知道被脱到哪里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在客厅——也不想知道。   地毯上扔着好几个垫子,闻昔从沙发上坐起来,她掀起毯子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红肿的不行。   羞愧难尽,闻昔痛苦地揪着头发,她昨晚干了什么!她抓着自己头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吴戈不在,她披着毯子满屋子找自己的衣服。大衣扔在玄关,裙子扔在客厅地上。   卧室里没好到哪里去,衣服乱扔在地上,枕头不知道飞到哪去。床铺凌乱,床单上是可疑的湿漉痕迹……   闻昔脸红着掀开被子,从里面拉出自己的内裤和内衣,昨晚她是从床上到沙发上去的么……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吴戈回来了。   闻昔躲闪不及,连人带毯子躲进衣柜里,等意识到错误时想出来时,吴戈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走了?”吴戈捡起地上的衣服。   闻昔靠着柜壁,动也不敢动。   吴戈走到衣柜前,站住,闻昔屏住呼吸。吴戈站了一会儿走开,闻昔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吴戈说:“你躲在里面是想换衣服吗?”   换你个头!闻昔想都没想推门而出:“你给我把昨晚忘了!”   吴戈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没法直视他的脸,她裹紧大衣:“把昨晚忘了。”   吴戈气笑了,他走到她面前,两手抓住自己毛衣的边,双手一抬一撑,把衣服脱了下来。   除了吻痕,还有咬痕、抓痕,有几处甚至被抓破了皮,结了小小的痂,是她的指甲所赐。   他身上的伤痕太醒目,以至于她没注意到他已经离得很近。等她反应过来,吴戈已经靠的很近,她整个人被逼得贴到贴到柜门上,吴戈伸出一只手臂,放到她耳侧,眼眸紧紧抓住她:“你告诉我,怎么忘?”   他已经洗过了澡,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充斥着她的肺。闻昔缓缓蹲下,从他胳膊下钻出去。   吴戈没有阻止她,闻昔捡起自己的东西,逃夜似的跑回了家。   贴着门,闻昔缓缓滑坐到地上,除了头疼,还有恶心。地板冰凉,如同两人的关系。她知道,除了性和肉体,谁都没有和解。吴戈还是不信她。毒瘤盖在落叶下,拂开,全都是毒液。   等洗过澡换好衣服回到公司,已经十点半了。如果没想错,今天上午有个会议。   闻昔身体酸痛,她找到助理,助理说还在开会,但是已经快结束了。   闻昔把自己蜷进沙发。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迟到。   过了十几分钟,陆续有人从会议厅出来,闻昔重新整好衣服,推门出去。顾泠和王舰正往这边走,闻昔走过去:“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   顾泠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   闻昔道歉:“对不起。”   顾泠转头进了自己办公室。   闻昔以为自己会挨骂,但是顾泠却没什么表示,她看着王舰——什么意思?   王舰耸肩:“I don’t know.”(我不知道。)   闻昔回办公室,王舰看她一进门就捂着自己的腰:“你怎么了?腰疼?”   闻昔给她倒一杯水,自己也坐到沙发上:“别提了。”   王舰喝了一口水:“到底怎么回事?”   闻昔头疼:“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解释了。”   放下水杯,闻昔认真和她分析:“我发现,我可以和他做|爱,却不能和他好好谈恋爱,我想的很多,可以给他很多,也可以包容很多,可是他不理解,一定要给出个结果,可是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法给结果,我都不介意,他到底在纠结什么?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难道不是后面的更致命吗?”   王舰皮笑肉不笑:“有区别吗?”   “我说的是非主动身体出轨。”闻昔解释。   王舰问:“你是图一时新鲜,还是厌倦,你想表达什么?”   “什么?”   王舰站起来:“很多时候我们询问别人的建议,可是当听别人的建议做了选择,结果到最后失败自己后悔的时候不去斥责自己不够优秀,反而去埋怨那个当初帮你做决定的人,你会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做这个决定,现在一定更好,结果就更怨恨那个给你建议的人。所以,你的生活,凭什么要我帮你做决定?你自己的人生,不能自己负责吗?”   “我没有要你帮我做决定。”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呢?支持你,还是否定你的观点?”   “你怎么了?”闻昔站起来,“我确实想听你的建议,我也确实想获得你的肯定,可是如果你觉得我的感情生活让你烦了你可以说你不想听,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尴尬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闻昔坐进沙发。   王舰说:“我怨他。”   说完王舰转身离开,她没有说是谁,闻昔愣在原地。她说的,是她自己吗?   手机提示收到消息,闻昔从办公桌上拿过手机。   “因为不够爱,所以不在乎。”王舰。   闻昔看着手机,无声地笑。   王舰,你还是做了会那个可能会被怨恨的人。    ☆、第 48 章   晚上我又开始加班,最近工作量加大,而我似乎有点力不从心。效率不高,我只能通过增加工作时间补上。   晚上九点,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路过顾泠办公室,我很意外地发现她也没下班。而她趴在桌子上,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我在门口停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入。   温度还好,但是睡一晚可能会着凉,不知道她为什么留在这里这么晚,我感觉有点奇怪。   顾泠的大衣挂在衣架,我取下大衣给她披上,犹豫要不要叫醒她,这么睡一晚很难受。   也许是我的动静吵醒了她,顾泠轻轻动了动。   “总监?”   顾泠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几点了?”   “已经九点多了。”   顾泠倒向椅背,闭着眼睛吸气:“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有点东西没处理完。”   顾泠没有回应我,她靠着椅背闭眼假寐,我听到她越来越重的呼吸。   “你怎么了?”我问。   顾泠闭着眼睛,咽了口唾沫。   我看着她:“你不舒服吗?”   顾泠仍旧闭着眼睛:“一点点。”   “你怎么——”   “镇静剂上瘾,副作用而已,别管我。”   “上瘾?”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是很不好的词。   顾泠单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好让呼吸更加轻松。   “你是最近染上的吗?”   “别问。”顾泠把大衣盖到身上,“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了。”   她的语气很生硬,可是看起来却那么虚弱,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掀掉了她的大衣。   “回家睡,别在这里。”   顾泠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的勇气在她的目光里渐渐败下阵来,就在我要妥协把大衣还给她的时候,她突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   顾泠揉着太阳穴,看起来精神状况很不好。   “你是怎么染上的?”我问,“镇静剂不应该是缓解焦虑吗?”   顾泠闭着眼睛,我觉得她可能不喜欢我这么问她,可是意料之外,她回答我了。   “因为一个喜欢的女孩。”顾泠说,“给我递瓶水好吗?”   我递水给她。   “你是不是很痛苦?”   “闭嘴。”   “……”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可是我不知道她对我为什么这么坦诚,不怕我告诉别人吗?尽管我知道我会对这件水守口如瓶。   顾泠拧开瓶盖喝水,她几乎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她看着桌面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讨厌?工作起来那么严厉,为人又冷漠,还对关心自己的人恶语相向?”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顾泠的话实在和她平时的不一样。   顾泠冲我瞪眼:“回答我。”   “没有,我觉得你很好,很完美。”我老实回答。   顾泠笑了,她又喝完剩下的半瓶水,然后把桌子上没有拆开的外卖扔进垃圾桶。   “你没有吃饭吗?”我问。   “不恶,恶心。”   顾泠站起来穿大衣,我知道我该走了。   “等等。”顾泠叫住我,我转过身。   她问:“你怎么回家?”   “打车。”   “我送你吧。”   出了公司大门,冷风立刻吹满衣服,把余下的一点热气掏空。顾泠取了车,她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捷豹,跟她的人一样凌厉。   上了车,我注意到车筐里有一瓶喝了一半的黑方威士忌,酒精度达到40%的酒。   注意到我的目光,顾泠说:“前几天喝醉了,把人酒吧的酒给带出来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看起来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不过,她跟我们一样也会喝醉。   “你现在去那种酒吧吗?”我问,“有很多同类的那种。”   “嗯。”顾泠打着方向盘看向前方,并不多给我一分注意力。   “好玩儿吗?”我确实有点好奇。   顾泠笑起来:“我说,你不要随便招惹我,你会后悔的。”   我被打个措手不及,索性闭口不谈。车厢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我扭开头不看她,以确保视线不会交流。   车停在一个红灯路口,顾泠突然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会喝醉,没想到你关注的是酒吧。”   我顺着台阶往下下:“是因为高兴?”   顾泠摇头:“因为分手。”   忍不住最快,我说了句:“我也是。”说完我后悔了,可是顾泠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我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顾泠单独相处都让我很局促,我觉得她强大且优秀,这种完全压制的能力让我觉得很羞愧。   顾泠的沉默,醉酒,让我觉得她是被抛弃的一个。   “那你总是这么喝酒,会不会影响工作呢?”事实上如果顾泠不说,我不知道她会是能在公众场合喝的酩酊大醉的人。   “我只是那天突然想起她而已,”顾泠的声音低下去,“我们曾经很爱很爱,可是……后来每次和女孩分手,我都会想起她。”   绿灯亮起,顾泠踩下油门。从侧方照过来的光打在她脸上,一半阴影,一半明亮,不能浑浊的是她脸上的坚毅表情。   她一定很爱她。   到了小区门口,我开门下车。外面更冷了,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顾泠降下车窗,我弯下腰跟顾泠道谢,顾泠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感兴趣,下次可以一起去。”   我花了两秒才明白她说的意思,而顾泠已经发动车子,转向离去。   你是想带我走进你的世界么?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或许她从没想过引我入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暗示她。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希望我现在能好好工作。   吴戈去了北京,去那边的医院进修。他走的那天来找我,我不想见他。   我知道我心里有个结,没有人是完美的,可是如果我爱的人让我寒心,我会非常失望,沮丧。我记得吴戈的眼神,那天,看我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那个眼神像火红的烙铁一样在我心里烙下一个伤痕,每次我试图忽略它,它都用疼痛提醒我,你不过是个垃圾。   我不明白我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在他眼里突然什么都不是了,我的信心跌入谷底,然后下一刻哭着爬出来。我不是,我没有那么差劲,我不是垃圾。   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蛋,而我只是比常人害怕失去害怕的多。   我在一个星期之后接到闻朝的死讯。她在一次外出拍摄时遭遇车祸,当场死亡,可是她的单反在她车祸后,不翼而飞。我在那一刻想杀人。   我连夜飞赶过去,见到的只是太平间的一具尸体。她的身体破碎,像一个拼凑起来的娃娃,脸上的表情很僵硬。   我竟然掉不出一滴眼泪。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一个玩笑,我以为这是一次诈骗。哪怕重来一次,我求你,骗我的钱,骗光我所有的钱,只求你把我的闻朝还给我,我就这么一个爱我的亲人。   我请了三天的假,带着闻朝的骨灰回了老家,把她埋在爸妈身边。他们三个团聚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和他们一起。   从见到闻朝的尸体到她下葬,我没掉一滴眼泪,瞌睡我在回去的飞机上哭到呕吐。   胆汁吐出来,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烂掉了。我什么都不是,谁都保护不了,我真的很差劲,好烂啊。   厌食和脱水让我恶心,虚弱引发的晕机让我难受的要疯。如果世界末日就好了,那样所有人都会发疯,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可是为什么世界还是好好的?   我摔在了大厅,眼前黑暗一片,有人惊呼。可是我没关系了,地上好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在第一个故事里,闻朝也会死去,她得了很重的白血病,因为捐献者的反复后悔失去最好的治疗时机,那时候吴戈还陪在闻昔身边,闻朝度过了很难受的一年的时间,最初林齐烽来看她她不让他进来,后来她很难过的死去,因为这里还有很多她舍不得的人。在第二个故事里,闻朝活了过来,吴戈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即便差点错过治疗时间,可是闻朝还是活了下来,休学一年,闻昔请大姑姑照顾她。 现在看到的,是第三个故事,本来一切都往第一和第二个故事发展,可是出现了转折点,转折点是邱晨,他是一个小小的偏差,可是因为他,一切都不一样了,故事的走向,甚至结局。我本以为闻朝错过了这场刀血的盛宴,可是她还是遭遇了,只不过更加快速,更加短暂,没有让人心碎的坚持,没有刺激肠胃的药物,只需要几秒就告别这个世界,不需要面对第一个故事中的漫长,这是一种安慰吗? 我爱她,可是她是泡沫。 ☆、第 49 章   我在去医院的车上醒来,入目是黑色的座椅和陌生的车厢。从后座只能看到驾驶座男人的后脑,我挣扎着坐起来,额头火辣辣的痛。   “这是哪儿?”   听到我出声,驾驶座的男人回过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邱晨。   我按着额头,拿下来的手上沾着血。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有点饿。我这两天没怎么吃饭,可能贫血了。”   邱晨皱起眉,靠到路边踩下刹车。突然的刹车让我控制不住地前倾:“怎么了?”   “我以为你得了绝症。”   “谢谢祝福,我身体健康。”   “你确定自己没有其他的问题?”   “没有。”   邱晨掉头往回走,他本来在机场接人,结果刚好碰上喧闹,进来一看是我,不接人了带着我往医院走。   我感动万分的听完,说:“人命关天,谢谢你。”   邱晨扔过来一瓶果汁:“先喝点,等会儿我接了人一起去吃饭。”   我拧开瓶子喝了一小口,问:“我在不会产生误会吧?”   “不会。”   车渐渐靠近机场,我又想起一件事:“我的钱包你还没给我。”   “扔了。”   “什么!”炸毛。   邱晨坏坏地笑:“你又不在乎,跑了以后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他还敢说起跑了,我感觉来了精神:“你那天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是不是?”   邱晨很无辜地疑惑:“有吗?”   我想打人:“你敢说没有?你什么居心?”   邱晨无所谓:“看来你的钱包不想要了。”   “还给我。”   “凭什么呀?”   邱晨要接的人是他的姐姐,知道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跑,可是看邱晨一身轻松的样子,我觉得我不能怂。   出乎意料的是,邱晨的姐姐脾气跟他一点都不像,我本以为会接到一个穿着显眼浓妆艳抹的女人,可是眼前这个穿着朴素,不施粉黛的温婉女人确实是邱晨的姐姐,邱晨异常开放地亲吻姐姐的脸颊,邱燕拘谨地笑着推开他:“多大了都!”   “我想你嘛。”邱晨的样子,给他加一条尾巴就是一条卖萌求宠的哈巴狗。   我鼻头一酸,忙转过身,我想起了闻朝。我仰头看天忙眨眼,身后邱燕问邱晨:“这是谁啊?”   邱晨大言不惭:“我女朋友,我说过我在这边很安稳的,一点都不闹事。”   我忍住眼泪回头,邱燕一脸惊喜地看着我,邱晨嘴型示意——钱包。   “爸妈让我来看看你,你终于让人省了一次心。”邱燕眼里的高兴掺不了假,我要说的话吞了回去。邱晨走过来挡住我,双手捧住我的脸,大拇指擦掉我眼角的眼泪,小声问:“哭了?”   我瞪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邱晨认真地看着我:“对不起,你一定有很难过的事,别哭了,我看不得女孩哭。”   他的眼神很真挚,真挚到我愿意为他撒一个谎:“我需要装多久?”   邱晨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弯起:“五天。”   “那好,到时候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成交。”邱晨突然俯身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我放到他胸前的手使劲忍住才没推开他。   邱晨轻轻地说:“难过就等会儿哭,这儿人多。”   说完他放开我转身招呼邱燕,我呆愣在原地,听到邱晨对邱燕说:“哎呀姐,我们没吵架,你瞎担心什么,她今天不太舒服,所以眼睛红红的。”   邱晨拉过邱燕的行李箱,揽住她往前走,邱燕只到他肩膀,他转过头,嘴唇嘟起,给了我一个一秒的飞吻。   看着他异常正经的再次低头跟邱燕讲话,我心里日了狗。妈的,这算什么?   邱燕是大学老师,邱晨说我不舒服,邱燕的问题几乎都是他在回答。今年26岁,在一家外企上班,不过邱燕没有多问什么。   邱燕从家里带了很多吃的,想在家做饭,邱晨先送邱燕回自己住的地方,然后找个借口送我回家。   “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不去。”   邱晨在路边的一家粥店买了两份粥,打包回来塞给我。   “回家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让我假装,自己却又这么负疚:“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受,如果要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我觉得要么你毁约,要么你难受到死。”   邱晨发动了车,问:“你家在哪儿?忘了你住在哪儿了。”   原来他跑这里是为了买粥,我说了地址,邱晨发动车。   千头万绪中,我突然想起,顾泠送我的那天晚上,并没有问我我住在哪里,记忆中我也没告诉过她我家的地址,有点奇怪,难道是她从我简历上看的我的地址吗?   回到家,我吃了几口粥,却觉得恶心。又饿又恶心,很奇怪的感觉,我强迫自己喝完一碗粥,然后爬上|床。过去的几天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我独自承受,在这个城市里,我很孤独。   梦境混沌又惊恐,没有安稳的地方,我只能一直流浪,不能停步,停下,就是死亡,就是噩梦。   梦醒,浑身是汗,床单贴在后背,黏腻的难受。起床洗澡,把床单扔进脏衣篓。   早上六点钟,天还是灰的。我收拾自己,今天我还要上班。   三天的假,工作堆了一堆,文件和书堆在桌子上,我突然觉得没意思。   我在做什么呢?我在工作,可是我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呢?谁都可以做我的工作,谁都可以处理这些表格,探讨这些方案,我这么认真地处理工作,难道仅仅是为了赚钱?   是的,赚钱,为了有更多的存款,可以给闻朝更好的未来。可是闻朝死了,上班的路上,所有人都漠不关心,而我整个人都空掉,他们怎么可以这么麻木呢?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不是什么事。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没有时间关心别人。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重复一天又一天的生活吗?吃饭,工作,睡觉,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想工作,不想做事,什么都不想做。   如果可以离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天下午更 ☆、第 50 章   如果闻朝先离开是什么样子——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我想过,如果我死了,临死前一定告诉闻朝不要太难过。   我不难过,除了偶尔想哭。我感觉自己很空,像一块干掉的海绵,干枯,没有内容。我很努力的活着,因为害怕死去,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可是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拥挤的地铁,冷漠的铁楼,黑色的街道。可是,想到那些比我更加难过的人,连生活都成问题的人,还在努力的生活,我为什么活不下去?   可是我还是抑制不住难过,住挡不住它偷走我的灵魂,把我架空成一具空壳,行尸走肉。什么都没意思,什么都无趣,对一切都失去兴趣。   这样真的挺没劲的。   我知道我病了,我再次跌进了没有底的深渊,四周虚空无物,拼劲全力抓住的只有空气。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该在乎什么。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没意思,这太可怕了。   我扔下了所有的工作,伏在桌子上睡觉。很空,很累,很烦躁。   外面有一阵小喧哗,然后我的办公室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半人多高的巨大花束,来人被挡在花后,只能看见两条长腿,穿着一双略显花哨的棕色印花皮鞋。   邱晨的脸从花后露出来,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关上办公室的门。   “你怎么来了?”我的疑惑大于震惊。   邱晨把花放到办公桌上,把文件和书几乎全部盖住。两支玫瑰离我最近,周围是白色的满天星。   邱晨绕到桌子后面做到桌子上,抽出一支玫瑰递到我面前:“美男计,嗯……前台的小姑娘对我的美色垂涎不止呢。”   我皱起眉头,邱晨从口袋掏出一张卡:“喏。”   我上班打卡的磁卡。   “你找我干什么?”   邱晨却突然弯下腰,仔细看我的脸:“啧啧,你看你这黑眼圈,是不是没睡好?”   “没事的话请出去,我还要工作。”   邱晨笑了:“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某人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呢。”   不等我发火,邱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另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   “提前还给你,现在我们两清了。”邱晨云淡风轻地说。   我看着手里的钱包,有点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邱晨挑眉:“当然只是还给你钱包,其他的我都拿出来了。”   我立刻打开查看,然后抬头瞪着邱晨。邱晨把手里送不出去的一支玫瑰插到我的水杯里。   “……”   “看得出你很为难,所以这算是个小小的道歉。”   钱包里什么都没少,包括那张纸条。   “你为什么捉弄我?”   “呐,我这么做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且你比我想象的有趣,但是,也更脆弱。”   我不发一语地抽出那张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   邱晨看着我动作,问:“昨天在机场,为什么哭?”   “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我说我心疼呢?”   我抬起头:“别把泡妞的伎俩用到我身上,OK?”   邱晨却没有笑,他又认真起来:“你为什么哭?为什么那么难过?”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因为我喜欢有始有终。”   外面有人敲门,助理吴琦给我送文件。她看了邱晨和桌子上的花一眼,面上的波动很快压下去:“需要给您泡茶吗?”   邱晨插嘴:“锡兰红茶,谢谢。”   吴琦看着我,我说:“中杯摩卡,谢谢。”   吴琦关门离开,邱晨饶有兴趣地打量我的办公室。   “这是要倾诉的节奏喽?”   我觉得邱晨的性子有点欠揍。他走到落地窗边,敲了敲玻璃,然后回头:“隔音不错,纸巾够吗?”   他真的很擅长把人磨到没脾气。   我把玫瑰从水杯里抽出来:“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送我回家?”   “忘了。”   “……”   “啊,是不是刚巧还遇到你男朋友了?”   “那天我妹妹出去了,而我没有钥匙开不了门。”   邱晨点头:“然后呢?”   “昨天在机场,是我刚参加完她的葬礼归来。”   我回来后第一次对人倾诉,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难过,也没有特别想哭。   邱晨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麻烦了啊……”   “怎么?”   “你昨天是不是特别想打死我?”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也没有特别想打死你,就一般般的想打死你。”说完我忍不住笑了。   邱晨看了看手表,无奈地摇头。   “你赶时间?”   “嗯……”邱晨苦大仇深地点头,“我姐让我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几点?”   “十一点半。”   “你来不是为了送花?”   “确切地说,我来之前不知道你遭遇了这么不好的事,替你难过。本来我的计划是送花给你,还你东西,然后你感动一下,心甘情愿帮我演戏,现在看来,很麻烦啊。你那么难过,我怎么能强求你笑。”   我确实答应了他,可是他也说我们两清了,而且诚如他所说,我没办法假装开心。   “如果我不去,你会怎么样?”   “找个朋友帮忙喽。”邱晨不以为意地说着。   “抱歉。”   邱晨笑:“说什么抱歉,其实那天我确实给你的酒里加了点东西,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太过正经,我想看你脱下这层拘谨的样子,如果你没出意外,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说句对不起,我们就彻底两清了。”   他真挚地道歉,让我有些窘迫。   “我没有出事。”   “那就好,我走了。哦对了,替我向你的助理说声抱歉,我不喜欢喝红茶,我喜欢红酒,小姑娘辛苦了,喝杯茶吧。”   吴琦回来时,邱晨已经走了,她把咖啡和茶放到一边,捡起两本被花束碰到地上的文件。   “主管,你心情不好吗?”吴琦问。   “嗯。”我点头,吴琦小心翼翼,我感觉她可能知道什么。   “你能帮我处理一部分工作吗?”   “可以。”   邱晨坐在车里打电话,我从外面敲副驾驶的车窗。   邱晨打开门,我坐进去。他有点意外地看着我:“So?”(所以?)   “不是说五天吗?”我示意他他的电话仍旧在通话中,邱晨转头讲电话。   “哦没什么,改天请你参加一个party,你绝对会喜欢的……吃饭?今天放我鸽子的那位又反悔了,所以改天来我那喝酒,我请客。”   挂了电话,邱晨夸张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的苦肉计失败了呢。”   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我觉得我又上当了。   “非常感谢你,”邱晨发动车,“因为我刚刚打电话救急的朋友不是我姐认可的那种好女孩,所以我在我姐心目中的形象可能会大跌。”   “你姐是这样的人吗?”   邱晨发动车:“当然不是,不过我猜,就算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坏女孩,她也一定会理解我的,而且会想方设法帮我在爸妈面前说好话。”   “……有你这么坑姐姐的么?”我发现,比起一个人抑郁,跟一个风趣幽默的人胡扯更有趣。   邱晨住在静安区的一处公寓里,小区很漂亮,邱晨去地下停车场停车,我在上面等他。   “你不是住在酒店里吗?”我记得他似乎在酒店包了一个长期的房间。   “那是住的地方,这里我是家。”   进了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邱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两袋东西。邱燕听到开门声出来,邱晨迎上去说:“昔昔刚好下班,她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最喜欢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我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我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在进门前我和邱晨约法三章:不能有过分的肉体接触,不能过分刺探个人隐私,不能有过分的要求。他一一答应。   邱燕的厨艺很好,做的家常菜卖相和味道都不错。她很热情地给我让我多吃点,我说好吃夸赞她的时候,她的眼睛笑成月牙。   邱晨收敛了一身羽毛,看起来像是改邪归正的狐狸。   邱燕说着邱晨小时候“出风头”的壮举,虽然看起来像是批评,听进去却是宠溺。邱晨从小不听话,和乖巧优秀的姐姐性格反差很大,可是姐姐总是护着自己的弟弟。   一顿饭吃的很欢乐,我的难过好像在这开心的气氛中逃跑了。   吃完饭,邱燕指挥邱晨去厨房刷碗,让我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邱燕看起来很开心,我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应得的,我想我又极端了。   邱燕洗了草莓和樱桃,然后坐在沙发旁跟我聊天,我严阵以待。   她性子温和,说话也柔软:“我知道你们是骗我的。”   我手里的樱桃掉在桌子上,我有点不敢看她。   “阿晨喜欢搞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在意。”   我忙摇头。   邱燕说:“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的妹妹还在上大学吧,这么好的孩子,你应该很不好受。阿晨这个熊孩子还强迫你过来陪他演戏。”   我愣愣开口:“姐,我自愿的。”   邱燕坐的近了些,握住我的手:“昨天我看到你的眼睛很红,是在飞机上哭了吧?女孩子一个人在上海,无依无靠,肯定很累。你多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看阿晨虽然没心没肺,但是他也知道远方有父母在挂念着他。”   我寡淡地笑了笑说:“我们的父母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邱燕有些意外,随即道歉:“对不起,那你一定很不好受。”   她轻轻拥抱住我,我觉得自己眼眶又湿了。明明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让我有了非常温暖的感觉呢?   “你要好好的,要是觉得难过,可是给我打电话。你们虽然都大了,可是在长辈眼里,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邱燕松开我,给我擦掉眼泪,“难过想发泄的话,等会儿当着我的面可以揍他,他不敢还手的。”   我忍不住笑了。   邱燕说:“天凉少吃点水果,多喝热水,好好吃饭。”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可是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邱燕轻声道:“他一直不肯成家,他一直不听话,家里也不好一直催他。”   我说:“可能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邱燕笑着摇头:“我其实不求合不合适,只要他健康快乐,找个真心实意爱他的女孩就好。”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是阿晨的女朋友就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立下flag都打脸,我不立了——泪奔——下章明晚更 ☆、第 51 章   我问了邱燕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邱燕说:“如果我不用费很大力气就能帮你好过一点,为什么不呢?”   吃完午饭,邱晨送我回公司,我决定跟他摊牌。   “你姐姐知道了。”   邱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我说呢,这次怎么这么少的问题。”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本来我也没指望瞒多久,”邱晨满不在乎地说,“毕竟你是个蹩脚的演员。”   夸奖的语气,讽刺的语言,我反问:“那为什么还要找我?”   “因为我姐姐人很好。”邱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有点不理解。   “我有演技更好甚至不会露出破绽的人选,可是我还是选择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姐是个很善良的人,你知道你像条渴死的鱼吗?如果没有人温暖你,你就要冻死了。”邱晨淡淡地说。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不会是可怜你,因为你值得。”邱晨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你的累全都写在眼睛里。”   我竟无言以对。   “其实,那天如果你不来,我也不会带女孩回去的。”邱晨突然说。   “什么?”   “忘性真大。”   “……那你怎么解释?”我问。   “哦很好解释,”邱晨坏笑,“就说你出差了。”   ——   持续一周的低气压,闻昔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了。文件堆积如山,需要讨论的东西各种出问题,她后仰身体伸了个懒腰,脊柱和颈椎舒服地发出咔咔的声音。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可是她的心态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心底产生的一点厌倦,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工作,闻昔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逃离,再也不要管这些事。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心里出问题了。   撞死闻朝的人投案自首了,但是闻昔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一个月后,肇事司机被送进了监狱,闻昔的生活回到正轨,可是她发现,她已经待不下去了。   工作上开始出现小差错,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埋下的□□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间炸裂,闻昔把吃到一半的午饭吐得一干二净,伏在马桶上漱口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月经。   王舰站在洗手间门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闻昔瞬间看懂了她表情里的含义。   ——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不知道。   王舰欲言又止,我只能安慰她道:“可能吃坏肚子了呢。”   “注意点,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抓紧去做个检查。”   闻昔怀孕了。   从医院做完B超出来,闻昔仍旧处在震惊中。怎么就突然到来了呢?还没有做好迎接你的准备。她已经怀孕四十多天,算算日子,应该是她喝醉酒的那天。全都怪那个迷醉又疯狂的夜吗?   马路对面,王舰的车在肃杀的冬季红的很显眼,她按了按喇叭,提醒傻站在马路上的闻昔回神。她开门把闻昔推进副驾驶,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怎么了?”   闻昔把B超袋子递给她,目无焦距:“怎么办?”   王舰对着黑乎乎一团的东西看了一同,指着一团模糊的东西:“这个孩子?”   “怎么办?”闻昔按着自己太阳穴,痛苦异常,“怎么会这么突然。”   王舰把东西收好,启动车开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闻昔问她怎么办,实话说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想怎么办?”王舰问。   闻昔摇头:“我还没想好。”   “是吴戈的吗?”   “嗯。”   “那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   王舰皱起眉头:“那你想让他知道吗?”   心里很抗拒,闻昔接着摇头:“至少现在不想,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王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有些好奇,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   闻昔想了很久,终于说出口:“误会,以及不信任。”   王舰听了好一会儿没开口,她看着副驾驶上面色有些苍白的瘦削女人,心里闪过一丝歉疚。   重新整理好思绪,闻昔抬头:“我想申请调到广州去,离开这个地方。”   琢磨良久,王舰问:“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现在需要的是养病,我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整个人像一节用了太久的电池,快没电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疯的。最近工作上我有些力不从心,虽然顾泠没说什么,但是我能看出她的不满,这里压力太大了,我现在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王舰看着她:“那你还回来吗?”   闻昔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回来,可能就不回来了。”   王舰扶着额头:“你倒是很绝情,说走就走。”   “对不起。”   “没什么。虽然你我工作上有竞争关系,可是我还是很欣赏你,跟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就此成为过客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认识你很高兴。”王舰笑着,“不过为什么是广州呢?”   “北京的冬天太冷了,我一个人会很难熬的。”   王舰笑了:“广州确实暖和。”   当离开的想法开始在脑海中生根发芽,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熟悉又陌生。闻昔联系了房东准备退租,阳台的十几盆花草被她照顾的好好的,她也告诉了房东。   吴戈的家门紧闭,闻昔想起玄关的盒子里还有他家的钥匙。吴戈这次的进修要在北京待四个月,也许是为了让彼此冷静,也许是看不见避免尴尬。   闻昔觉得,她和吴戈结束的有些匆忙,无论她对他还有没有感情,她都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不能捆绑在孩子身上,另一方面,她真的需要一个很长的休息时间,把心态调好。   她给吴戈写了一封信,连同钥匙放在他客厅的桌子上。   她心里很平静,很安稳,接二连三的打击把她的情绪榨干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空壳,内里稀薄的空气,一戳就破,在更多的争吵爆发以前,不如从容优雅的离开,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形象。    ☆、第 52 章   孕吐的很厉害,一吃完东西就吐,没法控制的反应掩饰不住。闻昔不得不请假两天,她实在不想在办公室吐被人看到。   辞职的事情已经跟顾泠谈过,并且顾泠同意她调到广州分部。   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阵恶心,闻昔忙捂住嘴。   顾泠有些吃惊:“你怀孕了?”   闻昔猝不防与她对视,顾泠的除了惊讶,脸上竟然有些呆愣。突然提出调离的请求,身体不适,顾泠的直觉准确地过分。   闻昔垂下眼,点头。   再抬眼时,顾泠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表情,闻昔平复了一会儿胃里的不适推门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闻昔觉得顾泠的反应过于反常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王舰抱着手臂站在办公室外,看到闻昔出来,拧紧眉头问:“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   “很任性啊。”   闻昔笑了笑,上前抱住她:“没有我,你就能更心无负担地往上走了。我知道就算我留下,我们总有一天会因为升职产生矛盾,我不想那样,我知道你也不想。现在刚好我有了一个离开的理由,算是对彼此都好。”   “你以为说这么多就能说明你不是胆小鬼了吗?”   闻昔松开她大笑:“这都被你看出来?”   王舰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小声问:“你真的不打掉吗?”   腹部仍旧平坦一片,闻昔垂下眼睛无奈地笑:“谁知道呢,也许某天不开心了就去打掉。”   “你要明白这是一辈子的事,而不只是一个选择。”   “我知道。”   周末,闻昔和于城约在一家咖啡馆。   她到的很早,提前二十分钟的于城到达的时候发现闻昔已经到了。   点完咖啡,于城说:“好像很久没有见面了。”   “你应该听说我要调到广州去的事了吧?”   于城点头:“你这次去广州虽然算是平级调动,但是实际上是降职了,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闻昔笑了:“你总是能立刻提到关键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感觉这里压力太大了,我有点承受不了。”对不起还是不能告诉你真相。   于城思考了两秒:“可以理解。”   闻昔从包里取出一张撕碎后被重新拼凑起来的纸条。   于城疑惑接过:“这是什么?”   闻昔认真想了想:“也许叫做过去的执念吧。”   纸条皱皱巴巴,有些年岁,上面用很漂亮的行楷写了一段话:   【于城,我一定会变得很优秀,足以与你相配。】   于城看完纸条,不解地看着闻昔。   “其实我们见过面的,”闻昔慢慢回忆,“那次你回母校演讲,我作为志愿者给校友打下手,帮忙带文件和引领你们去休息室。”   于城皱起眉,很显然,他想不起来。   闻昔说:“我记得当时你渴了,我递水给你,你笑着对我说了谢谢。”   于城努力回忆,还是抱歉摇头:“Sorry,我不记得了。”   “当时我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我有点胖,留很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或者戴帽子遮住自己,总之非常普通。”   于城的表情还是很困惑。   闻昔云淡风轻地继续解释:“你离开的时候我说,你优秀到让人自卑,可是你对我说,自卑都是自己给的,不要贬低自己,你还说我的眼睛很好看,不需要遮遮掩掩,可以更自信一点。后来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减肥成功,我投入更多精力到学习上,坚信我可以再遇到你,以更聪明,更漂亮的姿态。”   “我确实不记得你了,但是听你说的,这么多年你很努力。可是你要知道,我当初说的话,本意是让你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人。”于城说。   闻昔说:“后来我发现我当初喜欢的那个你更像是一个符号,年轻,聪明,帅气,有胆识有抱负,自信且有魅力,太过完美,跟你反而脱节了,现实中的你和我印象里的有点不一样。”   “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很开心。”   “其实今天我想做的就是跟过去那个有些偏执的自己告别,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但是我仍旧不后悔曾经喜欢过你,你让我明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强大到能够击碎一个人的自尊。虽然很受伤,但是这也成为我努力的一部分动力,谢谢你。”   于城笑着摇头:“不必谢我,我什么都没做,你应该谢谢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自己。”   闻昔突然觉得坐在对面的于城像自己的一个多年老友,过去了这么多的时间,重逢。   “我要走了。”   “祝你工作顺利。”   闻昔笑:“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怀。”   于城问:“当初你选择我们公司,是因为我吗?”   “一部分原因吧。”   “即使不知道我已经离婚?”于城很犀利地问。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的婚姻观,但是你要爱自己,别把自己放的太卑微。”于城很认真的说,“其实我也有错。有时候,即使没有人谴责我们,我们内心深处的法官也会跳出来审判我们,宣读我们的罪过,你明白吗?”   “可是也有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是错的,还是会做。”   于城和闻昔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   于城无奈道:“心叛逆的时候,脑子管不住也没办法。”   最后于城还是没有收那张纸条。   “这是你自己,她只是过去了,不需要告别,也不需要否定。”   闻昔把它扔进了垃圾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闻昔第三次拒绝邱晨的邀请之后,终于惹到了他。   “你为什么不能喝酒?”邱晨在电话里问。   闻昔不紧不慢地回:“我身体不舒服。”   “感冒了?”   “话多。”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上一次party也没来,特意为你办的。”   “是给你‘女朋友’办的吧?”闻昔记得他当时随口在电话里定下的约。   “我晚上接你到我那玩,现在你应该下班了吧?”   “你为什么盯住我不放啊?”   “嗯?”   “我今晚加班。”   “哦——”邱晨的语气变得轻挑,“那么我要让马路对面的那个穿灰色大衣的姑娘上车了。”   灰色大衣?闻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心有感应地抬头望向对面。   邱晨从车里下来,拉风地只穿了件黑色衬衫。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眼睛看着闻昔:“加班啊?”   坐上车,闻昔盯住他:“你到底想干嘛?”   “无聊呗。”   闻昔皱眉:“你确实是很无聊。”   邱晨混不在意:“想去哪儿玩?”   “回家。”   “这么直白?”   闻昔想直接翻一个白眼。   邱晨突然伸过右手,手背贴到闻昔额头,闻昔打掉他的手。   邱晨睨她生气的小模样一眼:“脑袋也不发烧,怎么说话这么呛的□□味?”   “我要下车。”闻昔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手臂却被邱晨抓住了。   “我就是担心你。”邱晨说,“我怕你想不开。”   开着最漫不经心的玩笑,却总是突然正经。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神像深邃的湖,闻昔避开他的眼睛关上车门:“我很好。”   邱晨正过身,一秒邪痞:“吃饭去。”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去吃饭了?”   邱晨选了一家家常菜馆,店面不大却很干净,菜品不花哨却意外的好吃。   闻昔吃了几口发现,邱晨一直没动筷子,他看着玻璃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饿吗?”闻昔问。   “我吃过了。”   闻昔放下筷子。   邱晨:“怎么了?”   “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让我做什么?”闻昔面无表情看着邱晨,邱晨眨了眨眼,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破功。   “我不就请你吃个饭吗,非要有个目的吗?”   “你让我很不安。”闻昔实话实说。   邱晨闻言,缓慢靠近:“哦?为什么不安?”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邱晨微笑:“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想知道你揭开面具是什么样子。”   闻昔笑着拿起筷子:“那你等着吧,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揭开面具是什么样子。”   邱晨不气,笑眯眯道:“我猜,是一个会撒娇的小姑娘。”   闻昔的筷子顿了一顿,随即笑:“你可真会开玩笑。”   吃完饭邱晨送闻昔回家。邱晨把车停在楼下,闻昔没有立刻下车。   “怎么?有话对我说?”邱晨问。   闻昔点头:“邱晨,我要走了。”   邱晨觉得好笑:“不走你跟我回家吗?”   “我说的是,我要离开上海。”   邱晨敛了笑意:“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问为什么?闻昔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姐姐。”   “那你准备怎么还我?”邱晨看着表情突然丰富的闻昔,“不然先来个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 PS 椅子安好了,很棒 ☆、第 53 章   闻昔剪了短发,刚过耳朵的长度,染成温暖的玫红色,大胆的明艳。   王舰在闻昔收拾办公室的东西的时候来访,闻昔看着桌子上的一盆花,对王舰说:“来的正好,帮我养着它吧,我带不走。”   王舰不喜不怒,问:“你是可怜我才这么做的吗?亦或是觉得这么做我会很感激你?你现在后悔,这一切还来得及。”   闻昔转过身,王舰神色淡淡站在她身后:“你在说什么?”   王舰走上前,双手抱住手臂:“我不需要你所谓的离开给我以后的升职让路,你确实是一个对手,但是不至于让我害怕,我自信我有出色的工作能力,自认不比你差,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故意让步。如果你觉得这样我会感激你,那你错了,我会鄙视你,你连跟我正面较量的勇气都没有,只会逃避。”   停下手上的工作,闻昔靠坐在桌子上:“你想让我留下?不惜激怒我?”   王舰面无表情:“你根本不是调离,用这个作幌子,你想做什么?”   闻昔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招聘主管。”王舰脸色难看地说。   闻昔笑了:“哈,确实。其实想瞒你久一点,至少我走后。”   “你找到了其他工作吗?”   闻昔摇头:“没有。”   “胡闹,既然没有其他的工作为什么突然辞职?”王舰质问,“你知道现在关于你调离的事情有多少版本吗?未婚先孕,私生活混乱,甚至第三者,而你什么都不解释,如果你现在后悔叫上那份辞呈,一切还来得及。”   闻昔表情平淡地听完,望着天花板稍作认真地想了想:“怀孕是我的|自|由,嘴碎是他们的权利。至于第三者,我确实想过,但是我的自尊没有允许我这样做。”   “胡闹。”王舰恨铁不成钢道。   闻昔笑了:“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比起真实的我,她们更愿意相信我像传言里的那样不堪,他们喜欢的不是我混乱的私生活,而是讨论我得到的虚荣的满足感,我的‘不堪’可以让他们站在‘圣人’的角度,假装仁慈圣德批判我的生活,对我指手画脚,好显得自己高尚,可是你看他们自己的生活,过的就是一坨屎。”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脏话。”   “我也不是圣母,我会生气,可是我不想对叫不醒的人浪费精力。”闻昔看着她说,“懂的人自然会懂,不相信我的人怎么解释都没用。”   原来她什么都懂,“你要这个孩子吗?”王舰问。   “我想要。”   “无论是辞职还是生孩子,可是你知道一切后果,还是选择这么做,为什么?”   闻昔低着头:“其实我知道自己多喜欢这份工作的薪水,我可以工作,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厌倦了,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不希望二十年后我还是坐在办公室看报表,开没玩没了的会。说我幼稚也好,说我冲动也罢,现在的我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只会烂掉。闻朝死后,我的精神似乎被抽空了。”   王舰抬起手搭在她肩:“你就这么累吗?”   闻昔抱住她,低声:“我生病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如果有一天我回来,希望我们还是是朋友。”   轻抚她的后背,王舰道:“不跟吴戈说孩子的事吗?如果他知道你怀孕了,或许会和你结婚。”   闻昔在她怀里摇头:“感情是感情,孩子是孩子,孩子捆绑两个已经不想爱的人太可笑了,对我们三个都不公平。可能我现在不适合恋爱,吴戈的想法太年轻,和我真的不合适。”   “你有想过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吗?你没有结婚,他就是私生子,一个未婚女人,你知道自己会承受多大的非议吗?”   闻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流产是怎么做吗?”   “不就是打掉孩子吗?”   “胎儿还小的时候,流产是用类似吸管一样的仪器把孩子从子宫壁上强力吸碎流出,胎儿再大一些,是用钳子把孩子在子宫里夹碎一点点取出来,如果孩子太大,先打一针让其在子宫里死亡,然后再拆分取出。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觉得这简直难以置信。”   王舰皱紧眉:“是很残忍,可是有时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我选择了,”闻昔坚定地说,“我可以给他生命,所以我不想他成为手术盘里的碎肉。”   王舰担忧:“我知道你有能力生,也有能力养,可是你想没想过以后?你遇到未来的另一半,不接受这个孩子怎么办?”   “结婚的前提,他需要接受最真实的我。”   收拾完东西,闻昔抱着箱子离开,王舰站在门口看着她。闻昔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能问一下你选择一直单身的理由吗?”   “我觉得这样舒服,而且我承担得起这个选择。”   “我支持你。”闻昔笑了。   王舰回:“我不支持你,可是我祝你幸福。”   闻昔转身走近电梯。在门还未合上的间隙里,王舰看到闻昔眼睛里满含坚定的眼神,微笑着,脆弱却坚强,压抑而内敛,带着一身令人艳羡的孤勇。   ——   闻昔用了一天的时间打包家里的东西,带不走的留下,能送人的送人,到最后,只不过四个箱子。   闻昔打了电话给房东,却没想到顾泠会来。她坐在沙发上休息,转头却看到从门口走过来的顾泠。   “总监,你怎么来了?”闻昔忙站起来。   顾泠环视她收拾好的东西:“这就走了?”   “嗯,”闻昔点头,“收拾完发出去就好了,基本都是衣服,我在等快递员来收。”   顾泠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闻昔不知道她为什么过来:“你是来给我送别的吗?”   顾泠回视她的眼睛:“能告诉我为什么辞职吗?”   闻昔顿了顿,回:“客观上,我能一眼看到自己职业的上升空间,我将来会达到一个近乎稳定的阈值,我不想做这种一眼望到未来的工作——对不起我不是否认你们的工作,我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谈。另外,主观上,我累了,我觉得我需要休息,否则我会不堪重负。”   顾泠依旧没什么表情:“其实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闻昔等着她说完。   “我只是有点舍不得,”顾泠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你跟她很像。”   闻昔怔在原地,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什么。   “你是,我的房东?”   顾泠淡淡笑着,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闻昔惊讶地咬住嘴唇:“为什么?”   “这是我的房子,我之前和她住在这里,我们很相爱,可是她的妈妈一直逼着她和我分手,让她嫁给一个家里有钱的男人,她总是笑,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她的抑郁很严重,后来她选择了离开所有人。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我一直在找她的影子,很久都找不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吻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忘了她,我可以重新把自己的爱拼起来,然后全部给你。”   “我不喜欢同性。”   顾泠微笑:“你很聪明,也更克制,可是我知道你有过心动,只是很短暂罢了。”   “你想说什么?”   顾泠走近:“我愿意和你一起抚养孩子,你愿意留下来吗?”   闻昔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你明知道,我根本不爱你。”   顾泠缓缓靠近,紧紧盯住她的眼睛:“你知道你在撒谎,你是双性恋,你可以爱我,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身子几乎仰倒在沙发上,顾泠的脸越来越近,闻昔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唾沫,顾泠的唇堪堪要贴上来,背后却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闻小姐,我来取快递。”   闻昔身子一软坐到沙发上,顾泠直起腰,转身往后看,一个快递员站在玄关的地方,表情里是很纠结的困惑。   闻昔绕过她出去,指着门口的四个箱子说:“这四个。”   快递员拿出快递单给闻昔,自己开始打包箱子。闻昔往后看时,只见顾泠往阳台走去。   闻昔填好单据,顾泠仍旧在阳台。闻昔走过去,看到顾泠很认真地在看花,花草长势不错,闻昔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隔着两步的距离,闻昔说:“这是你留下来的吗?我搬走后需要有人来浇水。”   顾泠蹲下,轻轻戳了戳一颗仙人掌的软刺:“我会的。”   闻昔抿了抿唇,开口:“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提议。”   顾泠专注地看着仙人球:“我知道。”她抬头看了闻昔一眼,“你值得比我更好的。”   闻昔低下头:“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执念罢了,”顾泠站起来,“我很难再找到一个这么让我心动的人了。”   “你会的。”闻昔说。   顾泠自嘲地摇头:“我有好多次,晚上喝醉之后来到这里,握着钥匙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念着你的名字,想的确实另一个人。”   “我确实有两次发现我门口黑方威士忌的空酒瓶。”那天在顾泠车上发现的一模一样的酒,这也是她送她回家却不问她地址的原因。   我突然想起:“这是你和于城没离婚之前住的地方。”   顾泠想起了什么:“他只是偶尔过来住,他很忙。”   “他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顾泠微笑:“他知道我的底限,如果我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他会阻止的。”   “他还爱着你。”   “是我对不起他。”   顾泠再没有出格的举动,离开的时候,她带走了那盆不起眼的仙人掌。   ——   闻昔离开的那天,邱晨送她。   那天晚上,邱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白,闻昔很难把它当做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你想要什么利息?”   邱晨勾起嘴唇笑:“你知道。”   闻昔不说话,身子慢慢靠过去,捕捉他瞳孔里所有的情绪。她看到他眼神里的期待,兴奋,以及小小的慌乱。   闻昔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你的话,可是我相信你的眼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这不会有结果。”   闻昔的飞机从上海起飞,落地在印尼巴厘岛。她给自己一个缓冲伤痛的旅行,给自己时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将来要怎么走。   邱晨还是一副目空一切无所谓的样子,他只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也许就此再不相见,闻昔只当他是送她最后一程。   “你还记得我在你办公室说过的话吗?”邱晨问。   “你说了很多。”   “我说,麻烦了。”邱晨提醒道。   闻昔勉强想起来。   “其实,我不是害怕你不帮忙,而是害怕自己救不了你。我给你的心理医生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你的事,虽然没有全部,但是我大体猜得到。所以我想,如果我不帮忙,你可能就从办公室的窗台跳下去了,毕竟这么高,死的很干脆。”   “谢谢你。”闻昔毫无诚意地感谢,“我觉得我需要告诉我的医生什么需要保密。”   “是我套话,你要相信我的口才,毕竟我知道你所有的个人信息。”   “……”   “我后悔了。”邱晨笑着说。   “什么?”   “可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什么?”   “骗你做我女朋友啊。”   闻昔拉过行李箱:“我走了。”   “亲我一下吧,毕竟为你做了这么多。”邱晨开启无赖模式。   闻昔停住,问:“你之前说,最见不得女孩哭,为什么?”   邱晨笑起来,他俯身贴到闻昔耳边,轻声:“因为,女孩一哭,我就忍不住想上她啊。”    ☆、第 54 章   苑宁注意新来的那个花艺师一个多月了,喜欢安静做事,话不多,最重要的是简历惊人。   按理说,学历这么高,又在大公司工作过的高级白领看不上薪水不高且辛苦的工作,可她不但干的踏踏实实,还把花店的业绩提高了一点。她的插花水平算不上顶级,却是比自己雇佣过的任何一个临时花艺师都好。   是的临时,花艺师应聘的时候说自己只会在这里工作六个月,时间一到就会离开。苑宁因为单子很急,索性一拍脑袋答应了。事实证明,苑宁脑袋拍的不错,客户很满意,还给她拉来了两个客人。   苑宁是一个大型花店的老板娘,头脑精明行事利落,人长的漂亮还会做生意,所谓人无完人,苑宁的缺点就是慵懒,不到火烧眉毛永远不急,生意算不上差但是若她肯努力一定可以做到更好。说起来上次“很急”的单子就是因为她接了之后忘到脑后,想起来的时候还有短短十几天人手不够不得已找人救急,然而这个事实那对结婚的新人是永远不会知道了,他们婚礼的场地用鲜花装饰的美到冒泡,他们的满意指数爆棚。   苑宁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扔一下瓜子皮。好奇归好奇,她不是那种喜欢逮着人刨根问底的人,所以此刻她也只会十秒送过去一个眼神,然后幽幽地收回来。好奇害死猫啊。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怨念,被看了一早上的花艺师转了过来,放下手上的□□直走过来。   苑宁放下送到一半的瓜子:“有事?”   花艺师神色平淡:“您有什么话请问,每天生活在您的注目中压力很大。”   苑宁尴尬地干咳两声:“哈?哈哈有吗?没有没有——你为什么在我这儿工作?”   她看到花艺师紧抿的唇角翘了起来,然后强制自己保持严肃:“因为我学过两年花艺,而且我喜欢这份工作。”   喜欢还离开,那不自相矛盾吗?苑宁顺道问了出来。   花艺师顿了一秒,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因为我要回去找我儿子,可是现在还不行。”   霍!苑宁猛地拍掌,表情惊喜且自得异常:“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花艺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苑宁忙嗑一声:“那什么,我是说我非常欣赏你——你儿子几岁了?”   花艺师莞尔:“三岁了。”   “哎呦,”苑宁再次拍掌,“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放心被爸爸带着呢?这个时候应该最依赖妈妈才——嗯我不是想管你的家事——你离婚了?”   花艺师摇头:“我没有结婚。”   苑宁睁大眼睛:“喔?”   花艺师无奈笑着摇头:“老板,您真是一个可爱的人。没别的事我先过去包花了。”   花艺师转身朝花架走,苑宁立刻叫住她:“闻昔!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很尊重你。”   花艺师回头,脸上是柔柔的笑:“我知道。”   好奇心满足,苑宁坐进大老板椅里,舒服地像只恬足的猫。知道了1,就会有机会知道2,她有的是时间,不急。不过闻昔是真漂亮啊,自从她来了,生意都好了好多,有好几次客人买完花转头送给她就跑,让她哭笑不得。   座椅转了两圈,苑宁突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她手摸到自己肚子上,软软一层肉,回想闻昔的肚子,苑宁愤怒:同样是生过孩子,她的身材怎么还是那么好!   两年前,闻昔带着三个月大的安安从广州飞往上海。安安还不会说话,一路上没怎么哭,但是总是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闻昔,似乎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要和母亲分别。   飞机到达虹桥机场,闻昔抱着安安从出口出来,看到了站在门口接机的吴戈。   一年不见,他似乎沉稳了许多。看到抱着孩子吃力的她,吴戈上前接过她的包,抱过安安。   闻昔妥协,是为了谈判。她的抑郁症一度复发,生完安安后更是严重,严重到无法好好照顾孩子,甚至一看到孩子就会流泪的程度,经常性地哭泣,持续性沮丧。她错了,她可以给他生命,可是现下她无法照顾他,她需要治疗,需要把自己调整好。   吴戈沉默无话,只有面对安安时脸上的线条才柔和下来。他和闻昔吵架后去北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可是没想到他给彼此的冷却期却是永别,他敲开对面的门,却发现住的是一个陌生的人,询问之下,闻昔竟然早就搬走了,去她公司,她连工作都辞掉,联系不上她,直到几天前,他接到一个来自广州的电话。   他震惊到手机都握不住,可是除了惊,还有怒。无法解释,无法发泄,等待的几天,他快要爆了。   闻昔来找他的原因很简单,她要去接受治疗,希望他照顾孩子。   “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对他有责任。我现在没法保证他的生活质量,所以如果你愿意照顾他,请让他待在你身边,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带他离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闻昔只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孤身一人飞回广州。安安留下了,吴戈最终还是心软了。闻昔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飘忽,他怎么能强求她。   “你去哪里治疗?”   “求你,别问我,也别找我。”   闻昔去了新加坡,治疗的同时学习插花,她治疗了两年,插花也学了两年。   这两年照顾安安的是奥利维亚,吴泽的妻子,她生了一个女孩夏洛特,比安安小20天,吴戈工作很忙,奥利维亚将安安接到加拿大,同时照顾两个孩子。   吴戈大部分时间都在视频里看安安,只有过年时跟孩子见面。他不知道的是,奥利维亚找人联系到了闻昔,在保证自己不会告诉吴戈后,闻昔告诉了她实情。   奥利维亚是个很可靠的盟友,闻昔通过她获得安安的第一讯息。   两年过去,闻昔已经从孤独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吴戈也已经将安安接回身边。   她准备捡起自己的专业,回到上海,进入科学院遗传与发育生物学研究所,研究遗传、染色体和基因,她最喜欢的是这些。现下她要为回归做准备,六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在广州居住的一年让她对这里产生了感情,她找到一个还算轻松的花艺师的工作,插花能让她静心,不工作时她重新看书学习。   广州租房不便宜,闻昔租的房子一个月一千,小了些,但是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整体还算干净。   她买了一个书柜,摆满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她安安稳稳地工作,借书读书,生活像是时钟一样规规矩矩,打破平静的,是一个地痞无赖。   闻昔租的房子在老城区,很多巷子,她住的那条街上房子基本都租给了外地人,闹则生乱,到了晚上尤甚。那个无赖是在无人的巷子里拦住她的,闻昔在图书馆看书回来晚了,被他堵了个正着。   “呦,妹妹今天回来这么晚啊?”   闻昔看着笑容奇怪,膀大腰圆的男人,满眼警惕:“你是谁?”   “我是马力,就是拐角开小超市的,你去买过好几次东西,不记得了?”马力提醒道。   闻昔皱眉后退,留出安全距离:“老板不是女的么?”   “那是我老婆,我一般在里面不出来。”   闻昔心下警惕更加一分:“是么,你们家的苹果挺好吃的。”   马力灭了烟,靠近:“改天你来,我多给你装几个。”   闻昔干笑着后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闻昔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黑暗中看不清马力的脸色,闻昔转身走开,同时按下接听键。   马力咽了口唾沫,看着走开几步接电话的女人。   “喂?”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往这边看了几眼:“我已经到了,就快到家了,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什么?今天讨论的那个设计有问题吗?奥奥好的那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改——你要过来吗?挺麻烦的——你刚好在附近吗?”   闻昔往马力那边看时,马力已经拐出了巷子,闻昔握着手机,重重松了一口气。回神时,小腿几乎都在抖。   安静的巷子里,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刚刚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发烧头痛,昨天好几次恶心到要吐,所以说刚洗完头发出去吹风要不得。 碎碎念,现在进入新章程了,这个老是断更的作者终于看到了快完结的曙光(小黄人儿开心) ☆、第 55 章   “你刚刚在说什么?”吴戈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闻昔握着手机稍显急促地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迅速且冷静地思考着,如果判断不错,刚刚的那个男人肯定是想骚扰她,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晚回来,所以显然这是他的临时起意,他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是因为还不清楚自己的底细……   简而言之,她遇上变态了。   “喂?”没有听到回答,吴戈再次出声。   如果想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她只能提早回家。   闻昔将手机放在心口,深呼吸,然后重新放到耳边:“喂。”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吴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更加沉稳了。   “没有。”说完,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闻昔松口,“我可以自己解决。”   “安安说想你了。”   “我现在很忙。”   “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吴戈的话很轻,可是压到她心上很重。怎么解释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闻昔抬头望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也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你。”   吴戈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我这周末去广州,带着安安。”   闻昔张了张口,打了十几遍腹稿,最终都吞到肚子里:“好。”   挂掉电话,吴戈看向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安安,小小的一个,眼睛和嘴巴像极了他的妈妈,此刻,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吴戈,嚷嚷:“妈妈。”   吴戈后来才知道奥利维亚在和闻昔单独联系,奥利维亚和闻昔视频时,他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看她,吃了什么药,今天练习用的玫瑰花不新鲜了,做出的作品被称赞了……   他选择沉默,可是奥利维亚总能在他平静的表情背后看到他郁结的挣扎。   “你会打算等她吗?”奥利维亚这么问。   “我会。”   秦予慧找过他。   闻昔刚离开的那一个多月,不会喝酒的他疯狂地喝酒,周末醉倒在酒吧,或者街头,秦予慧没想到,他们真的分手了,她也没想到,吴戈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那次醉酒后的第一次,全都是假的,身上和床上的痕迹,全都是假的,她只是让人脱了他的衣服,而他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   半醉半醒的吴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秦予慧忍不住啜泣:“你这么伤害自己好不好?我知道我做这些事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出去。”   “吴戈。”   “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晚了,她已经走得远远的。   闻昔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来找过他,她要带安安走,可是安安抓住了他的手。安安不想离开他。   闻昔没有强行带走安安,临走前她说,她会回来,等到安安再大一些,让孩子自己选择跟在谁身边。   吴戈抱着安安去飞机场送她,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冷冰冰,可是眼里似乎沉淀了更多东西,变得更温柔,可是也变得离他更遥远。他觉得自己快抓不住她了。   “妈妈。”安安又叫。   吴戈蹲下坐到毯子上:“过几天我们去看妈妈。”   安安很乖,很少哭闹,尽管这样还是让他手忙脚乱,上班时送到托儿所,不上班时家里就成了战场。他很难想象闻昔怀孕和生安安的时候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他摆好了张开双手保护她的姿态,可是她还是选择离开。她不喜欢依赖他,他知道自己不够让她安心。他因为爱而不原谅,因为爱而不甘心,因为爱而愧疚。   他欠她太多了。她独立且自信,在一起的时间,她很少要求他做什么事,他加班不能陪她,她有空会做好吃的饭送给他,而她加班的时候,他从没有去看过她。   生病,感冒发烧,都是自己去医院挂水拿药,因为他忙不开。项目的压力大到炸的时候,她也从不跟他抱怨,明明看起来是最累的那一个,却从来都把易碎的自己伪装的很坚强。   是他不够让她安心吗?三年多过去,她还会再次对自己心动吗?不管怎样,他都要试一试。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两点,正是一天中天气最暖的时候。闻昔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长大衣,安静地等在穿梭的队伍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闻昔还是一眼看到了吴戈,他把安安放在肩膀上。他手上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侧兜里塞着一个儿童水壶。   闻昔迎上去:“累不累?累的话我抱着他吧?”   安安笑:“妈妈!妈妈!”   闻昔绕到吴戈背后把安安抱下来,才三岁多的小孩子,竟然已经重的让她抱着觉得吃力,没等走出机场,她的手臂已经酸了。   吴戈单手从她怀里抱过安安,闻昔帮他拿着书包。   “我要坐飞船!”安安喊。   吴戈将安安重新放到肩膀上,几十斤的小胖娃娃,他也不嫌重。   走在路上,闻昔很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爸爸扛着小孩,妈妈走在一边,像是最普通的三口之家,有那么一瞬间,闻昔感觉到了安宁,来自幸福的喜悦。这也曾经是她想要的不是吗?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吴戈,却是刚好撞进他看着她的眼睛,猝不及防挪开眼,她心里忽然乱了起来,反应过来自己的无措举动,她又转头看过去,他还是在看她,眼里没有嘲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闻昔再次挪开眼,低头:“你过得还好么?”   “还好,”吴戈微微停顿,“只是有点想你。”   吴戈的语调很平淡,闻昔转头看他,他看向前方,表情有点落寞。   闻昔换个话题:“安安好像更喜欢你。”   吴戈说:“你只是陪他的时间太少,多陪陪他。”   吴戈订的酒店到了,闻昔从书包里取出他的证件,吴戈扛着等在一旁。   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递房卡时微笑道:“小家伙真可爱。”   闻昔看父子俩一眼,呐呐:“谢谢。”   卧室有两个,吴戈和闻昔各一间,安安晚上跟吴戈睡一间。   闻昔带了许多玩具,还有小吃,进到房间后她一样样拿出来摆给安安,安安高兴地哇哇叫。吴戈站在一旁,并不打扰沙发上的两人。   闻昔似乎变了很多,更平和,更安稳,说安安更喜欢他的时候,虽然落寞但是也会冷静接受。她变得更温柔,变得让他更想保护。   安安顾自玩玩具,吴戈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等我到上海找到工作之后,可以把他还给我吗?”闻昔说。   吴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说:“你会很累。”   闻昔轻叹,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她选择到研究所工作,更不可能有时间照顾安安,可是她很想继续做研究,虽然工作累些,却是她喜欢的。   “工作累吗?”吴戈问。   闻昔摇头:“去外地跑的时候会累些,平时还好。”   “你喜欢这里吗?”吴戈问。   闻昔抬头,有点疑惑:“这个酒店的环境还可以,怎么了?”   吴戈笑:“我说的是广州。”   闻昔点头:“这里冬天停暖和的,我怕冷。”   下午的时间飞快过去,作为东道主,闻昔带着一大一小到外面吃晚饭,吃完在附近走了走。安安喜欢广州塔炫丽的灯光,闻昔追在他身后给他绑紧围脖。   也许长大之后就再也不明白小孩子的无穷精力,安安闹腾的时候有点烦,可是安静下来又让人心软到不行,她心里像是有只爪子在挠。   附近有个商场,里面有儿童乐园。进去之后安安直奔滑梯而去,爬上滑下玩的不亦乐乎,闻昔和吴戈站在外面等着他。   “你照顾他一定很辛苦。”闻昔对吴戈说。   吴戈说:“更辛苦的是你,你生他的时候,一定很疼,我很抱歉,没有陪在你身边。”   闻昔心里某处隐隐泛酸,她轻声说:“没有侧切我很感激了,但是阵痛是时候真的很疼。”   吴戈低声问:“我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闻昔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字还没出口,吴戈已经拥住了她。   胸膛宽厚,手臂有力,像可以挡风挡雨的墙。吴戈吻着她的鬓发:“我知道你的眼睛说了可以,这么多年没有在你身边,我很抱歉。”   周围人很多,闻昔很快从他怀里脱身,心里在反抗,身体很诚实,她还是不排斥他的碰触。   吴戈跨进充气围栏,把安安抱起来:“咱们回家喽。”   他单手抱着安安出来,闻昔说:“酒店怎么能是家。”   吴戈亲了亲安安的脸蛋,说:“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闻昔怔了一瞬,吴戈空出的手牵住她往前走,闻昔拧眉一瞬,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停在原地。   吴戈站住回头,表情没有尴尬,也没有失落,只有从见到他就有的温和:“怎么了?”   闻昔手攥住自己衣袖:“我现在不想结婚。”   吴戈笑了:“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闻昔停住。她有点难为情,眼前的男人应当是熟悉的,可是却让她感觉很陌生,他成竹在握,明明态度温和,却来势汹汹,带着可以让她心动的男人的魅力,再往前一步,她就挡不住了。必须停止,她控制不了他,他的笑,他的话,他的身体,都让她感受到了压迫,迫使她向之臣服的压迫,她十分的心慌。   她的未来计划里,没有他。   “我只是想安慰你,保护你,过去你难熬的日子,我没有尽到我应尽的义务,我想补偿你。”吴戈说。   闻昔松开手:“算了,没什么,以后不要再做了。”   吴戈淡淡一笑:“你也知道,我们都知道。”   他转生往出口走去,闻昔咬住嘴唇。   你也知道我还爱你,你也知道自己仍旧可以爱上我。我们都知道,而你在用我对你的爱行凶。    ☆、第 56 章   安安睡觉之后,闻昔关灯离开房间。   吴戈在客厅看电视,时间还早,她不困,但是比起和吴戈在同一空间相处,早点睡似乎可以不那么尴尬些。   吴戈回头,问:“可以聊一聊吗?”   长长的沙发,吴戈坐在中间,闻昔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   吴戈说:“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不拒绝?”   “我没有不相信你。”   吴戈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   “你喜欢插花吗?”吴戈问。   “很喜欢。”   吴戈摸着下巴:“跟做研究比呢?”   闻昔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当初定下6个月的期限,是因为他不肯跟你走,你选择回上海工作,是因为可以方便安安来找我吗?”吴戈问。   没有兵刃,他看破她的伪装,闻昔想过他会明白这一点。   “我感觉我快失去他了。”   “不会。”吴戈肯定地说。   “我甚至不知道他不喜欢吃巧克力,还买了那么多甜可可。”   “谁对他好,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吴戈说,“研究所的工作已经定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在准备。”   “其实每种工作都有自己的意义,并不是说插花就不如研究伟大,你两者都喜欢,也可以选择前者。”   “你愿意和他分隔两地吗?”   吴戈摇头:“不想。”   吴戈淡淡笑着,闻昔却只感到无奈,如果安安选择和他一起生活,她会尊重安安的选择。回来之后选择广州,也是因为她在广州生了他。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吴戈每个周末都带着安安来住两天,连前台的小姐都认识他们了。第四次办理入住手续,安安在大堂里跑,闻昔跟在他身后,吴戈在前台办理完大步走过来,一把捞起兴奋的安安,夹在臂弯里往电梯走。   闻昔忙赶上来:“这样会伤到他吧?”   安安咯咯的笑着,闻昔放弃解救他。   进到电梯,吴戈把安安放下。   “瞧你一头的汗。”   闻昔拿出纸巾给安安擦汗,安安瞪大眼睛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   手顿了一下,闻昔不动声色掩住:“因为妈妈在这里工作。”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安安继续问。   小孩子的话往往最没有目的性,却让人难以回答。   闻昔呐呐,只好回答:“因为妈妈喜欢这里。”   放弃这个话题,安安玩起了手里的玩具。闻昔感觉自己过了一劫,她不想骗他,可是又不能直接说:在爸爸和妈妈之间选一个,你会跟谁一起生活?   “来过这么多次,还没有去过你工作的地方,也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吴戈说。   直起身,闻昔说:“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普通的花店,普通的房子。”   吴戈不置可否,回来的路上,闻昔说只能配他们一天,周日她需要去一个酒店布置大堂,人手不够,她需要去布置鲜花。他很好奇,工作的她,是怎样的她。   从那次警告之后吴戈再没有出格的举动,可是他却总能在她附近产生强烈的存在感。她不禁怀疑,这是她想要的吗?   清早五点,闻昔起床。他们要在九点宾客到来之前布置场地,婚礼的单子价钱高,但是起的也要早。   洗漱完出来,发现客厅里亮着灯,吴戈拿着一杯水。   闻昔问:“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么?”   吴戈摇头:“没有,你起的早肯定来不及吃早饭,我给你买了包子和粥。”   桌子上是还没打开的袋子,闻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说:“谢谢,我早上没什么胃口,等会儿你吃吧。”   吴戈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举了举手上的杯子:“喝水吗?”   “谢谢,已经喝过了,我先走了。”闻昔顺了顺手包的袋子。吴戈没有再说话,闻昔换鞋子,抬头时,看到吴戈紧紧拧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她系好靴子,抓紧离开。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如果再多待一秒,他恐怕会吃了她。   好心好意早起买的早餐,任谁被这样拒绝也会生气吧?可是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她不知道的是,吴戈生气的是她的客气。对不起,谢谢。她在制造距离,这一个月,这么多的时间相处,换来的是这种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五点的天还没亮透,闻昔拦住一辆出租车往酒店赶。   门口的货车里全是新鲜的花,几个小伙子在往里搬花,闻昔抱起一大束白玫瑰往里走,大堂里很热闹,搬椅子的搬椅子,摆杯子的摆杯子,还有和她一样抱着鲜花往里走的。   新娘是苑宁的好朋友,这次婚礼的花用的全是最新鲜最好的。   “哎呀闻姐你可来了,桌子基本弄好了,现在就放花就好了。”花店的员工小洁抱过闻昔手里的花,所谓“放花”,就是她弄好插花之后摆上去。   闻昔到临时工作台的桌子上那边,已经有两个花艺师在工作了。她拿过剪刀,小洁在一旁一支一支地去掉玫瑰上的保护网。   熟练地剪掉花茎太长的部分,闻昔开始专注工作。   一件又一件摆件完成,小洁按照闻昔的指示将花摆在桌子上。   脚底的废弃花茎已经打扫了两遍,长时间用剪花茎,手筋开始酸。   闻昔在歇息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吴戈。他抱着安安,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安安手上拿着一支红玫瑰,摇晃着打吴戈的手臂。   闻昔放下剪刀,理了理头发走过去,吴戈把安安放下,安安冲她跑过去。   “妈妈!”   安安抱住闻昔的腿抬头:“妈妈你在这里干嘛?”   闻昔用右手摸了摸他的头:“在工作呀。”   吴戈走近,闻昔不禁问:“你怎么来了?”   “他要找妈妈。”   闻昔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台那边的同事几乎都在看着她。她没有说过自己的情况,工作时间不长,她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闻昔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的东西,吴戈越过她往前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一角,笑意盈盈道:“这么早来干活应该有人没吃早饭吧?我买了些小笼包,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帅气男人突然送吃的,工作人员有点摸不清:“你是?”   小洁投来一个询问的八卦眼神,眼睛里全是戏。   没等闻昔走过去,就听吴戈微笑解释说:“闻昔是我爱人。”   闻昔踉跄了一下,爱人,这个词用的可真微妙。   小洁抢话道:“那这个小可爱是你们的儿子吧?”   吴戈道:“是的。”   “哎呦呦!”   “真可爱!”   “都不知道闻昔结婚了。”   ……   吴戈手上还留下一个袋子,他走到闻昔面前递给她:“给你重新买了馄饨,还热。”   闻昔很快吃完饭,回到工作台继续剪花。场地有点乱,吴戈抱着安安坐在边上等着她。   还是一样的工作,闻昔却觉得气氛都不一样了,明显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同事的,还有吴戈的。   八点钟,场地布置完成,闻昔和几个同事检查了桌子上的摆花,最后收拾东西。   吴戈站起来,抱着安安走过来。闻昔打算帮忙收拾东西,被小洁推走:“哎呀姐夫等你好久了,你歇息吧。”   吴戈在门口等她。   “累吗?我看你一直抱着他。”   吴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原来你一直在看我。”   “……”   “今天还有工作吗?”吴戈问。   “没有了,”闻昔说,“不过我有点累,今天不要跑太远玩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个公园,过去歇一歇吧。”   安安在前面跑,闻昔和吴戈慢慢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来我工作的地方?”   吴戈淡淡地说:“想多了解你一点。”   “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准备。”闻昔说。   吴戈绕到另一边,握住闻昔右手的手腕。   “你干什么——”闻昔抽手,吴戈握紧,另一只手掰直她的手指。食指的骨节处,皮肤已经被剪刀磨到变红,虽然戴着手套,常年磨的地方还有层薄薄的茧。   闻昔猛地抽回手,吴戈放下手:“很疼吗?”   “习惯了。”闻昔说完快步往前走。   闻昔陪安安在草地上玩,吴戈在不远处坐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树梢,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闻昔照旧送吴戈和安安离开,安安冲她使劲挥着手,吴戈抱着他往前走,在拐角处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闻昔一顿,他已经走过去看不见了。是她的错觉吗?他的那个眼神,似乎有某种含义。   第二天上班,闻昔的耳边开始不安宁。白天花店客人不太多,闲下来的时间就多。   小洁最好奇:“闻昔姐,我昨天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老板还说你未婚呢!”   闻昔摇头:“我没结婚,但我有孩子。”   “啊?”   “就是这样。”   “有孩子了为什么不结婚呢?”   “为什么有孩子就要结婚?”   “因为有孩子了呀!”   “……孩子和婚姻没有必然关系。”   追问无果,小洁换了个方向:“姐夫人真好啊,知道你没吃早饭特意给你送。”   关于这一点,闻昔也很意外,只得坦诚:“其实这是第一次,之前从没有送过,所以可以当做偶然事件。”说完意识到问题,纠正道,“他不是姐夫。”   “那该叫什么?”   “……你随便好了。”   小洁说:“看得出来姐夫很爱你。”   “你倒是好眼力。”   有人订花,小洁终于走开。   闻昔整理着花架,回忆吴戈离开前的那个眼神。爱?不信任,哪里来的爱。   手机振动,收到一条消息,闻昔从口袋拿出手机,是吴戈的消息。   【从下周起,我们周末不再去了。】    ☆、第 57 章   四月的广州,天气已经开始暖到让不怕冷的小姑娘穿上短裙,乍暖还寒的天气,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飘着绵绵细雨,古旧的老城区铺上一层湿冷,显得格外落后。   闻昔顶着毛毛细雨避着水洼往前走,她的伞坏了,打算买把新的,她在拐角的超市停下来,超市不太干净的玻璃门上贴着残缺的啤酒广告。站在屋檐下弹衬衫袖子上的水珠时,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说的小超市。   正迟疑着,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四五十岁的肥胖妇人笑着问她:“买东西还是避雨?”   没等闻昔回答,她又道:“不买东西也可以进来避避雨,外面冷。”   闻昔犹豫了两秒,说:“我要买伞,你这儿有伞吗?”   妇人堆起笑脸,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有有有,你要折叠的还是不折叠的?”   “折叠的。”   有那么一瞬间,闻昔有点后悔说出买伞,可是妇人的笑脸总归是让她觉得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可怕。   门里的塑料架子上堆了一些折叠伞,闻昔翻了翻,手上沾了灰。几把雨伞套上满是灰尘的伞夹杂在新伞里,似乎是很久都卖不出去的。妇人站在一旁大声道:“这几把伞也挺好的,都是今年新来的!就是放在架子上落灰了!”   闻昔说着“哦”,拿起一把铁红色的伞。   “这个伞也很好,这是卖的最多的了。”   闻昔皱眉,转而捡起另一把青灰色格子的伞:“这把多少钱?”   “四十五!给你便宜点,五十。”   闻昔拆开看了一下:“这种伞也就二十几吧?”   “那不一样!我们这个伞是正规厂家出的,结实耐用,不漏雨。”   越说越不靠谱,闻昔拧紧了眉头,妇人察言观色道:“四十五,看你是外地人给你便宜些。”   闻昔不说话,把雨伞重新装进去,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反感。   妇人又道:“那你给多少钱?我这四十块钱进的,你不能让我折本啊!”   闻昔不想和她磨嘴皮子,她已经打算走了,随口说:“二十,不卖算了。”   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伞,妇人摆出阴沉的臭脸色:“还二十,进都进不着。”   态度恶劣到让人恶心,闻昔扭头就走,推开门时妇人在后头叫住她:“三十五!”   这样的服务,十五都不买,闻昔一松门把,手撑在额头走进湿冷的雨里。没有让她太失望,一路货色,以后再也不会在这里买东西了。   阴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始终没有放晴的趋势,快到傍晚时天色就已经黑下来。闻昔买了饭,像往常一样往住的地方走。楼梯狭窄,楼道昏暗,她住在三楼,咳嗽两声灯泡还不亮时她才想起,一楼到二楼的声控灯坏了。她住在三楼,倒也没什么,站在门口咳嗽一声,头顶昏黄的灯泡亮开。   钥匙放在包里,她低头从包里翻钥匙时,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左手被人一拽摔在了墙角处,满身油腻味的马力堵住了她,迅速地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从里面拿出生殖器□□起来,闻昔尖叫一声企图挣开,他力气大到闻昔挣不开,他一只手拽住她迫使她看着自己,闻昔扭着头大声喊叫,男人下|体骚臭的恶心味道弥漫开。   突然楼上传来铁门打开的声响,然后有人走下来,马力迅速扯起裤子往楼下跑,闻昔惊魂未定地倚在墙角,额头撞出血。   楼上的人下来了,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她站在三楼四楼半层楼梯的平台上,脸上没有惊讶,冷漠地看着她。   闻昔从地上站起来,难为情地说:“谢谢你。”   女孩指了指她的头:“你脸上流血了。”   额角的血顺着半边脸流下来,沾着发丝,看着格外吓人。闻昔按了按额角“嘶”一声:“破了皮,没有大碍。”   女孩又出声:“新来的?”   闻昔点头:“有两个多月了。”   女孩看着二十三四岁,年纪不大却格外冷漠,似乎知道这个人,闻昔试探性问:“你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女孩嘲讽地笑了笑:“谁不知道,一个变态露阴癖。”   闻昔拧眉:“为什么没有人治他?”   女孩冷笑:“那你治好了。”说完她转身往楼上走,闻昔穷追不舍地问:“我要报警,你能帮我作证吗?”   女孩冷冷回答:“没有证据,没有目击人。”   “可是你看到了。”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楼上传来“哐”地一声关门声,闻昔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包和洒落出来的晚饭,额角痛得更厉害。   进了门,她把晚饭扔进垃圾桶,被摔在墙角的一幕脏污着大脑,完全没有胃口,她反胃到想吐。多么令人恶心的性|骚|扰,然而她更后怕的是面对悬殊的体力差异,她竟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如果报警,近平她一人之词没法确认他的罪证,可是楼上的女孩不肯给她作证。   闻昔捂着脸,蓦然发现脸上黏腻一片,额角的伤口还没有处理,脸颊处的血开始干结在脸上。找出医药箱,闻昔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一个比一个过分,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愤恨地想着,把碘伏棉棒扔到垃圾桶里。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情,令人作呕且难以说出口,可是她不能不说。   她摸出手机拨打110,电话很快接通。   “喂你好,我要报警,刚刚在楼道里有人对我性|骚|扰,他叫马力,在我住的附近开一家小超市,我住在……”   对面的中年男人打断他:“有目击者吗?有证据吗?最好有摄像头。”   “没有摄像头,他……对我露阴,我额头磕伤了,有一个目击者,但是她现在不方便去作证。”   “你这样随口一说也没法立案。”   “可是他就住在我附近,这算是第二次了!只是第一次没有这么过分而已。”   “你穿裙子了?”对方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闻昔愕然。   “我说你是不是穿的太暴露了?”   “你什么意思?”   “住在比较乱的地方穿的严实点,有时候发生了什么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好处理。”   闻昔愤怒:“我穿的是裤子,而且穿了毛衣和外套,他对我性|骚|扰跟我穿什么有关吗?”   “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啊,吼什么?”   “你才应该注意自己的态度,证据我会找到的,证人也会到的,再见。”闻昔愤然挂了电话。什么态度?她是受害者,不去追究罪犯,反而责怪她?   坐了一会儿,闻昔重新打开手机,输入“露阴癖性|骚|扰判决”,然而一条条浏览下来发现,对性|骚|扰者的判决少之又少,因为骚扰产生阴影的人数不胜数,倾诉的人远远大过被制裁的人。   看着滑不到尽头的案例,她的心凉下一半。   案例里几乎都是女性受害人,在火车上性|骚|扰,公交上性|骚|扰,甚至在家里收快递时被得知独自在家强行进屋……   与侵犯者的无耻大胆相反,很多受害者受到侵犯之后选择了沉默,因为羞于说出口,害怕说出口让自己在别人眼里变得不堪。   浏览案例时翻到各种各样的例子。   2017年好莱坞爆出史上最大性丑闻,制片人哈维韦恩斯坦,好莱坞金牌制作人,被称为“现代独立电影教父”,参与发行过多部奥斯卡系的大热影片,然而他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涉嫌对女演员和公司员工进行性|骚|扰,甚至性|侵。   2017年美国奥运体操冠军称遭前任队医纳萨尔性|侵,惨遭纳萨尔毒手的知名奥运选手不在少数,对于他的性|侵犯指控超过125起,经调查,遭他侵害的女生多达350名。   2017年4月27日台湾美少女作家林奕含在公寓内自杀,在此之前她披露了自己13岁被补习教师诱|奸的经历。   2016年北京某校16岁女生被一名17岁男同学在教室内先|奸|后|杀,2017年北京一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这名未成年男生无期徒刑。   ……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攥紧手机,闻昔拧起眉头,在女性不愿意的情况下,男性强制做出亲密举动无疑是在侵犯女性,某些小说影视剧里男主角强|暴女主角的行为根本就是犯罪,某些无脑偶像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性骚|扰丑行被美化成情趣,传达着“挑逗”、“骚扰”就是“爱”的理念,无疑误导了大批观众的三观,而且误导了恋爱的理念。   女性在反抗性|骚|扰性|侵这条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如果一直容忍,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如果她站出来让侵犯者受到惩罚,就可以避免更多女孩伴随一生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案例里的几个例子都是真实案例,最近关注女权和许多女性方面的文章,发现真相令人震惊,更加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这些事情有很多就发生在身边。 关于性|骚|扰和性|侵,许多女性受到性|骚|扰性|侵犯的时候选择沉默,受害者认为这是自己的耻辱,而变态者逍遥法外。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性侵犯不是耻辱,受到伤害时可以适当采取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另外,性知识的缺乏更是让许多女孩走进性认知误区,对自己的身体不了解,对性不了解。 中国有句流传甚广的古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而现在,生孩子是崇高的事情,性却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怀孕是喜事,做|爱是恶心的事,说这些并不是批判这句老话,而是觉得性这种东西被太错误地分解了,没有性|爱怎么可能有孩子? (试管受精的毕竟是极少数) 还有,许多父母对性教育存在误区,不主动教育,这样让很多孩子收到侵犯后并不知道自己已受到恶劣的伤害,被骗“玩游戏”,长大之后成为伴随一生的阴影。性并不可耻,相反,藏着捂着让孩子在乱七八糟的片子里学更可怕,甚至对性产生十分恐怖的解读,这绝对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这些事都没办法一下解决,可是如果有人因为读到我的碎碎念而明白到什么,这些字也就没有白写。 希望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 祝你好梦。 ☆、第 58 章   闻昔的日常除了上班,加上了拜访楼上的女孩。   “笃笃笃!”   她与女孩沟通了三次,女孩仍旧不肯为她作证,闻昔第四次敲开楼上的门时,女孩回复她一只飞来的鞋子。   差一点点没躲开直冲自己而来的鞋子,闻昔站稳之余抓紧亮出了自己的律师函。   “如果你帮我出席作证,我会有很大的胜算,我已经请了一位律师。”   “我还想在这里工作,不想参与你的事。况且现在他不敢招惹我了,你要么搬走,要么……”个子高挑的女孩抱着手臂脸色冰冷地出来。   她穿了一件颜色洗的有点发黄的白T恤,半旧的肥大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凉拖鞋,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皮肤很白,细瘦的手腕上缠了红线。她的面孔白净且漂亮,可是眼睛里却总是布满戳人的坚冰。   “要么怎么?”闻昔退后一步问。   女孩嘴角一扯:“雇几个人打他一顿,打皮实了就不会招惹你了。”   闻昔思考一瞬,明白过来:“你是这样对他做的?”   女孩凑近:“不然呢?我住在这里,让我整天看那老家伙的恶心鸡|巴吗?”   闻昔皱眉:“你为什么不报警?”   女孩冷冷嘲笑:“那你呢,你报警的结果是什么?”   “我只是还没有证据。”   “哦,那你慢慢找。”女孩说完就要关门,闻昔忙抵住。   “请你帮我作证,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是谁?”女孩突然问。   闻昔略微一愣,还是如实说出:“我是闻昔,是一家花店的员工。”   女孩笑的更厉害了:“你很厉害吗?我要你的感激升天啊?”   恶意的难堪,闻昔举起自己的律师函:“我已经请了专业人士,我相信我们可以惩罚他。”   女孩一眼不发地瞪她几秒,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闻昔熟悉的东西。   “你是谁?再说一遍?”   “我是闻昔,新闻的闻,奶昔的昔。”   女孩突然古怪地笑了下,闻昔的感觉又出来了。   女孩不再抱着手臂,而是一手撑着另一只胳膊的肘,开始缓慢地绕着闻昔转圈:“你出事第二天的晚上,是你第一次找我,第二次找我也是晚上,第三次还是晚上,今天是你找我第四天晚上,那么我想问你,为什么每次来都是晚上?”   “因为你晚上在家,白天你可能上班,我也要去工作。”   女孩转到她眼前,盯着她几秒钟,脸上没有情绪,眼里却冰冷。   闻昔开口:“你为什么这么痛恨我?”   女孩视线转向别处,再次抱起手臂:“我不会给你作证的。”她再次直视闻昔的眼睛,“我说最后一次。”   闻昔眨眨眼,作了短暂思索:“也许你有其他的难处,冒昧打扰很抱歉,我会找其他证据的,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非常感谢。”   女孩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闻昔道:“如果你知道有其他的受害人,或者其他证据且愿意提供给我,我将十分感激。”   “蠢女人。”女孩扔下一句,转身进门。   “你叫什么?”闻昔问。   回答她的是“哐”一声的关门。   闻昔攥紧手里的文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下楼梯。   难道要等到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才能获得一点证据吗?或者,这附近还有其他的被骚|扰的女孩,可是让她们说出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难,更何况是出席作证。她好像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咔!”地一声,楼上的门被打开了,闻昔惊喜回头,女孩打开了门,探出小半个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闻昔赶紧问:“你愿意——”   “不愿意。”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没等闻昔再问,女孩突然扔过来一个拆开又粘起来的快递盒子,盒子很脏,不知道在哪里放了很久,落了很多灰。   甫一接住,没等闻昔抬头,女孩已经再次“嘭”地关门。   什么意思?闻昔翻看快递单据,发现电话号码单号都被划掉,只剩下收件人姓名:唐僧。   她叫唐僧?   “咔!”   闻昔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时候抬起了头,女孩还是探出身子的姿势,眼神依旧冷冰冰:“不要说我是谁。”   “可是你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哦,那最好了。”   “嘭!”   闻昔看了看她的门,深绿色八成新的金属防盗门,应该很抗摔。   闻昔迫不及待回家拆开快递盒子,里面只有一个U盘,打开U盘,里面是几个文件夹,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个文件夹的命名是:徐娣的U盘,如捡到请联系电话130****7221。   于此同时,门口传来哐哐的砸门声。   “闻昔!”   是女孩的声音。闻昔坐在桌子前没动,她拿出手机,按下文件夹的号码,过了一会儿,门外的砸门声没有了,手机里响起一个非常不耐烦的女声:“喂?”   闻昔没有说话,她莫名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可爱,尽管她总是冷着脸,总是对她摆臭脸色。   闻昔的不说话似乎让她明白了什么,徐娣突然道:“你给我出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还没有看呢。”   “出来!”   “为什么?”闻昔说着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是几个压缩包,点解压,需要解压密码。   “解压密码是什么?”闻昔问。   徐娣压低声音:“你给我出来。”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既然肯给我,而我跟你的联系就是处理那个变态,所以这是你整理的证据,对不对?”闻昔慢条斯理地分析。   徐娣冷笑一声:“没有密码,你是解不开的。”   “你是不是想收回这个U盘?”   徐娣没有说话。   闻昔放下手机拔出优盘。   徐娣没想到闻昔会放弃到手的证据。闻昔打开门,递给她U盘。徐娣接过,警惕地问:“你是不是拷贝了?”   闻昔轻轻地“啊”了一声:“忘了。”   徐娣注视她一会儿,把U盘重新握到手里:“我最讨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你最好不是那种贱|人。”   闻昔的眼神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娣冷瞥她一眼,转头朝楼上走。   闻昔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说:“你如果只是想假慈悲,不必侮辱我的人格,我也不需要你怜悯。”   徐娣没有回头,径直上楼。   闻昔回家关上门,靠在门上,脑袋放空。   大喜大悲,就这么一个普通的晚上,失落到惊喜,再到现在的冷水,把人折磨的要疯。徐娣这个女孩,反复地让人捉摸不透。她知道自己对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因为那天晚上,她救了她。   ——   金通把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再次确认:“你再说一遍?”   吴戈平静地说:“我想去广州的医院工作。”   金通啪地拍下筷子:“你是傻了吧?你——你说你花了这好多年才在科室里站稳脚跟儿,你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想再花个几年爬到现在的位置?”   “应该不会花这么长时间。”   “我看你就是脑子热,”金通恨恨,“她让你为她去广州了吗?她不是说想来上海的研究所工作吗?你去广州是什么意思?你当医院是你家,任你胡闹啊?”   “那是安安出生的地方,而且闻昔喜欢广州,我有能力,可以负担重新开始。”吴戈坚定地说。   “她知道吗?”金通问。   “不知道。”   “我真是服了,恋爱中的男人总是最可怕。”金通叹气,“如果她已经和你重归于好,你这么做也算有正当理由,可是现在你们不是没和好么?”   “会的。”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而且你的人脉都在上海,你去了广州,一切都要重新来过。”金通说。   “我已经和院长说了。”吴戈道。   “怎么说?”   “他骂了我一顿。”   “废话,医院培养一个优秀主刀师容易么?”   “我还是想去。”   “你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安安的不负责,更是对我们的不负责,”金通顿了顿,“你在这里能接触到更多的病人,能积累更多经验,你在这里能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你重新开始的话会浪费你的技能,你是一个爸爸,你是一个男人,但在这里,你是一个医生,你要记得自己的职责。”   吴戈没有说话,金通继续说:“我知道你很想给安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工作刚开始的阶段你是没法顾及孩子的,更谈不上照顾,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安安,你就应该留下来。”   “我已经半个月没见她了。”吴戈说,“我真的亏欠她很多,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照顾她,我知道她回上海工作是为了离安安更近一点,如果安安选择跟我一起生活,她会选择同意,可是我不想看到她这么委屈,我很心疼你知道吗?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补偿她。”   “那为什么不对她重新表白心意,好好解释呢?”金通问。   吴戈摇头:“我不想让她难堪。”   “你就是个傻子,恋爱白痴,这么多年了还是。”金通道。   “什么意思?”吴戈问。   “我的意思是你俩是一锅肉,还没煮熟就关火了,半生不熟。”   “……我也不想关火。”   “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俩的关系远没有瓷实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我跟闻昔不算很熟,我能感觉出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有点照顾你的,她工作多年社会经历比我们多,你确实能让她喜欢,可是她对我们这种实习菜鸟没有足够的恋爱安全感。”   “那什么叫恋爱安全感?”   金通皱眉分析:“我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就我和我老婆恋爱时她就给我很踏实的感觉,会对我展开自己柔软的一面,会跟我撒娇,全心全意信任我——不包括小金库这种哈,她会把我当成她的另一半——哎呦这个词真好,另一半,我们两个人互相依靠,势均力敌,而不是单纯的谁依赖谁。我这么说你懂么?”   吴戈皱眉思索,迟迟不说话。   金通受挫地哎呦一声:“我这口才也就白痴听不懂了。”   吴戈放下筷子,脸色凝重:“我去广州的那几次,感受过这种信赖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晚 ☆、第 59 章   金通显然理解不了吴戈的意识流,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问吴戈:“你说你是什么感觉?”   吴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说:“我能再次吸引她,让她心动,就如同当初我对她心动一样。”   听吴戈说起自己的恋爱经历还是第一次,金通八卦心起:“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心动?”   “眼睛。”吴戈肯定地点点头,“她的眼睛很漂亮,看起来有点冷漠可是真的看你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一点都不难接近,温柔起来能要我的命。”   金通觉得自己被狠狠喂了一大口狗粮——偶不他已经结婚了,啧,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最可怕。   金通想起一件事:“对了,前几天老胡给一个艾滋病携带者孕妇接生,顺产,母亲状态良好,婴儿健康,大家都很高兴。结束之后医护人员都接受了检查,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被□□污染到,现在爸爸在照顾婴儿,这个母婴阻断做的很成功!”   “手术的时候应该挺刺激的。”吴戈说。   金通兴高采烈:“新妈妈很感激老胡,她来我们医院之前有好几个医院拒绝了她。她是八年前感染的,感染不久就检查出来了,她接受治疗按时服药,这么多年她体内的病毒含量始终都在水平线以下。”   “还能检测出来吗?”   “几乎检测不出,病载为0,体内游离的病毒处于动态平衡。”   “她的潜伏期八年了,生孩子会对病毒潜伏期的延长产生影响吗?”   “影响是会的,毕竟生孩子大伤元气,但是只要积极治疗应该不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也有携带者活到寿终正寝的。妈妈们都是伟大的战士啊。”   吴戈顿了一会儿:“我想通了。”   金通:“你想通什么了?”   “我想陪着她,我想让她幸福。”   “你不是说她对你还有感觉么?你给她幸福不就好了。”   吴戈摇头:“我总觉得我们两个没有以前的感觉了,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平和还有陌生。”   “那你想怎么做?”金通问。   “照顾好安安吧。”   ——   马力第二次发疯的间隔时间不到两周。   他从拐角处跳出来,闻昔瞬时转身拼命往外跑,马力没有追上来,但是他在后面哈哈大笑。   冲进一家饮品店里,闻昔气喘吁吁往后看,没有追上来。   她痛苦地皱起眉,这里真的不能住下去了。买了一大杯柠檬水,她在角落的桌子坐下,脑子里犯恶心。   “老板,来个抹茶牛奶双拼,一杯冰橙。”   不大的店面,女孩的声音慵懒且随意,她抬头看去,许娣站在柜台前稍微有点不耐地等着。许是心灵感应,闻昔认出她的下一秒她转过头,对上闻昔的眼睛。两人隔空看了一会儿,闻昔低下头,拉过放在桌子中间根本没打算喝的柠檬水,插上吸管。   不一会儿许娣取了东西走过来,在闻昔对面坐下。   “你是不是又被缠上了?”许娣拿着自己的甜筒,把冰橙放在桌子上,“说吧,今晚打算去哪儿住?”   闻昔摇头:“没有,等会儿我就回家。”   额头一凉,许娣冰凉的手指贴到她额头上,把她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闻昔心里的电流簇地过了一下,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   许娣收回了手,扯了张纸巾:“这么狼狈,又有着这么臭的表情,还能有什么好事。”   “他都没有廉耻的吗?”   许娣嘲弄一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劝你,还是搬家吧。”   “你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   许娣无所谓地一笑:“垃圾要和垃圾在一块喽。”   闻昔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否定自己。”   许娣喝了一大口冰橙:“垃圾就是垃圾喽,有什么好否定的。”   “你那天晚上帮了我,后来给我证据,虽然你后悔了,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你的善意,你为什么——”   “谁对你好了!”许娣突然发脾气,“没有人对你好!我只不过是可怜你!我一点都不善良!”   她的咒骂让整个店里的人都看过来,许娣猛地转头:“看什么看!”   闻昔想劝,许娣把化掉的甜筒扔进垃圾桶,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善良。”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许娣突然站起来拉着闻昔往外走:“快点,我们回家。”   许娣拉着闻昔大步往前走,她的手心柔软且温热,闻昔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是蕾丝吗?”   许娣触电般地放开她:“我不是。”   闻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一步步走近,许娣眼里显露出丝丝的慌乱,闻昔和她鼻尖相隔五厘米时,许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闻昔微笑起来:“看吧。”   许娣猛地推开她往前走:“这么做好玩吗?”   闻昔也跟上去,自我解剖:“我就很奇怪了,为什么我总是吸引这样的人。”   “你抓紧搬家。”   “你劝我搬家,你为什么不搬呢?这里这么乱。”   “我就愿意烂在这里。”许娣说完猛地被人给拉住了,她转过头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闻昔,“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闻昔问。   “你才有问题!”许娣彻底恼了,“我就是喜欢女生怎么了,你有毛病啊!”   “对不起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闻昔忙解释。   “滚!”许娣用力抽回手,“立刻搬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   许娣大步上前,闻昔跑上前:“我的意思是你好像受过很严重的伤,心理伤害,我并没有贬低你,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许娣被拦住,她停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是不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看的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我凭什么在乎你的想法?”   “可是我伤害了你,”闻昔慢慢地说。   “我不想跟你说话。”许娣推开她。   “你为什么不搬走呢?如果你曾经因为自己的取向受到非议,为什么不到一个能接受你的地方去呢?这里没有未来。”   许娣退回来:“那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接受我”   闻昔脑海里浮现顾泠的脸,那个漂亮坚毅又雷厉风行的女人,闻昔说:“可以让你凭借能力获得尊严的地方。”   许娣缓缓皱起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你会尊重我吗?”   闻昔说:“我会尊重你,因为你和我一样。可是我不能承诺,如果你愿意努力,你一定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如果你愿意烂掉,你会痛恨自己一辈子的。”   许娣突然就笑了起来,声音是脆甜的甘蔗,一截一截:“你看生活都烂透了,哪里都臭,你还是得做出选择。”   闻昔有点愕然地看着她的笑脸,她从没有见过把烂泥沼和阳光结合的这么融洽的女孩,她脚踩在污秽里,头上却戴着花环。   闻昔有了一个决定,她想改变她。    ☆、第 60 章   闻昔能感觉出来许娣的来历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她没想到许娣优秀的有点过头。   那天她的确没有复制许娣优盘里的文件,但是她把加密文件解压缩打开了,密码是唐僧的拼音,其中一个Word文件里,有着许娣的个人信息。R大贸易经济系毕业,现年24岁,北京户籍,家庭条件和教育都非常好,可是她放弃自己在北京的一切来到这里,为什么呢?   许娣的反悔,闻昔并没有多失望,于情于理,两个人本来就毫无关系,她当然可以把许娣的这份资料交给警方,但是这一定会伤害许娣,许娣出于好意帮助了自己,自己不能落井下石。   她不知道许娣经历了什么选择离家万里选择到这里生活,可以肯定的是这经历是苦涩的,许娣身上的桀骜和冷漠组装成她的盔甲,呵护着盔甲缝隙里的脆弱,她在折磨自己,可是又不允许自己的骄傲丧的彻底。   闻昔只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许娣有心结,至今未解开。   对于闻昔搬走的提议,许娣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两个人成了朋友,闻昔也知道了许娣现在的工作,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做助理,工作很累但是赚钱不多。   “你为什么不找自己专业相关的呢?你大学读的专业全国排名都很不错,你可以找个更高层的工作。”   许娣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怔,然后是疑惑:“你知道我的大学?”   “对不起,不小心按对了你的解压密码,我看了一点你的资料,但是没拷贝。”   “为什么?”许娣问,“为什么不利用?”   “比起惩罚那个人,我更想要你这个朋友。”   闻昔想的没错,许娣还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倔强,不喜欢服软。认识两个多月后,许娣在一个深夜,向闻昔吐露了自己的痛苦。   许娣是从北京逃到这里的。   她在大学交往过一个女朋友,被父母知道,扇了她好几耳光,她愤而离家出走,母亲却突发脑溢血住院,去医院看时,又把父亲气到昏倒。   她不得不和女朋友分手,之后专心学习,父母在那之后从不给她好脸色,视她为耻辱,毕业前夕她鼓足勇气再次提出交往同性的请求,却又将父亲气病。、   老人家接受不了,言辞激烈,许娣受不了了。   一气之下跑到广州,许娣随便找了个工作,眨眼已经快两年,过年的时候,她自己在出租房中煮一袋速冻饺子,看电视机里的春晚。   “我妈妈又住院了,听说这次很严重,可是我不敢去看她。”许娣说,“她对我要求很高,我以前很害怕让她失望,可是她现在对我失望透了。”   闻昔说:“你要自己过的好过他们才不会那么难过,如果你想通过折磨自己达到心理的平衡,这行不通,你会把自己放到一个很糟糕的境地。”   许娣最终订了去北京的机票。   五月的天,难得蓝,空旷无云。   闻昔送她回去机场,尽管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却莫名投缘。   闻昔说:“8月份我可能要去上海工作了,研究实习员,从零开始,你要不要走?”   许娣没回答,她递给闻昔一个优盘。   “我打算辞职了,如果我爸妈还是不能接受我,我再打算。”   “我们可能会永别吗?”闻昔问。   许娣一笑:“可能。”   许娣走后,闻昔照常上班,不同的是马力被拘禁。   他的老婆知道后大闹一场,往她的门上扔垃圾,骂她不要脸,闻昔报警了。   这一片的片警少且很忙,但好在来的还算及时,马力老婆被劝走,警告,闻昔扫干净门前的垃圾,至此太平。   她给北京的许娣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许娣说妈妈老了很多,爸爸也是,虽然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但是也没骂她了。   闻昔照常上班,跟车外出布景。车马劳顿,但是也很充实。   苑宁接的多是婚礼的场地布置,其次是酒店或者写字楼。虽然只干半年,闻昔还是拿出十分的干劲工作,有时候一天下来,累的手酸到不行。   苑宁找了闻昔两次,问闻昔是否想留下来。   苑宁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给你加薪。”   “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可是我最想做的还是研究,你也知道人都有自己偏爱的东西,请不要为难我吧。”   “我倒是真的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苑宁挑眉,“真的决定好了?”   “嗯。”闻昔顿了顿说,“老板娘,如果花店要扩大规模,接一些长期的客户更稳定些,比如给公司和政|府大楼供应鲜花,婚礼毕竟不是每天都有的。”   苑宁眨眨眼:“这个我倒是想过,不过现阶段我精力不够了,开了一个连锁店就够我忙的了,还要分点精力带娃,我这个人又比较懒,过段时间再说吧。”   见闻昔态度坚决,苑宁也不再劝,拿了车钥匙去接女儿放学。   苑宁是个看起来慵懒却自律的女人,在店里的时间不长,但是很会打理生意,外出回来也总是能带回很多单子。知道自己能做多少,能吃就吃,吃不了也不会硬吞,人情练达,非常精明。   七月份的时候闻昔收到了上海生物研究所的offer,研究实习员。   离开那天下了小雨,细细密密,像温柔的耳语。   王舰来接机,几年不见她又凌厉了许多,容貌没变,但是气质变了。   闻昔和王舰拥抱。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王舰已经升为总监,而顾泠也已经成了高级总监,人事调动过几轮,工资跟着变。   王舰换了辆全新黑色林肯,闻昔和王舰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会心一笑。   “住的地方行吗?”王舰问。   “离研究所挺近的,步行五分钟,就是地方小点。”   放好行李坐上车,王舰认真打量了一会儿闻昔说:“好像变了些。”   闻昔笑:“你也是。”   汽车发动,细密绵绵,雨刷把玻璃上的水痕刷去。   王舰说:“今晚我给你安排接风宴,叫几个朋友一起玩玩。”王舰说。   “行。”   “对了,你准备让安安跟着吴戈了吗?”   “我会尊重安安的意愿。”   王舰看了她一眼:“怎么?”   闻昔无奈摇头:“我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产后抑郁,我照顾了他三个月就忍不了了,把他送给吴戈自己出国治疗,说起来挺对不起他的。”   王舰不以为然:“是你给予他生命,你承受了这么多,哪里对不起他?”   闻昔忍不住笑了。   到了住处,房间小点,但是还算干净,因为东西都还没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把东西放下,打算今晚先住外面,等东西都到了打扫完住进去。   许娣打电话过来,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外贸公司,已经工作半个多月了。   晚上的接风宴来了许多熟面孔,许娣来的很早,闻昔介绍王舰和她认识,王舰瞪她一会儿,幽幽道:“又来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闻昔笑:“她可不是你的竞争者。”   许娣看向闻昔,闻昔说:“还没到。”   王舰看着两人打哑谜,不满:“呦,等谁?”   闻昔道:“顾泠。”   王舰猛地挑眉,转而开始重新打量许娣,许娣一脸冷漠,王舰摇头:“怕不是……不简单啊。”   正说着,顾泠拿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走进来,黑色高跟鞋,黑色雪纺修身纱裙,身材一如既往的好。   算起来闻昔都觉得凑巧,两个人刚好都来,她也就告诉了许娣,万一两个人能互相喜欢呢。   顾泠走近的时候,许娣动了,不过她仍旧没有主动上前,闻昔道:“顾泠,好久不见。”   她给顾泠介绍许娣,顾泠转头看许娣,目光相撞,闻昔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许娣眼里的火花,刚硬的那种。   她是不是忘了问许娣的属性来着,不会两个人都是强吧?她回头看王舰一眼,王舰耸肩。   各自落座,许娣刚好和顾泠坐正对面,寒暄一阵,推杯换盏,喝酒的喝一点,不会喝的喝茶,分为还算融洽。   王舰凑近闻昔:“吴戈不来吗?”   “他在家照顾安安,等我这边结束我就过去,今下午办了很多手续没来得及去看他。”   陌生人太多,许娣有点拘谨,她借口上洗手间,闻昔跟出去。   在走廊里,许娣靠在窗台边,打开手机。   “不习惯吗?”闻昔问。   许娣回头:“没有。”   “你表现的也太明显了。”闻昔说,“如果不成,还可以做普通朋友。”   许娣摇头:“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王舰倒是挺直爽的。”   “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   关上手机,许娣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发|情的母猫。”   回到席间,饭局已近尾声,时间有点晚了,寒暄几句,各自回家。   不知何故顾泠喝了不少,没法开车,代驾没约到,闻昔打算开车送她再回来。   “你不是要去看安安么?”王舰问。   “现在也应该睡了,晚点没事。”闻昔道。   许娣拿了一把黑色雨伞走出来,毫不客气地问顾泠:“你住哪儿?”   顾泠眯起眼睛:“你叫什么?”   “跟你无关。”   闻昔和王舰对视一眼。   王舰说:“还是我去吧。”   许娣把湿漉漉的雨伞拍到顾泠手上,拉过她手腕往外走:“你去送闻昔,我送她。”   顾泠被拉着往前走,半路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转过身。   王舰后背一阵发凉:“闻昔。”   “嗯?”   “她还算我半个上司呢。”   “她应该看不出许娣的取向吧?”   “我感觉她可能已经猜出来了。”   闻昔问:“那我们要拦住她们么?”   王舰摇头:“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有数。我送你回去。”   上了车,许娣系好安全带,顾泠坐在副驾驶,手撑在车窗上按着太阳穴。   “你住的附近好打车么?”许娣问。   “嗯。”   许娣发动车,开出不久,她发现顾泠似乎睡着了,脸色有点红润,睫毛纤长。   如果她温柔一些,她还是能接受她的。许娣慢慢想。   到了顾泠的小区,许娣开进地下车库,顾泠还在睡。她敲了敲方向盘:“到了。”   顾泠睁开眼睛,却没急着下车:“你有伞么?”   许娣熄了火:“把你的伞借给我。”   顾泠慢慢说:“你知道我是谁。”   许娣转头看她,顾泠的表情很平淡,但是眼睛似乎在说话。许娣解开安全带:“是又怎么样?我们两个明显合不来。”   顾泠笑了,她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闻昔啊……”   “闻昔怎么了?”   “你有过几个女朋友?”顾泠突然问。   许娣没有说话。   “五个?”顾泠猜道。   “我才没有那么花心。”   顾泠轻笑:“那就是一个。我猜,没有太久。”   “我有几个关你什么事?”   “我有过四个。”顾泠说,“可是,现在我还是一个人。”   “我走了。”许娣打开车门下车。   顾泠没有说话。   许娣重新探身坐进去从顾泠座椅下取雨伞,没等直起身来,顾泠轻轻按住她的手。   许娣犹豫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   “今晚留下陪我好么?”顾泠轻声问。   许娣手里拿着湿冷的雨伞,脸颊却滚烫。   没法回答了。顾泠的吻太冷静太强势,许娣心口狠狠颤栗起来。    ☆、第 61 章   门铃响的时候吴戈正准备关掉电视机,他放下遥控器。   闻昔站在门口,吴戈拉开门,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你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她回来了,但是他要上班,她需要办一些东西一直没见上,突然出现,让他惊喜之余又有点不知所措。   “我以为这么晚了你就不过来了。”他拉开门让闻昔进来。   闻昔拎了一袋东西,问:“睡了吗?”   “睡了有一会儿了。”吴戈说。   闻昔进屋,昔日整洁的沙发上堆着玩具和图画书,地毯上扔着积木。   吴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家里有小孩子就是乱。”   他的客气让闻昔微微有点发愣,她顺了一下头发,道:“他在哪个卧室?”   吴戈指了指其中一间,然后弯腰收拾沙发和地毯上的玩具。   闻昔轻轻打开卧室门,光线从客厅照过来,安安盖着小薄毯子,面朝里睡得很沉。闻昔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退出来。   事实上,她是有点陌生的。一直没有很长久地陪伴他,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客厅里,吴戈刚收拾完沙发上的玩具,林林总总装了一塑料筐。   闻昔过去捡拾地毯上的,吴戈拿过另一个空箱子。   “他每天都这么扔玩具吗?”闻昔问。   “差不多吧,偶尔睡早了会扔的少点。”   闻昔把几本图画书放进箱子里:“你辛苦了。”   “还好。”   两人静默收拾,闻昔感觉到难以忍受的沉默,果然还是生疏了,彼此开始陌生。   捡完玩具,她站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这么晚了,你住哪,我送你吧。”吴戈说。   “谢谢。”   “不客气。”   难言的尴尬沉默,吴戈转身去拿车钥匙,闻昔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多了。   吴戈送闻昔到她住的酒店,吴戈在门口停下,问:“住的地方还没找好吗?”   闻昔摇头:“我的东西明天才到,今天简单打扫了一下,明天就能住了。”   吴戈欲言又止,闻昔下车,他道:“好好休息。”   闻昔冲他摆手,客客气气:“回去注意安全。”   七月的上海,正是热的时候,梅雨季节,大雨说下就下,又湿又热。   幼儿园放假后奥利维亚把安安接到加拿大避暑,夏洛特和他玩的很开心。   闻昔变得很忙,各种报告和实验一涌而来,有时候甚至忙到来不及吃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有点吃不消,晚上的一次恍惚让她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手肘磕在台阶上,左腿一阵剧痛。   楼梯是大理石板,又硬又冷,闻昔缓过劲儿来,拿出手机给吴戈打电话。   吴戈赶到研究所时闻昔已经从四楼蹦到到二楼,左腿很疼,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手肘擦伤流了点血,额角有一处摸着是肿起来的。   吴戈蹬蹬蹬地跑上楼梯,闻昔站在台阶上不动了。   “好疼啊,我怀疑自己摔断腿了。”   吴戈看了一下她的腿:“还不好说,哪里疼?”   闻昔指了指:“小腿中间的骨头。”   “还有哪里伤到吗?”   “手肘有一点擦伤,应该不要紧。”   吴戈弯下腰,一手从她腋下穿过揽住她肩,另一只手从她腿弯下穿过,把她横抱而起。   “疼疼——”闻昔扶着自己左腿。   吴戈轻声:“稍微忍一会儿。”   开到医院,吴戈又要把闻昔抱下车。闻昔别扭:“我自己能走。”   “别逞能,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吴戈不由分说抱她下车,闻昔腿疼的厉害,不再争执。   好在值班室拍X光的医生还在,拍完吴戈抱闻昔到自己的办公室,拿碘伏给她手肘的伤口消毒。   腿疼的最厉害,再就是手肘,手腕撑地的时候挫到,掌心也破了皮。吴戈擦了好几个消毒棉球,然后给她手肘上贴上创口贴。   看着他忙前忙后,闻昔一语不发,说谢说不出口,别的话题,似乎也没什么好谈。   吴戈把最后一块消毒棉球扔进垃圾桶之后,办公室里再没动静了。闻昔略微清清嗓子,说:“麻烦你了。”   吴戈的手顿了顿,掩过眼里的一丝失落,他轻轻把镊子放进消毒盒里。   闻昔在看窗台上的花,似乎在刻意避免与他目光接触。吴戈收拾了一下桌子,心里的落寞愈发涨大。   他在对面坐下,看着闻昔几乎没怎么转过的侧脸,说道:“闻昔,你看着我。”   闻昔把脸转过来,对上吴戈一双明俊却略显疲惫的眼。   吴戈开口:“我想知道,现在你把我当什么?”   把我当什么,闻昔脑子里转过这句话,却如同风吹过没留下一点影子,她出神了。   怔神的间隙,吴戈已经别开脸去,说:“没关系,现在不回答也可以。”   闻昔木然看着他的反应,再次凝神思索。当什么呢?   她看着手里的小伤口,漠然而冷静地说:“我现在不想结婚。”   吴戈怔然看着她,闻昔却不再说话,她站起来:“片子好了吗?我去取。”   吴戈看了看时间,也站起来:“还早,再等一会儿。”   虽然是这样说,他人却往外走了。闻昔不再争辩,重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时,短短几个小时,小腿已经肿了两圈。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办公室是转了一圈,落到吴戈的座位上。没什么特别的,电脑,医学书,纸笔,还有他忘记带的手机。   她木然地盯了手机一会儿,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   王舰打过电话来,张口就是一堆问:“我刚看到消息,你没事儿吧?摔的厉害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大半夜的医生在吗?”   自然是在的。   “吴戈在这儿陪我,现在我没事,他去取片子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最严重是骨折,别的地方也没太厉害。”   “真是服了,疼不疼?”   “舒服着呢。”闻昔道。   王舰啧了一声:“得,还有精神跟我开玩笑,看来是不够严重,吴戈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明天我找时间去看你。”   “那你先忙。”   挂了电话,闻昔按了按腿发青的地方,一阵酸爽的疼。   结果出来了,吴戈仔细看了半天,确定无误后递给闻昔。   闻昔接过:“怎么说?”   “骨裂,没到骨折的程度也没有错位,不用手术,但是需要上石膏,定期过来复查,6到8周左右差不多能拆除。”   闻昔皱眉,似乎是坏消息但也是好消息,她问:“需要住院吗?我还有很多工作。”   吴戈眉眼凉凉:“理论上需要住院观察,但是不住也可以,药物治疗,卧床休息,补充营养。”   闻昔轻咳一声:“哦,我知道了。”   吴戈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带了一些东西。   吴戈放下东西,走到闻昔跟前半弯下腰,是抱她起来的姿态,闻昔忙问:“去哪儿?”   防备的姿态,吴戈硬邦邦回答:“到床上去,我给你上石膏。”   闻昔被抱起来的瞬间,突然问出一句话:“别的病人你也经常抱吗?”   说完她突然后悔,这算什么话?   吴戈把人放下,手却撑过来,迫使闻昔半仰在小床上。吴戈乌黑的眸子看着她,饱含情绪,面上却不带一丝表情,他继续压下来,闻昔不得不推住他肩膀。   吴戈开口:“我是医生,但是也曾经是你男朋友。”   没等闻昔反应,他倏忽抽身离开,闻昔不由得开口:“你什么意思?”   吴戈拆开石膏绷带,语调很平淡:“没什么意思。把鞋脱了。”   ???闻昔心惊了一惊,那边吴戈已经把绷带湿了。闻昔反应过来,是要给她腿上石膏绷带。   吴戈把器具拿过来,闻昔把左脚的鞋子脱了。吴戈站在床前,看了她的腿半晌,再次开口:“把裤子脱了。”   闻昔瞬间睁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没有回答,吴戈空出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裤子,闻昔按住他的手。这个时候,可不是干这种事的时间。   吴戈抬眉:“打上石膏你的腿会粗很多,如果你不想一个月不换裤子的话就脱了。”   闻昔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能够撸到膝盖,打上石膏之后却是再也撸不下去的。   吴戈面无表情,闻昔短暂思索,说:“给我件衣服。”   石膏很烫,几乎抱住整个小腿和脚腕,还没走路,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一股沉。   吴戈清洗完手上的石膏,把桌子上的药装到袋子里。闻昔摸着正在成型的石膏,看了一眼脚下的鞋子。   “你这样我这一个月都不能穿鞋子了。”石膏从小腿绑到脚踝,连拖鞋都穿不进去。   吴戈提着袋子走到她旁边,呛她道:“怪我吗?”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一只鞋子重新装进一个袋子。   闻昔扶着床,说:“我现在能不能去买副拐杖?”   吴戈直起身,把两个袋子拎在手上,道:“行啊,跑着去买都没人管你。”   闻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主了。自知理亏,她不再说话了。   吴戈再次抱起她,闻昔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即使穿了他的长外套,仍旧遮不住腿。他干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腿,让她忍不住想跳下去。   “别乱动。”吴戈道。   他当然感觉到了。白皙光滑的腿,触手绵软的肌肤,让他的手心越发烫起来。   闻昔不动了。   出了医院,开了十几分钟,闻昔觉得路有点熟悉。   “这不是去我家。”闻昔很肯定地说。   吴戈理所当然:“去我家。”    ☆、第 62 章   挂了电话,王舰觉得头快炸了。她看了一眼靠在许娣门口的顾泠,再次叹了口气。   喝醉了酒,顾泠几乎失了智一样:“开门……开门……”   她手背不轻不重地敲在门上,门内毫无动静。   故事还得从闻昔回来那天说起。接风宴第二天,顾泠找到了王舰。事实上王舰跟许娣并不熟,关于许娣的问题她更是回答不上来。   顾泠摘下脖子上的纱巾,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片红痕,还有一处被指甲划破,结了小小的痂。王舰惊得掉下巴:“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你们没安全到家吗?”   顾泠摇头:“她给了我一巴掌,掐了我一会儿。”   摇头又巴掌,王舰更惊诧:“谁?许娣?许娣打你了?”   顾泠把纱巾重新戴上,头发撩起的时候,王舰看到她耳根处的红指痕,拧眉道:“是下了很重的手吧?”   顾泠淡定点头:“昨晚我脸都肿了。”   王舰回想了一下许娣的样子:“她不可能平白无故打人吧?”   顾泠点头:“是我冒犯了她。”   顾泠点到即止,不愿多说,王舰明白过来,但是不好细问,她换个方向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虽然现在顾泠算不上她直系上司,但是也曾经是她的上级,顾泠的私事她知道一些,她支持她,不会乱说,但是也并不是特别想插手。   顾泠开门见山:“我的事情相信你也知道一些,具体原因我也不好细谈,我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联系一下许娣,我想请她吃个饭,道个歉。”   王舰觉得奇怪:“我跟她并没有很熟,你为什么不找闻昔呢?”   顾泠摇头:“她比较特别,不合适。麻烦你了。”   王舰道:“不麻烦。对了,虽然可能被骂还是想告诉你,之前我们有告诉许娣你的取向,算是想介绍你俩认识,不合适的话就当认识个朋友了,没有提前告诉你让你们闹矛盾了,很抱歉。”   “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失态了。”   之后吃饭王舰没有去,也不知道后续如何,许娣倒是没找过她,顾泠也没有,但是今晚,许娣突然打电话给王舰,让她来吧顾泠拉走。   王舰有点不明白顾泠这次的执着。   喝醉酒的顾泠很执拗,倒不至于撒泼,王舰拖着她走,倒也没费多大力气。许娣一直没开门,王舰心下拔凉,这次会不会把许娣给得罪了?回答她的是顾泠的醉倒。   王舰敲开许娣的门:“顾泠醉得睡过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扶她下去?我一个人扶不住。”   许娣摸了摸脸,王舰让开门,许娣看着坐在冰凉地上靠着墙的顾泠,问:“她经常这个样子么?喝醉了就发疯。”   王舰摇头:“不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喝成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幼稚。”许娣说完蹲下,一只手捏住顾泠的腮,用力到顾泠的嘴唇都嘟起。   “你会喝酒很厉害啊?喝醉可怜给我看吗?”许娣语调不善,醉倒入顾泠,哼哼声都没有。   王舰也没想到自己会见识到顾泠这样的一面,她劝道:“她可能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 ”   许娣看了她半晌,说:“把她扶进来吧,今晚就让她在这儿了。”   王舰忙点头:“啊好。”   两人把顾泠架进去,王舰站了会儿告辞。   许娣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毯子盖在她身上,顾泠蜷起身子。   许娣看着她,像肃然的树。   “如果你没有那么好久好了,”许娣轻声,“你优秀到,让我自卑。”    ☆、第 63 章   停好车,吴戈去后座拿东西,关上车门,闻昔已经从车里出来了。   深夜的空气很凉,她裸着双腿,皮肤冰冷,偏偏包左小腿裹着的石膏很热,一冷一热间,她胳膊不停地起鸡皮疙瘩。   吴戈锁好车绕到她面前再次弯下腰去,闻昔忙扶住他肩道:“我可以自己上去。”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和眼神,但是她直觉他是有点不高兴的。果不其然,吴戈直起身,凉道:“你是想把腿跳裂的更厉害是吗?你知不知道我开车过去的时候有多担心你?你是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做好所有事?如果你不想我帮你为什么打给我?到了现在你又是在纠结什么?”   闻昔皱起眉,她觉得很委屈:“摔骨折的是我疼的是我你生气什么?”   “你疼你有理了?”他明显有点生气了。简直莫名其妙,他是,她也是。   不再争论,闻昔深吸一口气,蹦了一下,吴戈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闻昔一下一下往前蹦,腿还是很不舒服,感觉石膏紧紧贴着皮肤,又热又痛,而且很沉。自己在矫情什么?闻昔翘着左腿,再次准备往前蹦,却猛地被托起,闻昔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吴戈收紧手臂抱好她,大步往前走。暗沉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他脸色黑的吓人。   他只穿了短袖,结实的小臂横在她肩和膝盖后,又是她冰凉的皮肤碰触他炽热的掌心,她忍不住再次起鸡皮疙瘩。   吴戈目视前方再不看她,上到一楼,吴戈在电梯前把她放下来。   进到电梯,吴戈仍旧不发一言,闻昔揉揉脑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说:“谢谢,我刚刚有些……唐突了。”   “不客气。”   安安被接到加拿大,刚好空出一个房间。   吴戈回来又出去了,闻昔洗完澡,又累又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浑身湿热,腿又涨又疼,石膏已经凉了,而且似乎变得更重,闻昔挪了挪腿,发觉石膏上还绑了东西。她出了一身的汗,摸到床头灯打开,发觉自己在吴戈卧室里,他不在。   闻昔看了看自己的左腿,绑着冰块几乎快要融完的冰袋。   是吴戈回来弄的么,她昏昏沉沉,关掉灯,腿疼的厉害,不敢翻身,只好沉沉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闻昔是被吴戈叫醒的,他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闻昔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给我你家的钥匙,我去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从今天开始你住院。”   “不是说不用住院吗?”闻昔清醒了。   “住院能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还有人照顾你。”   “我不要住院。”闻昔态度坚决。   “等你的同事和朋友看过你一轮以后,随便你住不住。”   闻昔住院了。   第一天上午,研究所的几个同事就过来了,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特意带了一大束花。   问过病情,转到了闲聊时间。作为所里的优质单身人士,自然少不了被牵线。   “闻昔啊,小何可是一听说你受伤了就急不可耐的过来看你。”   “没有陪床的人,买饭也不方便,小何你这两天来回多跑跑。”另一个同事道。   被称作小何的年轻男人挠了挠耳朵,讪笑道:“好的好的,所里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   ……   “一起吃饭还谈过花艺,”小何说,“但是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束。”   几个月前她还在跟花打交道,她微笑说:“这些我都很喜欢,谢谢。”   “上次送你回家时你看了一个花店挺久,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些。”小何把花放在床头,这时闻昔才看清,除了中间的玫瑰,四周还有围缀的满天星。玫瑰和满天星组合的花语是“思恋、情有独钟”。   再看不出这是撮合那她就真的是蠢了。   说话间,闻昔看到站在众人身后的吴戈,他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好像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径直走到小何身后,突然说道:“让一让。”   猝然的说话声让小何吓了一跳,他忙侧身让开几步,顺便打量着吴戈。   吴戈走到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道:“不是让你多休息么?”   语气有嗔怪,也有不易察觉的酸味。   闻昔清清嗓子道:“我已经在休息了。”   吴戈的眼睛眯起,余光看了看小何,然后又看着她,说:“我的病人需要多休息,无关的话请其他时间再说。”   吴戈出去之后,病房里的气氛一度有点尴尬,小何摸了摸鼻子,说:“这个医生的脾气可……真大。”    ☆、第 64 章   今天是元宵节,吴戈白天因为加了两台手术没有吃上元宵,直到晚上七点才饥肠辘辘的回家。   走到楼下时,发现闻昔家是亮着灯的,他拿出手机,上面是闻昔三十分钟前发的消息:没吃晚饭的话来吃元宵吧,有芝麻和草莓味的。   吴戈收起手机。她知道自己回来的晚,所以特意留了元宵给自己。真是好感动……   打开门,闻昔冲他微笑:“你来啦?”   吴戈点点头:“你真好。”   闻昔笑着眯起眼:“快去厨房吧。”   吴戈进到厨房,干干净净的锅子和厨台。他迷茫地看着闻昔:“?”   “你会煮吗?”闻昔问。   吴戈点头:“我经常煮速冻食品的。”   闻昔从冰箱里取出两包塑料袋包好的元宵:“喜欢吃什么味的?”   “……”   一个小时后,吴戈站在厨房的水槽旁——刷碗。   不是说好的暖心的女朋友么……   他冲着碗上的泡沫,突然有双手从身后紧上来,箍住他的腰腹。他侧头,闻昔的脸贴着他的后背,一动不动地抱着。   “怎么了?”吴戈问。   闻昔额头抵着他的背摇:“我今下午煮了一锅煮坏了,就只剩下两包。你今天一定很累了。”   原来是这样,吴戈微笑:“没关系,反正我今天回来的晚,下午煮好的晚上也凉了不好吃了。”   闻昔继续摇头:“我是煮给自己吃的。”   吴戈仰叹:第二回合——败。   吴戈冲好碗碟,闻昔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我要打开柜子,你先松开我啊。”   闻昔从他腋下钻到他前面来,吴戈只好放下手上的碗碟,举着手:“我手是湿的,等会儿我……唔……”   闻昔踮脚,双手勾住他的后背吻住了他。呼吸停住半拍。   吴戈刚想回应,闻昔已经迅速放开了他:“我爱你。”   说完闻昔毫无留恋地走出了厨房,吴戈看着她的背影——这就没了?   没了。   吴戈洗完澡刷完牙到卧室躺下,闻昔在客厅对着电脑,他小睡一会儿之后,闻昔仍旧没有回来。   他眯起眼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   外面突然有了声音,闻昔抱着笔记本进到卧室,小心地放到柜子上。吴戈说:“我醒了。”   闻昔摘下眼镜:“今天手术很累?”   吴戈微笑:“还好。”   “那你睡吧,”闻昔摘掉发带,“我洗个澡就睡。”   “嗯。”   闻昔调暗了床头灯,然后拿了睡衣到浴室洗澡。   吴戈半睡半醒,听到闻昔出来又出去,然后客厅隐隐有吹风机的声音。应该是去吹头发了……吴戈迷迷糊糊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温润湿软的东西游走在他肩膀,从胸前,到锁骨,从喉结,到——他突然醒了。   喉结一动,他咽了口口水。他被吻醒了,而且……情动。   “你醒了?”肯定的语气。   吴戈手一抬,手上——柔软。   一阵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传到鼻尖,半边身子被压在柔软娇躯之下,吴戈暗哑开口:“你先……唔……”   从轻吻,到舌吻,吴戈闭上眼睛。   闻昔轻启牙关,“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就当做番外 ☆、第 65 章   探望的人走后不久,吴戈拿了一副拐杖来。   “麻烦你了。”闻昔道。   吴戈不说话,放下东西开始拉隔离的帘子,闻昔看了眼隔着一个床的另一个病友,问:“干什么?”   “检查。”吴戈面无表情,正经八百,但是还是让她感觉有点奇怪。   帘子隔断,浑然两个人的世界,吴戈看过来,闻昔问:“检查什么?”   吴戈走到床边俯身,双手慢慢撑在她身侧:“你想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我怎么做?”   “一起吃饭,一起回家,还做过什么?”   天外飞醋,吴戈一股脑倒在自己脑门上。   他低头要埋首在她颈窝,她果断伸手推住他肩膀:“有话好好说。”   吴戈没有再用力,他定定地看着闻昔十几秒,久到闻昔要破功,却听到吴戈突然问:“你的腿还疼么?”   转折太大,闻昔“啊?”了一声,吴戈说:“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得太近。”   “哈?”   闻昔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吴戈突然笑了出来,他抬了手直起身,右手捏住她的左腮,用力捏了几下道:“真可爱。”   闻昔啊嗷一声,迅速抓住他的手:“你是吃错药了吗!”   吴戈顺势反手握住她,眼神威胁:“离他远点,知不知道?”   闻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戈臭着脸道:“就是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   闻昔眯起眼睛,吴戈松开她的手拉开帘子,神色自然地把子拉回到边上,隔壁断了胳膊的病友有点疑惑地看过来,不确定道:“医生,我还需要检查吗?”   吴戈冷淡道:“不用。”   “哦。”那人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又突然转头说:“这个帘子隔音效果不好的。”   闻昔噗嗤笑了出来,吴戈瞅她一眼,说了句“我知道”匆匆离开。   中午时分,王舰下班后带了猪骨汤过来看她。   “要多久才能好?”王舰开门见山。   闻昔想了想:“两个多月?”   王舰撇嘴:“那真是有够久的。”   闻昔啃一口肉:“最近的项目怎么样?”   王舰耸肩:“还好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呢?”   闻昔道:“总体来说还可以,需要做的很多,有时候甚至会很累,但是我感觉很充实。我们现在在研究干细胞,控制细胞分化产生神经干细胞以用于治疗某些神经系统疾病,目前已经投入临床的干细胞治疗……”   王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OK,我理解了。”   闻昔不再多说,埋头吃饭。王舰视线扫到床头柜上的玫瑰,问:“吴戈送的?”   闻昔摇头:“同事送的。”   她喝了一口汤,王舰皱着眉问她:“你怎么想的?”   “嗯?”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昔拿纸巾擦了擦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现在不想结婚,感觉是个枷锁,也许是过得太久,我现在有点不了解他了,总感觉彼此都变了很多,不是以前的感觉了。”   王舰道:“肯定不一样了,他更成熟了,你也更平和了,干柴烈火,没准一下子就点着了。”   闻昔摇头:“我现在不太想这件事,我想先好好做几个项目,如果够幸运或许能做出点成果,发表几篇好的论文,至于其他的,我真的没有想太多。”   “你倒是淡定。”王舰道,“对了,最近许娣有跟你联系吗?”   “怎么了?”   “你知道顾泠最近在追她么?”   “哈?”闻昔惊得勺子都掉了。   “我昨天晚上接到许娣电话,顾泠醉倒在她家门口。”王舰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闻昔回忆了一会儿,道:“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许娣问过我顾泠工作的事情,问顾泠工作态度认不认真……这是在试探吧?”   王舰眨眨眼。   闻昔:“哇这——”   “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王舰问。   闻昔脸色凝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两攻相遇,必有一受。”   王舰:“这个意思是?”   “我感觉顾泠可能是认真的,因为当初她想追……追我的时候,”闻昔镇定忽略王舰惊讶的表情,继续道,“我拒绝了她,她也没再继续,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许娣一定是暗示了她什么,而且许娣人也很好,只是嘴硬,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她真的很粘人……”   愉悦的谈话时间很快过去,王舰准备走,闻昔要下床送她,王舰拦着不让。   “我说句实话,”王舰说,“吴戈当初去新加坡找过你,他来我找我问你的地址,刚开始我没给,但是……”   闻昔抓紧了她的袖子。   “但是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好,而且解释过你们吵架分开的原因,说他很对不起你,他说的我是不太相信,但是每次来都哭,我看他哭的挺真诚……就给他了。”   闻昔的眼神暗了下来。   王舰清清嗓子:“那什么,你们那时候应该见过面吧?”   “一次都没有。”   “他哭了么?”闻昔问。   “失恋的人不都这么哭么。”   “谢谢,我知道了。”闻昔说。   王舰拍一拍她的肩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合适就相处,不合适就拜拜,你要是想换个口味,我可以介绍给你几个。”   闻昔抬头,王舰冲她一挑眉,闻昔笑着砸过去:“去你的。”   王舰啧啧两声,走到床头拿走包装精美的花束:“我不嫌弃这花我就带走了,我说,你最好正视一下自己生理及心理的需求问题,压抑可不好哦。”   “喂!”闻昔恼羞道。   王舰勾唇一笑:“好好养着,等你的好消息。”   王舰走后,闻昔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新加坡小镇,宫廷风格的建筑,阳光照耀的露天咖啡座,蹲在花坛边的一只白色宠物狗正在好奇地看着什么。   暖暖的阳光下,吴戈站在街道对面,穿着白大褂,手里摇着听诊器,大声问她:“你的腿好了吗?”   傻里傻气,闻昔在梦里笑出了声,然后她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吴戈的俊脸放大在她眼前,他挑眉:“梦到什么这么开心?”   闻昔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还是在微笑,吴戈被她的突然温柔吓到,猛地直起身。   他一起身,头顶的灯光直射过来,闻昔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她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六点多。”吴戈打开保温桶。   闻昔撑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昨晚疼醒过来好几次,一直没睡好。今天下午算是这么久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你吃过了吗?”   吴戈的手顿了一顿,说:“没有。”   “那一起吃?”闻昔提议道。   吴戈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闻昔笑笑:“逗你的,谢谢。”   吴戈嗯了一声又匆匆走掉,闻昔慢条斯理地开始动筷。察觉到左侧的目光,闻昔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病友:“他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他下午来看了好几次,但是时间都不长,他还试了试你有没有发烧。”   闻昔点头,表示了然。   病友八卦心起:“那是你男朋友吧?”   闻昔咬着筷子:“他是我孩子他爸。”   “啊?”   闻昔:“嗯。”   吴戈晚上再次过来,感受到隔壁病友的强烈的好奇目光,他看向闻昔:“?”   闻昔微笑。   吴戈拿好她的拐杖和包:“走吗?”   闻昔自觉抬起双臂。吴戈看了对面炯炯的视线一眼:“别闹了。”   闻昔微笑:“你抱不抱?”   吴戈脸腾地一红:“你……”   闻昔微笑着眯起眼睛。   嘴上说着抗拒,身体却很诚实,吴戈弯下腰手从她背后揽住她肩,另一只手穿过她膝下,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   “好热啊。”   吴戈身子一僵。   “我说天气。”   吴戈抱闻昔出门,迎面走来一个查房的护士:“吴医生这是去哪儿?”   “……回家。”   护士看过来,闻昔扬扬手:“你好。”   吴戈脚步不停,护士惊讶地看着他们走过。   不解释是想象力的温床,闻昔看着面容绷紧的吴戈,微微笑起来。   “吴戈,你搂这么紧,我有点喘不过气啊。”   ——   闻昔住了几天院,搬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没过几天,开始拐着拐杖上班。   腿脚不便,叫外卖成了常态,吴戈看不惯,过几天就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来做饭。   闻昔不点破,吴戈不表白,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中午吴戈买了排骨和芹菜,闻昔在客厅里工作,吴戈顾自在狭小的厨房里忙活。   他在厨房里把骨头剁到哐哐响,闻昔听不下去,柱了拐杖走到厨房:“买的时候没让人砍成小块吗?”   吴戈转头,焕然大悟一样:“我……不知道,不过没事,我快弄完了,你先出去吧。”   他挽着袖子,戴着橡胶手套,却没有带围裙,闻昔觉得好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吴戈忙走到她面前扶住她。   他一低头,闻昔给他套上围裙,吴戈张着双臂,闻昔搂住他的腰系上围裙的绳子。   吴戈轻轻动了一动,闻昔抬头看他。   “你先出去吧,等会儿我要炒菜了,会有油……”   闻昔搂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吴戈愣了一秒,闻昔伸出小舌舔他的唇,吴戈喉咙一紧,反守为攻。   橡胶手套被扔在桌子上,围裙摊开在地毯上。   白日贪淫,心燥生火。   她租的房子很小,卧室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和椅子再放不下其他,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有点陈旧的风铃。她仰躺着,吴戈抬起她打着石膏的左腿,身子缓缓压下,闻昔抓紧床单,身体里很涨,又有难言的感觉。他满脸是汗,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出忍的很辛苦才不让自己释放出来。   “闻昔……呃……”吴戈在她耳边呼吸,鼻息火热,闻昔感觉自己热的要烧起来。   吴戈轻轻动作,慢慢加快,闻昔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吴戈拉下她的手,低声:“不要忍,让我听。”   吴戈的汗滴到床单上,风铃在晃,闻昔压抑控制不住地出声,吴戈握紧她的手臂。   外面的知了在叫,吴戈抱紧怀中的女人:“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故事还是到此完结吧。 …… 想了很多话,可是到这里却说不出口,简单的一句后会有期,就当作道别。 也许喜欢写虐吧,可是在这里还是忍不住对他们温柔,这是个算不上完美却很美好的结局,我感觉刚好了。 ☆、第 66 章   我有时候会想,我喜欢吴戈什么,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从他清早起床的温柔拥抱,到兴致来时的热吻,到他微微前倾在灯下看书的样子。每一个场景,都落进了温柔的种子,热爱浇灌发芽,缠住我的四肢。我甘愿受缚。   吴戈求婚的第三次,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我爱他,喜欢他的亲吻,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对我的迷恋,喜欢和他做|爱,现在的状态,我很喜欢。   安安已经上一年级了,我会出席他的家长会,会陪他买玩具,给他我所能给予的母爱。   顾泠和许娣去了美国,她们已经领证结婚。   上个月王舰也结婚了,她说她觉得人对了。婚礼很热闹,王舰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她的老公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却很温柔的人,他看王舰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真的很开心能看到她幸福。   婚礼的场地被布置成幸福的模样,鲜花,美酒,衣冠楚楚的宾客,我做了她的伴娘,给她递上盛放戒指的礼盒。   王舰和丈夫幸福地接吻,台下她的妈妈眼里闪着泪光。   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王舰在欢呼声中将手里的玫瑰捧花高高扬起,大声宣布:“今天的捧花谁也不许抢,我要送给一个需要被爱的美人!”   王舰提着裙摆向我走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粉红玫瑰捧花给了我。   她轻轻拥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下意识看向站在台下的吴戈,他正遥遥看过来,柔柔微笑。   那天我喝的很醉,实在很高兴,我和很多人碰杯,红酒,白酒,香槟,拉着吴戈要他陪我跳舞,记忆中我拿着捧花,跪了下去……   我喝断片了。   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下身酸麻的厉害,吴戈在身旁睡得香甜,我动了一下身子,并不黏腻难受,反而很干爽,昨晚我身上洒了酒,一定是吴戈帮我洗了澡。   手摸向床头柜,没有摸到手机,却摸到撕开的两个正方形小包装袋。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吴戈动了一动,露出大半个后背,他的手背上有细长的伤痕,身上满是红色的印记,我不禁咽了一下唾沫。   我掀起被子,胸口起伏处,红色的吻痕和咬痕还有点痛……   不难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吴戈被我的动静吵醒了,他翻了过来,下意识伸手搂住我,我把脸撇向枕头,闷声:“你该起床了!我饿了!”   “几点了?”吴戈伸出手拿过床头的闹钟,声音懒散恬足,“嗯……八点了……还早……”   八点还早?我抽走他的枕头抱住不让他枕,吴戈闭着眼没脾气地笑:“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他身子压过来,额头抵在我耳侧的枕头上,喃喃,“你不知道你昨晚多磨人……”   ……   后来王舰跟我说,我在婚礼上拿着那束粉红玫瑰向吴戈求婚了,而且说他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吴戈答应了。   吴戈一直没有跟我提这件事,直到他买了婚戒给我,却发现我并不记得——我不记得,所以不认账。   他有点生气,可是也不能怪我,我想我肯定会负责。   ……   头疼。   我关掉眼前的笔记本电脑,起身去所长的办公室。   “小闻你来了?坐,还没表扬你,这次这个研究取得这么大的成果,你有很大功劳啊。”   “所长,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那是什么?资金?放心,现在——”   “抱歉打断您一下,我想请婚假。”   ……   走出研究所,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初秋时候,天湛蓝,云特别白。   我拿出手机,拨打吴戈的电话,没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闻昔?”   “呐,吴戈,我可是跟你求过婚的,你说过娶,现在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全本完结了,感谢陪着我的你们。往事成昔,闻昔往事。这就再见啦,感谢你们的陪伴,可以送花但不要送刀片哈 写完会休息一下,希望——下本见,哈哈 正在存稿一本现言《因为我知道最好的你》,偶尔耍帅经常失败怪少女和总是扮腹黑立高冷人设的俊俏少年——喂,人设在你趁许期睡着偷亲的那一刻就倒了好吗?